临近年末的一次吃饭,免不了的话题,是谈论「时间过得好快」。 我正与碗里的一块猪蹄做搏斗。门牙和虎牙不断摩擦,试着把骨头上最后一点肉刮下来。之后又反复咀嚼着那块饱含韧劲的结缔组织,直到滋味逐渐被冲淡,咽下去后,我才开口:「Emmm,但我觉得今年还蛮长的……」 「过得很快」的时间总是相似的。日与日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结束后,就能将其浓缩成一幅画面,定义为一个「时期」。 但 2024 年的体感是马不停蹄的,新的计划不断涌现、延伸,让时间的口感变得耐嚼,味道也更复杂。即便到现在,距离年末已经只剩下一周,依然没有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过我很清楚,人生中最好的日子,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延音上,这既是返场演出,也是漫长的告别。 我并没有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去看 The Eras Tour。 更早些年,我曾有两次机会去看 Taylor Swift,分别是 1989 的上海场和 reputation 东京场,都是讨论到了订票这一步,最后放弃了。 The Eras Tour 公布的时候,我们还身处于疫情末尾,没人觉得这个计划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行性。去年夏天,我一度想过去看悉尼或墨尔本的场,连续几个早上起来,守在电脑前抢票,但都没有抢到。 直到去年平安夜,在武汉的酒吧独酌。当发现闲鱼上有人在卖东京场 VIP1 的票,且确认不是诈骗的时候,我迅速意识到,这可能是「这辈子仅有的机会」,且只要轻轻踮脚,就能够抓住它。 不过,当时的我全然不知道,这段旅途会如此坎坷。 出发那天降下大雪,从武汉出发的高铁全数晚点,导致无法赶上广州起飞的航班。在高铁上,我一边手忙脚乱地买第二天的机票,一边发现相机被人偷了。 第二天飞往东京,又是豪雪。降落时我经历了人生中最激烈的一次飞行颠簸,如果不是安全带约束,整个人可能要被抛到机舱的半空。所幸最后飞机平稳准时降落,雪花纷纷,那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一场雪。 又次日,我一早去秋叶原买了一套新相机。当我坐在麦当劳一边吃早餐,一边设置相机时,一股汹涌的寒意和眩晕感袭来,我即将经历一场相当严重的流感。 在去到 Tokyo Dome 现场前一个月,我已经和同学去电影院看过了大电影的版本,体验已相当摄人心魄。但当现场的倒计时结束,「It’s been a long time」的前奏响起,一切又变得不再一样。 我知道这种感受用文字描述起来相当苍白,无非就是「过去的记忆和失去的时间,汹涌回潮,像是有无数的电流穿过身体」之类的话,但一切就是如此。 去年夏天,有在美国的朋友去了西雅图那一场,之后他跟我说:「2019 年专辑刚出来的时候,自己并不喜欢 Cruel Summer 这首歌。但时隔四年在现场听到,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因为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得以感受到时间的尺度和分量。 值得庆幸的是,去看 The Eras Tour 的那一晚,正是一次流感汹涌发作前,最后的时间窗口。两天后是春节,当我和朋友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已经处于一个止不住咳嗽的状态。 这场旅途最后的暴击发生在第二天,当我来到羽田机场准备回家时,发现全日空的联程往返机票,如果没有坐第一程,第二程也会因此无效。处于重感冒之中,相当虚弱的我,又临时买了一张特别贵的机票,回到家。 此时很适合问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如果早知如此艰难,你还会选择这么做吗?」 我想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这段旅途让我获得了一个并不新鲜,但无比切身的顿悟: 二月末,我突然看到今年 Primavera Sound 的阵容里,有 Vampire Weekend 和 Lana Del Rey。又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我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迅速订好了门票和机票。 这也是一段期待已久的旅行,是我迟迟未能下定决心的,第一次去欧洲。 5 月,初夏的深夜,我登上航班,向西飞行。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向西飞,就像是在追赶地球自转,一切都被拉长放慢。从零点的广州起飞,经过 7 个小时,落地迪拜中转的时候,窗外依然是一片漆黑。在机场等到迪拜的太阳升起,又飞 7 个小时,落地巴塞罗那的时候,太阳才刚过正午。 到酒店放好行李,洗澡、吃饭,去海边逛了一圈,买东西……直到晚上八点多,天色都没有暗下去的意思。相当于经历了一场 18 小时的白昼,像是这一天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就在这一天,我明确感受到了今年的夏意。 两天后,音乐节开幕。那天中午,我在酒店隔壁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纽约来的小哥 D 桑,一起攀谈了一阵。 他在纽约的一个艺术院线做 curator,我们从 Vampire Weekend 聊到了 Woody Allen,Mitski、Faye Webster,还有最后一天也将登场演出的 SZA。他说,他和 SZA 是一个高中的,他哥哥的老婆,曾和 SZA 在一个体操队,是很好的朋友。 堪称一段奇遇。最后,他还提醒我,晚上看完 Vampire Weekend 可以继续留在主舞台看 Pulp,因为他上午遇到的一个伦敦来的 50 多岁的大叔,就是来看这个乐队的。 其实 Pulp 完全不是什么独立小众乐队,之后我有过怀疑:为什么曾经推荐我听 Oasis、Blur 和 Suede 的朋友从未提起过 Pulp。但这又是后稀缺时代合理的常态——美国人也不知道他们呢。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晚上,当 Jarvis Cocker 登台唱起 Disco 2000 的时候,我几乎只花了一秒钟,就意识到这段旋律和歌词的传奇之处。这首歌实际唱的就是「你可以轻易地回到过去,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当时我的腿已经又酸又胀,所以端着一杯啤酒,坐在人群后面的草地上。我和 D 桑说: 然后我听了 Pulp 的故事。从成立,艰难的早期尝试,到 90 年代走红,之后停止活动,以及去年的重组。这段旅途毫无疑问是破碎的,七零八落的。乐队最初的贝斯手 Steve Macker 甚至已于去年去世了,Disco 2000 里唱到的女孩 Deborah 也是。 全场演出落幕后,我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说: 今年盛夏的暑假之旅,选择了去九州。 九州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有太多「伏笔」的地方。预想中,这大概会是一场比较轻松的独自漫游。 但刚落地东京,宫崎就发生了 6 级地震。第二天候机飞往鹿儿岛时,电视画面上一直挂着「南海トラフ巨大地震注意」的竖幅。 之后坐电车,在漆黑的夜里前往指宿。列车开出鹿儿岛市后,车上就只剩下两三个乘客,到达日本最南端的指宿时已是深夜,这种小城自然是漆黑,只能听到海浪规律的撞击声,看不到任何海岸线的轮廓。 而整个旅馆更是弥漫着一股 20 世纪的味道。谷歌地图上有人写下评论: 直到清晨,被亮起来的天空唤醒。海平面那边的朝霞呈现出鲑鱼一般的粉色,有一艘捕鱼船亮着灯,逐渐向海岸靠近。又过了一会儿,太阳升起来了。 此刻令人想到三岛由纪夫在《潮骚》里描绘的那个丰饶的,予以人们馈赠的海。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里,我们获得了对抗灾厄和治愈创伤的能量。 实际上,这段旅途中所遇到的「故缘」,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从 JR 最南车站西大山,曾是 2010 年夏天「青春18きっぷ」的看板海报取景地;到阿苏火山上的草千里ヶ浜,是摩托爱好者十年一度举办摄影会的地方;再到九十九岛和长崎的盆会活动「精霊流し」……我并未提前计划,但还是与它不期而遇。 类似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可能会自问,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命运?但有时候这个缘由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再忘记了,它已经成为了你人生故事的一部分。 今年是我彻底与优绩主义切割的一年。我不再追求任何世俗标尺上的成功,而是希望找到一些真正「特别」的体验: 正是这种感受,令人确信,人生还有「值得一过」的可能。 最后,今年还有一件关键的大事,是确诊 ADHD,并开始接受治疗。 确诊之前,当我向其他人表示自己可能有 ADHD 时,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你的学习和工作表现,似乎并不像是有障碍的样子」。这令人语塞,因为我并不想用「高功能代偿」的话术去解释,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某种「天才」。 确实,即便只挤出很小一部分的注意力,我也能「活得下去」。嗑一发咖啡,交上几个稿,换了钱买点游戏,即便只玩其中很少的一些,不行就氪两发手游,每年再旅行个两三次。 大部分人的人生也就是这样——那些深刻的、全情投入的体验,本来就很稀缺。 特别是近几年,身边一些我曾以为和他们共享着同一美学、原则和追求的的朋友,一个个选择了那种「是人生赢家,但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没什么活的必要」的生活。 也正因如此,令我越来越确信,值得一过的生活,绝不是「活得下去」那么简单。那些必须拼命寻找活着的理由,经得起审视和诘问的日子,才是真正的「活过」。 寻求医学诊断的过程,其实意外地顺利,其中最艰难的部分可能是守着周三晚上放号的点预约挂号。之后就是一系列稀松平常的检查和测评,当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每个月定期拿药了。 吃上药之后,某种程度上时间变得更慢了。行动力槽补满后,很多以前需要漫长心理建设,才能艰难完成的事情,现在做起来都变得更简单。某种程度上,ADHD 的药物能令人进入一种类似于「入定」的状态,充分专注于此刻的时间和想法。这是一种对「活在当下」的具像化。 这也是今年令人感觉「很长」的原因之一。我越来越多专注于当下要做的事情和所处的环境,并因此感到一种 inner peace。 特别是当去到很多宗教场所时,尽管我没有明确的信奉对象,甚至没有具体的愿念,依然能在那些本身具备美感的建筑里,感受到「圆相」的存在。 这种「圆相」,成为了我对抗虚无和存在主义深渊的关键助力。 最后,在二十岁的末尾,我来到名古屋,进行最后的「圣地巡礼」。当你在进行圣地巡礼时,那些场所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一种「宗教场所」,象征着我们曾信奉和追求过的美学。 在十年的尺度上,我追看了《吹响吧!上低音号》的全部 TV 和剧场版动画,此刻引用一句有点矫情的话,「试问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年?」 十几岁的时候,我们往往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觉悟,总会认为未来有无限的时间。但到三十岁,就像是 JRPG 玩到了第三章或第四章,你已经大体摸到了整个故事的了轮廓,对之后的进度有了预期。 2024 年,走向尾声。 关于 2024 到底是否是一个「好年」,我想,任何个人体验都无法为其定义。如果要在稍广泛的层面为 2024 找一个形容词,我相信大部分人会同意的一个选项是 hopeless。 后现代的全面衰退已经到来,我们已经无法自我说服「明天会更好」。大家怀念过去的频率越来越高,任何好的感受,都并非新造的生活,而是旧时代的余韵,我们挥手,经历着一场漫长的告别。 但在 2024 年的最后一天,我最想说的还是:当下或许我们无法确认自己要过怎样的生活,人生的意义无法先验,但我们至少可以确认自己不想过怎样的生活。 在一个没有希望的时代,依然不要停止自我审视。因为往往是在我们意识到「感觉也没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之后,我们才更接近值得一过的人生。 即便伴随着创伤和痛苦,我们也获得了「活过」的实感。此刻,步履还没到该停下的时候。 一 二 三 四 五 旅行的次数越多,你越应该明白,一切都是墨菲定律下的必然:坏天气、误机、新干线停运,各种错误的时间窗口,走错了路线导致看不到夕阳,降落在豪雪的东京但路上弄丢了伞和相机…… 而人生真正闪光的宝贵之处,就在于我们把最稀松平常的东西,那些意外和偶然,捏合成一段特别的故事,也就是「让平凡之物超越生活的时刻」。 There was this moment, when the realization came to me that if I don’t grab this opportunity, come here to see Lana, Vampire Weekend and SZA, then my 20s, those best years of mine is just gonna be…a loose end. It’s not only about 3 years of COVID, it’s like everything, we’re in this fucking period of time where humanity is on a huge decline and everything we’ve cared about were just burnt to the ground. This is not just a band reforming, this is encore of life. 40 年前我来这里出过差,40 年过去了,一切都没有变。 Sometimes you just get fixated on something and you don’t even know why. But to me, it’s all about making this feeling last.
听了《迟早更新》的这期节目,很喜欢,其中大部分观点我都认同。「Episode 212: 成为周杰伦」 我尝试着简单概括一下:「收集」是某种局部自由最大化的尝试。「收集者」对差异和多样有着天然的尊重,能扩大知识和经验的边界,防止我们随年龄增长而变得保守、反动。且这种「收集」并不必需深刻,它可以由纯粹的感受、主观的品味驱动,帮助我们对抗人生的焦虑和虚无。 对此论述,我有一些想补充、发散的阐述,记录在这里。 - 今天谈「收集」这个词,很多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可能是各种带有集换属性的「谷子」。特别是近几年,几乎所有的内容周边产品都开始采用这套商法,利用更低的单价,gacha 的获取机制,来搏得更高利润。 「吃谷」是典型的,被收集心态驱动的行为,且也是「阿宅」的一个子集。但必须要说,这个生态,其实很大程度上是被消费主义驱动,甚至支配的。无论是体量惊人一季季更新的产品序列,还是对少数稀缺单品的价格炒作。很多人因为吃谷,背负了不小的经济压力,还要花费精力促成二次交易,反而因此陷入了视界越来越窄的循环。 类似的事情在历史上并不新鲜,从古董、邮票,到球鞋、CS:GO 饰品 以及 NFT……可以说,有二级市场的地方就有炒作,以此为目的的「收藏」,恰恰是反动的。 我自己为这些收藏,也花费过一些钱。包括唱片、蓝光电影,手办、周边,抽卡游戏里的角色,以及乐高积木等等……每当去到迪士尼小镇的卖品店,我总是会变得非常大方。 对我个人来说,这些消费并没有到令我有经济压力的程度,但这个界限,显然不应该由「是否肉痛」来定义,这依然是另一种消费主义。毕竟真正值得一做的事情,应当怀着「一点豪华主义」的态度去做。 - 过去两年,我看了很多电车迷相关的内容,也多次去日本,乘坐了其中不少线路。过程中,既实现了新干线主干线路的「完乘」,也到访了一些「秘境车站」。 显然,电车迷刷线,就是一种「收集」的实践。而这个过程中,令我尤其惊讶的是,有很多国内的学生车迷,可能暂时还没机会去日本,亲自乘坐这些电车,也对电车、线路的很多知识如数家珍。 我这里既不是说亲身「刷线」这件事毫无意义,也不是说国内的电车迷就是「键盘党」。因为对同一知识、经验、信息的收集,可以通过截然不同的方式达成,在互联网时代尤其如此。 而这种「收集」,既囊括了消费,又超越了消费。 除了去日本坐电车,我今年还去了不少宗教相关的场所。包括巴塞罗那的天主教堂「圣家堂」,日本神道信仰发源的「出云大社」,以及鉴真东渡日本兴建的「唐招提寺」。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学习理工科的学生,我一直是无神论者,对宗教相关的知识和实践往往不屑一顾。但当我亲身去到这些知名的教堂、神社、寺庙时,我依然获得了非常切实的「点亮迷雾」的感受,这毫无疑问也是一种「收集」。 也是近几个月,有朋友向我表达了他对阿拉伯世界的兴趣,包括阿富汗、伊拉克、叙利亚这些战火纷飞的地区。 我对阿拉伯的了解程度,大概和普通中国人对「欧美」这个词的理解差不多。因为在过去半个世纪里,阿拉伯世界和伊斯兰信仰是保守、落后的代名词,我可以说刻意与它保持了一定距离。不主动了解,就是最好的嫌鄙。 但当朋友将我对阿拉伯世界的认知敲开一道裂缝之后,我就去接触了一些相关的内容,包括视频和播客。加起来可能仅仅只是 10 个小时左右的量,但我对阿拉伯世界的认识,一下就焕然一新了。 这个过程中,我很清楚地意识到,我这辈子几乎不可能把八大洲五大洋全部走遍。这不是单纯的财力问题,有很多财富自由的「环球旅行家」,即使能走遍全球,这个经验的颗粒度也不可能很细。很难像我们了解长沙或广州一样,去了解阿勒颇、大马士革、伊斯法罕…… 每个人最终都要意识到,人生非常有限,无比短暂。我们「收藏」的过程,表面上或许是在投入金钱,但本质依然是将时间转化为知识和体验。 在这个尺度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 随年龄增长,我越来越抗拒那种「自我提升」的叙事,即通过「做对的事情」,包括健身、旅行、学外语……来获得自我实现。 听起来很讽刺对吧,我自己既健身,又喜欢旅行,还在学日语。但我的意思是,人生的意义和价值,既不是「先验的」,不是说你打卡 100 天,就必定能蜕变成一个成功的人;也不是「后验的」,不是直到死的那一刻才能盖棺定论。 就是说,当我们在讨论收藏时,这些藏品的意义绝不是像电视鉴宝一样,在于给它贴一个价格标签。 这是一个自我阐述和理解的过程。无论是开始收集,还是决定放弃,它本质就是在问,「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才值得一过」,而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对它的回答。当你怀着 100% 忠于自我的热忱去做这件事的时候,这就是我理解的「收藏精神」。 而这个过程,既没有唯一的方法论,也不全依赖于外部的价值判断。今天很多人都在过着一种过度依赖「教程」的生活,不仅是学习和工作需要教程,消费娱乐需要教程,就连旅行都需要教程。可以说,无脑用小红书越多,就越是「在每个垂直领域自由最小化」。 我们必须意识到,拿来主义也好,文化挪用也好,都不是让你「抄作业」。这是一个二次创作的过程,后现代社会,我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是一次「二创」。 尤其是在后稀缺的工业和数字时代,当我们在谈论收藏的时候,甚至不一定要收藏真品。 举一个可能有点极端的例子。一个一辈子都在干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挣钱直到 60 岁,中年危机袭来才买下一辆保时捷的人,和一个 20 岁钻研了各种汽车杂志,能在游戏《Gran Turismo》 里跑出完美走线的「键盘车神」,可能后者才是真正的保时捷「藏家」。 我依然喜欢冈田斗司夫说的那句话:「御宅与一般人不同,他们是由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喜好的。」 也正如任宁老师引用 William Gibson 说的那句话。真正「御宅」的眼里,既波澜不惊,又杀气十足。
一 二 三 四 五 「但 20 岁就像是,离开港口,独自前往一座孤岛。你的生活不再有既定的路线,没有上下学的路,没有同桌,没有社团教室……你来到海上,甚至不知道那座岛在哪,是否真的存在。」 这是我确切记得的,20 岁的自己说的第一句重要的话。那是 2014 年末的倒数第二天,跟一个社团的朋友一起吃晚饭。说完这段话后,我陷入了一时停顿。这种感受已酝酿了很久——大三的我们,换了校区,从社团毕业,越来越难有共度的理由。 现在想起来,那很大概率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告别的情形我已记不清了,但吃完饭,她回学校,我的计划是找个网吧上通宵,第二天赶一早的飞机,去长沙跨年。 当时我并未意识到,但就是从这里,小船驶离了岸。 实际上,过去十年,大部分时间里,我也没有时时想着「孤岛」的比喻。 起初的感受是猛烈的,不只是 20 岁第一个寂寥的跨年夜,而是之后,独处的生活轨迹越来越多:一个人上托福、吃麦当劳,听着 1989 等着看《星际穿越》首映……暑假的晚上做完家教,开车在深夜空旷的路上滑行,直到最后,独自毕业旅行,北漂独居。 这段时间里,并非没有朋友或恋人,但生活不再像过去,绕着人声鼎沸的既定轨道回旋。十几岁的生活是极致的确定,每天放学在夕阳下告别,十三个小时后又准时在同一地方见面,你从未怀疑过这件事。 不确定的风浪一旦掀起,人就很容易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初长成人的我,将这种变化比喻为「毕业」。实际也确实是毕业,二十岁的前两年,我一边应对字面意义上的「毕业」,一边尝试调和这种出海的心情,在忐忑颠簸中航行。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的绝对长度其实并不长,但人生就像是坐上了富士急乐园里曲折回旋最多的过山车。从准备考学、放弃考学,到接着找工作,在北京和深圳的二选一里选择北京,一年后又离开北京。我几度感受到绝望,又在峰回路转时重燃起希冀。 过程中诸多故事细节,已经被反复摩挲过,磨出了细细一层毛边。但一切最终落定,这段航行,在 2017 年的暑假画上句号。 - 那年夏天回到家时,我并没有被社会毒打了的感觉,而更像是延毕了一年。 来高铁站接我的依然是高中同学,第二天晚饭时我们一起玩了刚发售的《ARMS》。回到家,我一年前从学校寄回来的两箱行李也原封不动地放在阳台上。 两周后,六月的最后一天,我们去同学家的别墅玩。当天长沙落下豪雨,整个小区所在的人工岛濒临淹没,且因此停电。我们开车在齐半个轮胎深的积水里缓缓前进,就像行船一样,有波浪从两侧荡漾开。 那个时刻,我非常明确地感到一种「暑假」的体感。这不只是大学毕业后,因职业 GAP 意外得到的一个暑假,而是人生的暑假。 第一次地,我的生活中没有任何「任务」,没有学习、工作,可以完全自由地选择自己想干什么,也认识到这是一种必要。 「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航行于二十岁人生的主线任务和关键妙处。 尔后,我无数次地确信,2017 年是人生中「最好的一年」,不只是因为玩到了荒野之息、P5,不只是因为通关了马里奥奥德赛最后的隐藏关卡,不只是在那个深秋第一次去到了湘南的海岸边,看到了绝美的夕阳晚霞……而是说我的人生,恰逢其时。 我登上了这座小岛。飘渺于海上,这里的一切依然原始而茂盛。很难说这是最好的一座岛,但无论如何,这就是我的小岛,我将在这里度过人生如梦似幻的夏天。 20 岁之前,我一路追到大结局的最后一部电视剧,是《老爸老妈浪漫史》。 实际上,我们这代人最初的生活理想和信念,就是从情景剧里获取的。从《老友记》到《武林外传》,《生活大爆炸》和《老爸老妈浪漫史》,它们都在描绘一种情节上飘来荡去,但精神上紧密团抱在一起的生活。 2019 年春天,我去了华纳在洛杉矶的摄影基地参观,《生活大爆炸》的影棚就在那里。 去的那天,恰逢没有拍摄,所以我们非常幸运地得以进入影棚参观。一切就和想象中一模一样:Sheldon 和 Leonard 的公寓、楼梯间、Penny 的公寓,并排架设在那个并不算大的影棚里,他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一舞台之上。 其实,当《生活大爆炸》播到第八季,也就是我 20 岁之后,因为故事拖得愈发冗长,我已经逐渐放弃了追看。所以当时在影棚里,我并没有强烈地感到回忆和情绪汹涌而来,事后翻看相册,我甚至忘了拍一张照片。 但那就是二十岁人生里最精准的隐喻时刻,一切都在那个小小舞台上展开。而在那次参观的两个月之后,《生活大爆炸》播出了第十二季的最终集,整部剧完结。影棚里的舞台布景,也在历经 12 年后拆除。 后来我意识到,这就是为什么,成年之后,我都一直在期待这样一段生活,将普通的「共度」,真正变成浸润的「共生」。比如把自己的房子装修成一个「基地」,和朋友一起吃饭、听唱片、看电影、搓游戏,不是约好了要干什么,而是变成一种默认的生活状态。 而没有和大学室友成为真正的好朋友,更是加剧了这种期待。到后来,奢望落空后,我依然会时常耽溺于这一心情。高中时代有朋友曾和我说,「我们以后就像老友记里那样住在一起吧」,这个话任何成年人听起来大概都是幼稚的玩笑,但我总觉得那是再向前迈一步,就触手可及的事情。 年轻的我们,可能还没有习得具体的爱的方法,但我们依然会找到和自己怀揣着同样原则、信念、审美的朋友,在友谊的共振中一点点成长。 特别是在玩过《P5》之后,我愈发认识到,涩谷的那个交差点,就是我这段人生里,最重要的圣地。后来我一次次回到那里,与一些人和事「交差」,就是这个过程中,羁绊被建立,而我通过得到这些力量,从「愚者」走向了「世界」。 去年冬天,和一个新朋友一起喝酒,说起回家之后攒钱,把房子装修好的这段经历。她说:「啊,就像动森一样!」 是的,exactly 就像动森一样。二十岁的人生就像是来到一座无人岛,你一点点把它建设、装点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朋友们纷至沓来,你给其中一些人造了房子,他们从此在这里住下。 我们曾真切地以为自己会永远呆在这座小岛上,但最终,单纯而美妙的日子会耗尽。从毫不特别的某一天起,大家不再回到这座小岛,它变成了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乌托邦。 「世之无常亦若是也。」 走到三十岁这一关口,我其实已不再「怕老」。 近两年,我和几个朋友都分享了这种感受:走入成年的深水区后,我们的内心或许没有变得更强大,但躯体至少切切实实成熟了,生活的方法论修炼到更高等级,成熟的力量和自信,从身体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我学会了做便当、冲咖啡、撸铁、打包行李,记账并造预算,撞车了马上保存行车记录联系保险,以最快的速度搞定自助托运和安检,平衡两张白金卡的消费额度,看完精神科回家的路上也不会忘记要买面包和牛奶…… 我感觉任何生活中具体的烦恼,都是可以应对的。呼吸不过来就吸一发 inhaler,感到不知所措就嗑一粒 Concerta,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而且,我越来越多地,从那些比我大一轮的老师们身上,学到一些令人受用的生活理论。从「煮出完美半熟蛋的方法」、「往蛋白粉奶昔里加车前子壳粉预防便秘」,到暂时还用不上的「秃头后用剃须刀维护光头」。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是对某种 social status 有着近乎于执着的迷恋。你会觉得,人到中年,就应该变得 sophisticated。每年坐公务舱去 CES 出差,白天工作结束后回酒店,扯下胸牌,解开衬衫扣子,小赌一把钱。之后到旁边昂贵的铁板烧餐厅,一边用一种「仿佛你不是亚洲人,只是学会了怎么用筷子」的手法挑弄食物,一边和同事进行一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为互相确认我们还是某种中产阶级的 small talk。 等实际到这个年龄,我对物质已无更多追求了。我不再想要一个更贵的车或更大的房子,也不再纠结酒店、航空公司的会员级别。削减一部分不必要的物欲后,我可以说是赚到了「够花」的钱,基于这一点,我拥有了相当的「过自己想过生活」的自由。 这一切的讽刺之处在于,成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并不难。大部分人到 30 岁,都要学会付账,学会买花,学会分辨酒的味道,学会准备干净的袜子……但真正的问题在于,当具体的生活经验,置换了对未来的笃信,这样的生活到底是否还值得一过? 比方法更重要的,或许还是精神层面的存在论。这一点上,我也在慢慢学习,无论是「中年人最好的滋补品是跟麦当劳店员阿姨混熟后,每次去都能吃到免费甜筒」,还是「有书做不出来所以转职成了黄油翻译」。 过去的我,常对「时间流逝」这件事本身感到恐惧和焦虑。十几年里,我一直非常看重生日、跨年这些里程碑节点。我开始将一个人真正视为朋友,总是从记住他们的生日开始,反之亦然。 但现在,将二十岁的心情全部收纳并封箱后,我不得不接受这就是一切的终焉。曾经的友谊因稀释而变得寡淡,曾经相信的东西也逐渐磨损,到了不得不往前走的时候。 秋梦已醒,漫长的暑假结束了。 今年秋天,在这最后一场旅行中,二十岁的人生临近末尾。 路上,我一直在听蛙池的《秋分》,她们唱了一些非常应景的歌词: 旅行的最后一天,我送走朋友,一个人乘电车从京都去了名古屋,进行二十岁最后的圣地巡礼。名古屋国际会议场,是动画《京吹》里,北宇治高中两次参加吹奏乐全国大会的地方。 这是严格意义上,从头到尾贯穿我整个二十岁的一部动画。从 2015 年夏天最初开始放送的第一季 TV 动画,恰好是这段人生迷茫的开端,到 2017 年秋天,第二季总集篇剧场版上映的时候,我回到东京,恰好登上这座小岛。 它不只回响了我自己的高中时代社团生活,后来我意识到,自己二十岁最关键的成长、改变,就是从一个 (IN)TJ 变成了 FP。这个改变可以一路追溯到《K-ON》,也就是从山田尚子开始的,我第一次代入了女性特征强烈的创作视角。 2019 年京阿尼纵火事件后,整个项目陷入了漫长停滞,我们所处的时代也一样。直到去年夏天的重启之旅,我和朋友回到京都、宇治,登上大吉山,重新牵起了断裂的时间线。再到今年,最后一季动画播出,为这持续十年,中间意外休止的旋律,画上了最终的句号。 其实第三季动画,无论是脚本、演出,还是作画,都因制作团队的大震动,而走向了崩坏。夏天看完之后,我一度难以接受这样残缺的结局。 当我坐在名古屋国际会议场的中庭,一遍又一遍地听了她们最后在全国大会上演奏的那首《一年の詩》,我知道一切都是这段生活的准确象征:从紧密而一波三折的开端,到断裂后落入灾厄的中段,最后重启,但潦草收尾。 离开名古屋的时候,我走在通往街道的联络天桥上,暮色逐渐从地平线的另一边爬上来。木管悠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眼泪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甘心了吗?还在乎吗?会后悔吗?我无法自我说服,说过去的十年已至臻完美。但它又是如此明确地塑造了我。毕竟到最后,谁会不感激和怀念自己的二十岁呢?我们曾经向往过、坚信过、追求过的一切,全部被留在这座小岛上。 已度过的时间,都是我们的命中注定。 你的背后绽放殷红的花 伤口结出盔甲,你变得挺拔
我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重访异世界。 这件事至少可以追溯到 2019 年初,稍微玩过 P5D 之后,我就有了再玩一遍 P5 的念头。那年冬天,我们在涩谷迎接新的十年,当时以全新面貌重开业的 PARCO 和楼上的 Nintendo Store,成为了涩谷绝对的新焦点。所以当站在八公广场,等待午夜钟声时,我全然没有意识到,那会是我最后一次身处 P5「那个版本」的涩谷。 之后,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想要重温一次 P5。2020 年夏天,我甚至已经把 P5R 加到了 PS Store 的购物车里。但在读过池老师玩 P5 写的夜话之后,我开始接受现实:是时候放手了。 池老师在文章副标题里引用了黄伟文的歌词,「谁说一定,有伴侣与东京」。是的,在无法回到东京的日子里,即便重玩,能感受到的大概也只是心碎而已。 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 从 2020 年开始,整个涩谷站经历了一轮大规模工事。广场上的绿色电车「青ガエル」移设他处,游戏里上下学必经的东急百货更是闭店拆除。拆除后,已无法再从车站这一侧,前往 JR 联络通道里的「秘密基地」。 所以去年,当我回到东京,感受到时移事异,我一度认为自己再也不会重玩 P5R 了。 - 我的人生里,几乎每一个阶段,都会有一个非常重要,重要到足以定义那一段人生的 RPG。从最初的《仙剑奇侠传》系列,到后来的《冒险岛》以及《暗黑》。 这些游戏对我的意义,常常并不在于初见的体验,更多是在重玩中获得的。 特别是《仙剑三》,第一次玩时,我才上小学四年级,完全可以说是「不会玩游戏」。我不懂阵法,甚至不知道要修炼法术。就是一边补血,一边扛着魔剑硬砍,砍不过去就练级,靠数值碾压。当时我玩到草海,迷宫转不出去卡关了,只推到了整个主线的约 60% 进度。 直到大一的国庆假期,我重玩《仙剑三》。一边对着攻略,在室友的指导下,才玩明白了这个游戏的大部分系统,从支线任务、好感度,到古董、锻造、合体技……最后打重楼的时候,我已经把角色培养到堪比金仙,顺利打出了完美结局。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时隔数年之后,你对游戏的理解更充分了,玩得更好了,这大概就是很多 JRPG 都有「多周目系统」的原因。对 RPG 来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难度门槛,只要舍得看攻略就行。不像音游、FPS 或 MOBA,你的游戏表现跟生理机能高度相关,往往随年龄增长而迅速衰退。 对我来说,这就是整个青春期最让我确切感受到「成长」的事情。写这一段的时候,我一度想将这些游戏替换为 FF、DQ 或其他更经典的王道作品,来让这件事听起来更严肃一点。但不行,这是那种「无法欺骗自己的事情」之一。 实际上,对一切围绕叙事展开的作品,我都有过类似的体验。2013 年我第一次看《Before Midnight》的时候,完全迷离在那些冗长杂乱的对话里。但到 2022 年,在经历了电影里同样的九年之后,我重看那三部曲,才更加理解了林克莱特所传达的,关于时间的妙意。 所以,当我最终确信,在 20 多岁的日子里,P5 就是定义和代表我这段人生的 RPG 之后,我决定在这个夏天,重回一次异世界。 - 游玩过程可以用「游刃有余」来形容。因为皇家版赠送了全部的 DLC,包括一些非常强力(可能有点过度强力)的道具和人格面具。 我从进入第一个鸭志田宫殿时就拥有了 SP 回复饰品,一口气推完了整个潜入路线。不再像之前,须先和妙妙建立起深刻的关系,买到气功贴饰品,才能不受 SP 限制地探索异世界。DLC 面具「伊邪那岐大神」就更不必说了,开局 89 级,拥有可以打出三倍万能群伤的技能「数万真言」,战斗后自动回满状态,成了我面对任何强力敌人时的安全网。 但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我本来就是来玩二周目的嘛,只花一个放学后的下午就攻略完整个殿堂,基本操作而已。 不只是殿堂,我还学会了利用所有缝隙里的时间。比如提前租 DVD、借书,在从异世界回来不能出门的夜晚,早上电车有座位的时候,也能掐着点培养人格能力。 节约下来的时间和资源,则被我用于 PERSONA 合成收集和提升 COOP 等级。 7 年前,我一周目通关时,选的是 EASY 难度,基本没看攻略,随自己的「心流」完成了全部流程。我只与自己喜欢的角色度过了时间,也没有装备对应的面具以追求好感度最大化。特别是后期,我大多时间都在和小真约会,忽略了将棋手一二三、占卜师千早、奥村春前辈、双叶……等等较晚登场角色的存在。 所以这一次,我大体以追求全人物满 COOP 为目标,进行了攻略。因为 P5R 在与角色共处后,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新增了一段好感度对话,减轻了好感度培养的时间压力,一周目满 COOP 也并不困难。 此前有朋友觉得,P5 的支线做得有点「刻板」。我倒是觉得支线人物众多,让故事相对紧凑地贴合核心主旨,这一点很有必要。实际上,即便是听起来并不新鲜的故事,P5 超高的文本质量也提升了整个支线的体验。 特别是龙司的支线,我之前推到一半就搁置了,并不知道田径部最后的结局。二周目时为了尽早解锁战车 ARCANA 的能力,早早地和龙司度过了很多时间,其中既 KUSO 又能打动人的句子,不断涌现。 不只龙司,7 年之后,我还重新发现了很多其他角色的魅力,比如祐介和双叶。 他们算是当初主角团里我相对不太喜欢的角色,几乎没有与他们一起度过时间。但在重玩中发现,无论是祐介对艺术和美的纯洁追求,还是双叶摆脱创伤的疗愈成长,都是非常生动饱满的人物塑造。 这几乎就是人生。因为现实中很多人也是这样的,他们最初出现在你的生活中时,可能并没有扮演很重要的角色。随时间推移,突然有一天,因偶然契机,你们发现了共同的审美和追求,基于共度的时间,发展出超越「泛泛之交」的友谊,甚至亲密关系。 在推完所有人物的 COOP 支线之后,我愈发意识到,你能否从这些看起来有点 cliche 的小故事里感受到共情,很大程度取决于现实。从龙司到双叶,我显然是将他们的故事折射到了现实中的朋友身上,才更加发现了他们的可爱之处。 其实回到最初,对小真也是一样的,我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珍视的关键品质:聪慧、冷静、坚韧,拥有强大的内心,以及对抗世界的觉悟。 实际上,从启动游戏,伊格尔让你承认这一切都是「虚构」的,就注定了这是一场「墨迹测试」,你选择对角色和故事倾注情感的时候,也是在进行自我内心的投射。 答案既在这里,更在镜子的另一面里。 - 是的,P5R 之所以成为了我这段人生里最重要的 RPG,变得「特别」,其缘由更多在游戏之外。 7 年前的那个夏天,我还只去过一次东京,并没有探索过东京西侧整个「山の手」的部分。也是在这 7 年时间里,东京成为了我到访次数最多、最熟悉的城市之一。 重玩过程中,与现实对应的各种细节和 callback,不断涌现。 开学第一天,我没有在涩谷站迷路,我对田园都市线、银座线,以及整个涩谷站的结构都很熟悉了。一个可以发现的槽点是:Joker 从三轩茶屋到青山一丁目上学,其实完全不需要在涩谷换乘,而是可以乘田园都市线直通半藏门线到达。是为引出涩谷这一故事舞台,才强行换乘了一下。 除上学必经的月票线路之外,地图上每一条电车线路我都已如数家珍,从山手线、中央总武线,到井之头线、大江户线、南北线……结合颜色即可轻松分辨。 在秀尽学园的日常生活中,每解锁一个新场景,我都能将它对应到真实的经历:在神保町吃过的炸猪排、新宿喝过的酒、永田町肃穆气氛下的乌鸦叫,数次登上过的六本木之丘和天空树,去水道桥看 THE ERAS TOUR 的夜晚,以及东京迪士尼…… 毫无疑问,在 20 多岁的日子里,东京就是我最喜欢、最重要的城市。而对这段旅途,这一人生篇章来说,P5 既是它的开端,也是最后的回响。 其实我很清楚,这些年里自己为什么一直对「重玩 P5」这件事若即若离。我怕即便只是轻轻触碰,也会破坏当初的宝贵心情。 就像我玩 JRPG 的时候,往往不喜欢看攻略,而是更愿意基于自身的第一反应推进,得到一个「自然」的结局。 如果是类似塞尔达这样的冒险游戏,我或许会对照攻略完成最后的「全收集」,对一些小品级游戏我也会直接调出修改器,跳过「肝」的过程。但这是 JRPG 啊,即便只是游戏,当你反复读档「攻略」了全部十个女生,你的心情也会被稀释成十分之一,对吧? 当这次重访之旅来到末尾,我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过多的失落所支配。我原本以为,回溯过去,会让自己疏离于当下的现实与时间。但实际上,恰恰相反的是,重玩 P5R 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实感。 因为 P5 对我执行的「改心」,其实并不只是一时的改变。 游戏里,怪盗团通过偷走「宝物」让殿堂主人「改心」。发出预告信后,再进入殿堂时,就会响起名为「Life will change」的 BGM,有玩家称之为「偷心的小曲」。 而游戏没有描绘的部分则是:「改心」之后,要如何重建现实里的生活? 7 年前的夏天,我开始玩 P5 的时候,正处于 20 多岁这段人生中的最谷底。尽管有一些种子已经种下,但还远没有到生根发芽的时候。 即便让今天的我回到过去,告诉当时正处于低落中的自己:一切都会 figured out,life will change,你将走上一条符合你美学和价值判断的道路,找到「容身之处」,并最终成为自己。我可能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让自己建立起对未来的确信。 而只有当你真正度过了这段被改变后的人生,你才更加意识到当初的「改心」对你是多么重要。不只是去过多少次东京,进行一些「圣地巡礼」这么简单,而是从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吸收了那段东京转校生活里的一切,从非常具体的冲咖啡、锻炼身体,到内心层面的,对自身原则的坚信,反抗的精神。 一切都是因为 7 年前,我被「改心」了。尔后,LIFE CHANGED。 - 这几年里,我一直玩着几个手游。它们以工业化的方式,产出优质的游戏内容,并通过「日常」、「月卡」,植入玩家的意识,成为了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想这大概也是一种「心灵控制」?不经意间我已经重复做这件事超过 1000 天了。 我倒不是要声讨手游,玩家和厂商早就在肝、氪的尺度上进行博弈,包括 P5 这个 IP 本身也推出了自己的手游。如果它们真的对生活造成了过度的负面影响,我也能下定决心切割。 但很显然,最好的「改心」,不是强迫谁每天在手机上花费 15 分钟做日常。而是在玩过 P5 之后,真正地去学习冲咖啡、侍弄花草、锻炼体魄,去读书、看电影、打街机、吃汉堡、泡温泉……花数年时间探索现实里的东京,以及最重要的,基于共同的原则和美学追求,与他人建立起超越「泛泛之交」的关系。 我不会在今天武断地说自己未来一定会再次重玩 P5,或这辈子再也不玩它,它对我来说早已足够重要。阿宅的人生就是如此:我们被作品,比如一个游戏改变,而不是被一支涨了 10 倍的股票改变。 有一些世界只有问题人物才看得到,也有一些同伴只有成为问题人物才碰得到。 不过啊,只要能保持自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在自己周围找到容身之处。
听到有人批评 Perfect Days,说这个电影是导演把中产阶级的趣味情调,傲慢地强加在底层劳动者身上,把无产者的艰难境况作为一种美学容器,并将其合理化,背后是一种精英式的自恋。刷了下豆瓣,类似观点并不鲜见。 立刻令我想到,2016 年我第一次去东京的时候,在原宿附近的一家餐厅上厕所。那个厕所狭小逼仄,但依然洁净,非常典型的日本厕所。 洗完手之后,我发现厕所门背面的墙角里挂着一个记事板,上面是打扫厕所的「值班表」。表格上几个签名交替出现,最近一个签名对应的日期是那天的头一天,显然,他们是每天打烊后进行打扫。 到这里,一切都十分合理。但我迅速注意到,在这张表的左上角,斜斜地写着「no clean, no life」。这是在 neta 唱片店 Tower Records 的口号,「no music, no life.」,制表的人特意选用了同一字体。 实际上,你并不一定要有在东京长期生活的经验,就能认识到:有很多日本人在亲身践行着「在颓败的氛围和时势下仍然保持美态不改」。 这里一方面原因在于日本的底层劳动者,收入不算低,工时也并不过分地长。实际上,在日本,只要你还有劳动的能力和意愿,从事一个零门槛的服务业,就不算是最困难的底层了,称之为「基层」可能更为恰当。 在日本,真正困难的底层,往往是受疾病甚至残障困扰,又受制于东亚特有的道德氛围,难以接受社会帮扶,结成互助机制的那部分人。包括因为心理障碍而 NEET(啃老),一家两三口人靠一个老人的年金过活,也是一种经典的日式贫困家庭范式。 日本职业体系真正的结构性问题在于中产的天花板太低。那些受良好教育,在同龄人中相对脱颖而出,本应带动技术和产业向前走的年轻人,收入比基层劳动者高不了多少,既没有发挥的空间也没有动力。这是另一个很大的问题,这里不作展开讨论。 但无论如何,「劳动」一直是日本人生活哲学里最重要的部分之一。不只是对待工作「一生懸命」的态度,而是真正将它视为一种美学表达的工具和人生价值的容器。这一点其实 Perfect Days 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就连厕所,都是由知名建筑师设计建造,扫厕所的工作,也因此变成了一种近似于看建筑展的体验。人生况味的区别,仅仅在于你是否愿意睁开你的审美之眼。 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国内观众会觉得 Perfect Days 是一种精英式的自恋。因为这届年轻人当下正经历的,就是实际生活境况和精神追求的一场脱轨。学历贬值和就业困难的背景下,别说底层,就连作为中产预备役的大学生,也不得不为基本的衣食住行所困。「美」在我们生活中的存在,已经被挤压而日渐稀薄。 与之相对的,是所有的艺术和次文化都在变得昂贵,与消费叙事捆绑得愈发紧密。从相机、唱片,到书和咖啡,就连周边(谷子)这种最初级的文化容器,也只会因为人为制造的稀缺性,被炒上天价之后,才进入讨论的语境。 说回 Perfect Days,它也并不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电影。最大的问题自然是情节设计得过于刻板。类似的主题,别说电影了,你去看《可以跟着去你家吗》这样的真人秀,都能看到更多复杂、有层次,味道绵长而经得起品味的故事。YouTube 上有一档同样以劳动者的日常生活为主题的系列节目「Japan Day in the Life」,采用了纪录片的拍摄方式,也很有意思。 作为一部向西方人介绍日本人生活美学的入门 101,Perfect Days 选取的视角和执行的完成度都很好。其中保留的大量开放情节,无限的可能性,也符合这一定位。同为西方人视角下拍日本的作品,它可能难以企及 Lost in Translation 1% 的高度,但这不意味着它没有被欣赏的价值。
2023 年的前夜,我少有地,没有参加任何跨年活动。 往前数半个月,我和大部分人一样,经历了感染和康复。我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场噩梦,去上海与__共度过了圣诞节。 所以,当我坐在被炉里,将 2022 折叠封箱的时候,内心已有十足的觉悟:汽笛重新拉响,这列晚点了三年的列车,终于到了重新出发的时候。 几天后,春节临近,和朋友一起吃了一次铁锅炖。锅掀开的一刻,蒸汽翻腾,时代的列车,驶出了月台。 这一年的漫漫旅途,从春天的西南之行开始。 登上飞往昆明的航班之前,我在听 WILLOW 的 Meet Me At Our Spot。这首歌所包含的年轻的气息,几乎一厢情愿式的对未来的笃信,陪我穿过了年初的「交替时刻」。 其实,在梦魇般的三年里,有很多曾被我以为是见证其结束的歌。比如郊眠寺里那一句「新语言、旧语言,该怎样回答不眠的时间」,Harry Style 的 As It Was,以及黃偉文的東京人壽。 但要与一段日子,特别是长达三年,可称之为「时代」的一段日子告别,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初春的两个月里,我在昆明吃了很好的米线、牛肉,喝了很好的啤酒、咖啡,去西双版纳的雨林里感受到了快适的春意。之后又立刻去北京和重庆,与老朋友重逢。 我甚至厚着脸皮,通过编辑老师的关系,与姬十三老师见了一面,让他为我签了一本杂志。这是回应 9 年前,__送给我的那份礼物。这段故事,曾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但最后,我并没有彻底摆脱湿冷的心情,回到家,心里依然是,空空荡荡的。 彼时我意识到,自己在尝试一次「越行」。昆明和版纳是我初中曾去过的旅行地,北京和重庆则注释了 2017 年起,人生新的开端。就连见的朋友,也都是那时认识的新朋友,当然,现已变作老友。 我想做的,是把 2020 年以前的日子,都拖挂在人生的车头上,从后方追越这停滞的三年。 3 月末,我意识到要为生活减轻负重。少做了很多非必要的工作,调整了生活的节律。我花了更多时间听古典、黑胶,以及看书。在尽量保证饮食、睡眠规律的基础上更恣意地生活。 效果斐然。随着初夏的暖意蔓延,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看了很多电影,无论是《稍微想起一点》、《犬王》,还是《龙与地下城》,都带来了深刻的感受。 4 月的一个晚上,在微热的空气和酒精的催化下,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摘掉列车末尾最沉重的那节车厢,删掉了__的所有联系方式。 现在,一切已成过往。 自从不再有正式的暑假之后,每一年,我都会尝试捕捉具体的一天,作为夏天到来的分界线,有时也会在一些备选项之间纠结。 但今年,「入夏」的瞬间出现得异常清晰且凸显。 六月初,和同学一起看了曹润三的脱口秀。秀很精彩,看完再吃饭,吃完已经很晚了。但因为第二天还有其他事情,我决定连夜回家。 11 点的 ifs,商场已经打烊。只剩下大量的游客,在电梯前排队,去楼上的天台。我从人群中一边往里挤,一边试图说明自己并不是插队,而是下地库。 等挤进电梯的时候,我的脖颈子上已经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再等找到车,并开上大路,我从空调的嘶嘶凉风里,确切地闻到了夏天的味道。 类似的好瞬间,密集地出现在之后的日子里: 睡到六点自然醒,故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拼起了乐高; 玩《王国之泪》,读到塞尔达的日记,眼泪忍不住汩汩流下; 高考结束的晚上,被堵在去买奶茶的路上,和朋友一起放了五月天的歌并随之哼唱; 淋了暴雨,一身湿透地去看电影,看到一半雷暴把电影院打跳闸了,打着手电筒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开着窗户,伴随窗外的雨声和潮热昏睡一下午,醒来后踩着湿湿的地板去喝冰茶、吃麻辣烫; 这大概是 2017 年之后,我过得最有「暑假」感觉的一个夏天。曾变得迟钝的感官复活了,所有的神经末梢都被点亮,感受丰沛起来。 旋律、节奏、画面、故事、味道、温度、触感、速度……它们随一阵阵暴雨涌入生活,最简单的日常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六月的最后一天,又和同学一起去看了夏日入侵计划的 Live。虽然初衷只是凑热闹,但我确实对这类朋克乐队毫无抵抗力,迅速融入了现场的气氛。 蹦完整场出来,去冬瓜山吃夜宵的路上,激热的皮肤稍微冷却,听着他们的歌,我产生了一种电流在神经元之间迅速蹿动的畅快感。 从这里,夏天徐徐展开。 夏天之前,我看了《重启人生》。 怀旧早已是时代精神,但自 2019 年,即「过去十年里最差,未来十年里最好的一年」之后,它一跃成为了最主流的显学。 所以,看《重启人生》的过程中,我反而在隐隐抵抗,不希望自己被单纯的怀恋的心情支配。也意识到,时间或许是单一维度的河流,但在时间之外,还有更多的东西值得你去与之交汇。 七月,当我终于开始和朋友计划这一次重返日本之旅时,被问到:「松山有何特别之处?」 正是这句叩问,使我不得不解开其中复杂的因果缘由。 这里的一部分原因在于 hiro 桑。2017 年,我和他在互联网的激流中偶然相遇。生长于爱媛,且在松山读大学的他,让当时刚刚回到老家的我,看到了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 除此之外,我也一直想要圣地巡礼一下《东爱》,我的日剧启蒙作。这段故事可以上溯到初中时代,可以说,我对日本最初的印象,那个隐隐约约的轮廓,就是由东京和爱媛勾勒出来的。 但实际上,等我真正骑车穿行在岛波海道,看着碧蓝的海面、天空,和错落于其中的小岛时,我觉得事情的因缘其实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来到了当下,存在于此时此地。 骑上龜老山的途中,我的心跳一度飙升到 183 bpm。自日常有氧训练成习惯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把心跳推向极限了。以年龄换算,它的上限应该也只有 188 bpm 而已。 最后,当我站在山顶,得以眺望來島海峽,我感觉自己每个毛孔都张大着在呼吸,肾上腺素涌动在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前所未有的「活过」的喜悦,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第二天,我们去了临海的秘站下灘,又踩着夕阳,从梅津寺站走向三津浜边的空地。一小时后,巨大的花火在头顶绽放。光亮、热力和震波,依次传递到脸上。 近几年,随年龄增长,我时常会感到记忆的能力在衰退。那些留下深刻印象,从而被写入深度记忆收藏库的好瞬间,变得越来越稀缺。 而今,我不再被钝感支配。 花火大会散场后,我们在弥漫的烟气中,随着人流往车站走。一切如花火般转瞬即逝,但我知道,自己已经拾得了漫长河流里,最特别的一颗石头。 濑户内海之旅结束后,时间愈发捉紧。 八月的后半,连着两个周末去深圳,先是出差,之后又去看蔡依林的演唱会。因为提前复习了歌词,所以能够全程跟唱,直到声嘶力竭。第二天去香港看了胶片版的奥本海默,虽然我已不再喜欢诺兰,但不得不承认,作为电影,它是 2023 年最重要的注脚之一。 九月,连续在长沙过周末。和朋友吃来吃去,最终共同认定鲁哥为长沙湘菜的品质冠军,同时偶然被推荐了一家酸啤,也一举成为今年喝过最好的精酿。加上看激光版的奥本海默,买新 iPhone 和 Apple Watch……通过一个个周末,抓住了夏天的尾巴。 最后,在普吉岛的海边,我遵守了对自己的「每年夏天都要去一次海边」的承诺,为这个最好的夏天,画上了圆满句号。 在普吉岛的最后一夜,玩腻了 jenga 之后,我打开电视,发现竟然有 Channel V 可以看,里面播放着梁欢的 MV,小机器人。 一瞬间陷入了恍惚错乱,拿起手机一查,这首歌和 MV,其实是 2014 年发行的。再深究一下,发现 Channel V 其实早在 2010 年就已走向衰败,新节目制作逐渐停摆,到 2018 年,走向停播。 而现在,酒店电视里播放的这一路信号,只不过是它存在过的一点痕迹,飘荡在时间之外的幽灵而已。 了解这一事实后,我短暂感到一种伤怀,但很快,这种心情就消散干净了。 的确,初中时代,正是 Channel V 对我进行了流行音乐的第二次认知启蒙。我的人生列车,因此驶上了热爱音乐的轨道。但最后,你依然要越过那些老旧停滞的避让车,开向你自己的未来。 一切继续加速向前。秋天,朋友带我在广州爬了山。再次吃玉堂春暖,味道也依然精准美妙。又两周,在北京度过了充满魔法的生日。期间几次路过望京 SOHO,它也如遗迹一般,象征着一个时代的日薄西山。 十一月末,朋友来长沙玩,一起逛博物馆、喝酒、唱歌,一起过了入冬前最快乐的一个周末。 自成年起,我一直是一个只和老朋友一起玩的人,和新朋友常常需要先经过以年计的时间,充分预热,才能稍微熟络发展一下。但今年,最令我感到惊喜的事情之一,就是建立、发展了很多新的友谊。这份喜悦不只关乎友谊本身,更在于我追越了过去的自己。 已经很难为每一次共度赋予独特的意义,能明确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浓度,因此变得愈发厚重。 对一个词,live to the fullest,有了更明确的体感。 十二月,又回到东京。 算上夏天,今年我有两次,特意去到山手线内环站台,想在站台上听一下发车音乐,花のはころび。但两次听到的都是外环的发车音,小川のせせらぎ。 之后探求真相,发现情况是,JR 涩谷站在今年初,对站台进行了改建。之前 1、2 番線站台分设在铁道两侧,改建后共用同一个(更大的)站岛。所以即便随内环指引,来到月台,也有一半概率听到的是另一侧,外环线的发车音。 是一个很小的变化,但整个心路历程,却又无比准确地概括了时隔三年再回到东京之后的心情:睁眼看到的,都是变化。 同在山手线,更大的一个变化是,经典的 E231-500 电车,已经于 2020 年彻底退役。虽然不能 100% 确定,但我总觉得 2019 年末的时候,我还见过带有横贯整个车身绿色条形涂装的 E231-500,从山手线上驶过。 E231 系代表了「方形原色不锈钢车身,加上彩色腰线」这一整代电车设计,说它是平成年代通勤电车最经典的设计也不过分。我们这代人,了解日本的铁道电车文化,可能就是从这根腰线开始的。例子包括《秒速 5 厘米》最后那列跑在小田原线上的小田急 3000 系电车。 而把视野放大,变化更不止于此。 从 JR 秋叶原站的电器街口改札出来,曾经一眼就能看到的 AKB Cafe、GUNDAM Cafe,都在过去三年里闭店。 走到电器街上,世嘉电玩红色的大楼还以 GiGO 的名义存在着,但二号馆外墙的「扶梯形招牌」已不属于它。馆内虽然还有 Project DIVA 可以打,UFO 可以夹,但不妨碍 SEGA 的 Logo 已经永远退出了秋叶原的舞台。 可以说,整个秋叶原都变得更……不二次元了。从 Mandarake 出来,Sofmap 1 号馆那个「处男角」,招牌改换成了一片鲜红的 Yahoo Mobile。曾经马路对面的虎之穴和 Trader 3 号馆,也都已关店。 事情并不新鲜,说到底也就是「就似這一區曾經稱得上美滿甲天下,但霎眼全街的單位快要住滿烏鴉」而已。 但尝试理解一件事,和切身感受,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就像 2018 年夏天的时候,有朋友强调这是「平成年代最后的夏天了」,我其实没什么感觉,全然不知自己即将走入这条时代的大裂谷。直到尔后,曾经抽象的时间重新变得具体,才意识到一切已成追忆。 去年此时,我刚从 covid 感染后的第一波症状中恢复,鼓励朋友说,a new day is on the horizon。 现在,一年过去了,也不由地要想,我们走入的,又是怎样的未来呢? 至少可以承认的是,2023 是浓烈的一年。 表面的缘由在于密集的活动日程:想加速追越停滞的三年,我几乎是以周为单位在安排各种活动、旅行。 更关键的是,今年我重新修复了自己的感受系统。这导致,今年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味道,反而都是相对淡淡的味道。 比如春天把一篮草莓放在车上,看完电影半夜下楼,拉开车门,整个车里都是草莓的馥郁清香; 在宇治,和朋友偶然闯入一家家庭餐馆,最后端上的一道红茶的香气,点亮了疲惫的眼神; 跑到南门口附近的小巷里吃夜宵,很晚了还有很新鲜的凉菜,蒜苗里缠绕着淡淡的盐味和麻油香; 年末青森的温泉旅行,汤池里漂浮着苹果,弥漫出淡淡的苹果香…… 写到结尾,必须要说,今年后半段其实跟很多朋友聊过现代性失灵的话题。从某些大一点的角度,我们都认为世界和时代正变得愈发黯淡、绝望。 在一个没有希望的社会里爬行,靠消费主义抚慰伤口,正在成为我们这代人的宿命。 但我说服自己的 resolution 也很简单:到最后,我们能拥有的记忆,其实就是凝固的感受而已。 年初的时候,我曾默默以这句话,作为对 2023 年的期许。现在,我明确地感受到,那些由美妙瞬间凝成的鲜花,已漫山遍野。 这就足够了。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有点无厘头对吧?但我的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被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执拗,驱使着往前走的。 当我最终将那些经历和体验,串联成一段独特的故事的时候,就是我感觉到活得很有意义的时刻。 如果细心栽种养护,有朝一日,归离原是不是又能重新开满琉璃百合呢?
2013 年夏天,韩国拳头推出一档教学节目,LOL SUMMER LESSON,请了各个位置的职业选手,做基础的打法教学。 第三期中单教学,请到了 Faker。 与 Faker 一起上节目的选手是 RapidStar,LCK 第一代王朝 CJ Frost 的中单。作为 2012 年拿下联赛一冠一亚,以及 S2 世界赛亚军的选手,他在自我介绍时,用了一个谦虚又带点搞怪意味的词,「最性感中单」。 接下来轮到 Faker 自我介绍,他给自己冠以的头衔是,「神」。 此时的 Faker,才刚刚出道 3 个月,取得的唯一成绩是 OGN 春季赛第三名。 但就在这期节目播出一个月后,夏季赛决赛,SKT T1 上演了一场让二追三的好戏,拿下冠军。Faker 则贡献了「双劫反杀」的名场面。直到今天,那也是 LOL 历史上最精彩的镜头,没有之一。 又一个月,他们拿下 S3 世界总决赛冠军。 从 2013 年 4 月 6 日,Faker 首次在 OGN 正赛出场,到 10 月 5 日,捧起召唤师奖杯,他的登神之路,只用了 182 天。 - 我从 LOL SUMMER LESSON 认识 Faker,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是 Faker 的粉丝。 我喜欢下等马逆袭的故事。早期我支持的 iG、皇族,都曾是宇宙队 WE 阴影之下的队伍。至于 Faker,从出道到封神,一切都太快了。 那年冬天,新王 SKT 在 OGN 冬季赛一个小局不输,全胜夺冠。更恐怖的是,决赛上,Faker 用锐雯,在游戏开始仅 3 分 14 秒,就捕捉到一个升 3 级的契机,单杀了对位的 Dade。第三局,三星甚至不得不让 Imp 和 Mata「双中」来压制 Faker,但依然无济于事。 这就是神的统治力。 那时 SKT 给我的感觉是,他们不需要「应援」,拿冠军就像喝汤一样简单且理所当然。 但紧接着,低谷应声而来。第二年开春,三星用 Pawn 换下 Dade,几乎是原班人马,再次在春季八强赛迎战 SKT。第一局,他们选择了金克丝、努努、豹女的速推体系,以 13:0 的人头比,将 SKT 推下神坛。这五个人,最后拿下了 S4 的冠军。 那场比赛我记忆很深,因为那可以说是 LCK「运营学」的开端。个人英雄的时代结束,教练的作用浮上水面,以「三星十子」为代表的团队时代开始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Faker 在最巅峰的统治期,算是被设计师「针对」了。 劫、锐雯,两个他生涯 100% 胜率,表现最精彩的招牌英雄都迅速被版本「封杀」;乐芙兰、瑞兹也遭到削弱、重做;就连疾跑,都是在 S6 发条上演惊天逃生后修改。 - 但即便如此,Faker 依然一次次逆流而上。 2015 年 MSI,SKT 输给 EDG。这是 Faker 第一次在国际大赛上落败,散乱着头发,表情落寞。但紧接着,他们就调整状态,在夏季赛拿下 14 连胜,并主宰了 S5 的全部比赛。 又一年 S6,连 Faker 自己都承认,半决赛当他们 2-1 落后于 ROX Tiger 时,他一度感觉会输掉比赛。最后是 Bengi 站出来力挽狂澜,与 Faker 一起,扶大厦之将倾,将 SKT 送上了三冠王的宝座。 那两年,Faker 的头衔变成了「杀不死的大魔王」(Unkillable Demon King)。这个头衔在国内常被简化为「大魔王」,但实际上,更能概括 Faker 职业生涯的关键词依然是「unkillable」。就像他自己说的: S7,Faker 在鸟巢被 Ruler 击坠。结束后他俯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直到离场时还一度回头,不甘地望向奖杯。那个表情,烙刻在所有人心里。 那一年赛前,Faker 说: 很难想到,S6 之后,已经拿下三冠的 Faker,要耗费比此前整个职业生涯还长的漫长时间,来「再次攀登巅峰」;更难想到,在经过了比此前整个职业生涯还漫长的时间之后,他还能「再次攀登巅峰」。 从 2018 到 2021 赛季,4 年里,SKT 在动荡中变得支离破碎。尽管过程中他们也拿到了 3 次联赛冠军,两个 S 赛四强,表现无可指摘。 但对 Faker 来说,真正的目标永远只有一个。 - 时间来到当下。 半决赛,T1 和 JDG 的第三局游戏。当 Faker 面对带着大龙 BUFF 中推的 JDG,找到空档切入,推回 Ruler,一举逆转局势的时候,我感觉到,这支 T1 正在变得不一样。 其实去年半决赛,同样对战 JDG 时,这支新 T1 就已经有「成形」的感觉了。第四局 16 分钟,决定性的团战里,Keria 的烈娜塔完美大招开团,Gumayusi 韦鲁斯 Q 中人头,Oner 的破败王捡下尸体,「空接」完成追击,最后 Faker 的沙皇闪现加 E,越两墙断后,彻底杀死比赛。 只是最后,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这支新军倒在了 Deft 的枪和 Kingen 的剑下。 如果说今年的 T1 有什么变化,最大的变化可能就在于,他们结合得更紧密了,每一波团战的处理,都比去年更加干脆利落。 上单的对抗强度,中野的联动切入,AD 的输出担当和辅助的决断,都回来了。 - 必须承认,我并未料到这次 Faker 能再度登神。 这支 T1 在今年没有拿到联赛冠军,MSI 也屈居第三。夏季赛半程,因 Faker 手伤缺席,他们甚至一度吃到了四连败。直到上周的半决赛,被 3 支 LPL 队伍「包围」的 T1,夺冠概率依然不能说很高。 但就像那句无厘头的歌词所唱,「上坂道、下坂道、没想到」,Faker 的每一次登上山巅,跌落谷底,都令人难以料想。 从当年那个一出道就胆敢称神的 17 岁少年,到双劫一战成名,拿下召唤师奖杯打出统治,再到被击落后迅速重回神坛,成为「杀不死的大魔王」。Faker 职业生涯的每一次波澜起伏,都让人觉得:那么,故事就到此为止了吧? 不是的。 当年 Faker 写下那篇《Unkillable》,讲的似乎只是他在 S6 的夺冠之路。谁都不会想到,故事会有如此漫漫的展开。 从联赛出道到 S3 捧杯,Faker 只用了 182 天。 但从 S6 夺冠到今天,他的「再度攀登」之路,走了 2576 天,足足 14 倍长。 Unkillable,说的不只是 Faker 哪一次的夺冠之路,更是李相赫的整个人生。 - 今天的 Faker,早已不缺支持者,更不缺喜爱他的理由。 万里挑一的天赋,统治级的竞技水平,无可比拟的成绩,每一条都足以封神。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十年的跨度里,仅专注于英雄联盟这一件事,心无旁骛,保持了绝对的纯粹。 从这个角度去看,Faker 再次登神,既令人意外,又不是意外。只有这个人,从未离开召唤师峡谷,真正参透了符文。不是他,又能是谁呢? 而「四冠」的意义,也早已超越了冠军本身。 当年我们刚接触电竞的时候,会遗憾于 Sky、Grubby 的「三冠魔咒」。 那时我们以为,电竞与传统体育一样,一个明星选手的发展会呈现出一条明显的「抛物线」走势,从崭露头角,打出成绩;到进入黄金年龄,形成统治;最后英雄迟暮,被新的天才冲刷下去。 但电竞完全不一样,选手表现的不确定性太大了。英雄联盟更是如此,队友的轮换、状态波动,版本的修改,对选手来说,都可能意味着要对技术风格、游戏方式,进行全面调整。 而在这样一个每年都会剧变的竞技环境里,Faker 时隔十年再次夺冠,他的职业寿命,已经超越了很多传统体育明星。 S6 夺冠时,拳头曾感谢 Faker 将英雄联盟这个项目,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现在,时隔 7 年,他再度捧杯。是李相赫,铸造了 SKT 的队伍精神,是 Faker,为英雄联盟、电子竞技、甚至游戏的概念,注入了更伟大的灵魂。 我忍不住会想,那些见证了 Faker 整个职业生涯的玩家、观众们,又度过了怎样的一段跌宕起伏人生呢?是否从 Faker 身上看到、学到过什么呢? 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他依靠的信念是: 这就是 Faker,神。 而他的传奇,仍未落幕。 我一直在不断学习新的东西。 按常理,成为第一之后你就会变得懒散,但对我来说不是。我会运用世界第一的经验,去研究如何再次攀登巅峰。 我唯一在意的,是人们能带着喜悦之情回忆起我曾经的表演。如果在未来,有孩子想要成长为下一个Faker——我一定会做到最好,成为榜样。
当意识到,可以在北京度过今年的 29 岁生日时,我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决定要这么做了,尽管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来北京。 整个 20 代,除了家,与我联系最紧密的城市就是北京。尽管严格来讲,我在北京工作的时间也就一年,且那一年我全然被一种飘荡在空中的失重感支配着,不断想回到地面,回到过往熟悉的生活里去。 但之后的这些年,风筝线从未被割断。无论是工作,还是社交生活,都依然与巨大的首都以某种方式粘连着。 这也是为什么,在 20 代后半段,我对这段时间的长度总是缺乏实感:每次因公干或旅行回到这里,北京永远都是那个北京。 特别是十年里一次次到达、出发的首都 T3 和北京西,沧桑地凝固在土地上。 - 我一直对「时间流逝」有强烈的焦虑。 小时候放五一和国庆,七天假,我无时无刻不在掐着指头算——一天是七分之一;两天大概是三分之一;三天就快过半了……越算越急。 对年龄更是如此,我对「衰败散落」的概念充满了恐惧,这个恐惧在 24 岁前后被放到最大。因为感觉身体机能过峰了,对高热量、熬夜、酒精的耐受能力,全都迅速衰减。 20 代的大部分时间里,修炼身体都是我最重要的功课之一。从饮食、睡眠、营养补剂的调整,到各种训练。这对一个人生前 22 年都完全不运动的人来说,挺难的。 而此时的我正在评估自己的体重和有氧训练量,考虑在明年追求一次铁人三项的(模拟)完赛。虽然我日常的有氧训练量已经相等于其中任一单项,但依然是艰难的任务。 不只身体,精神上的存在主义危机,以及囤积记忆引发的癔症,也几乎贯穿了我至今的整个人生。 几乎每一个晚上,我要么是自我拷问存在的意义,要么就是在记忆的图书馆里摸索,把每一个细小的措辞、注脚翻出来反复摩挲,以确认它们真实发生过。 nostalgia 是一种幸福与失落交织的情绪,但它依然严重影响着我的精神状态。 - 所以我一直是一个往回寻求安全屋的人。 20 岁的时候,我明确地希望自己可以不用前往未来。而是循环过几遍已度过的人生,像我反复看过无数遍的那几部电视剧、电影一样,我可以在脑海里亲自剪辑它们。 这显然是一种妄想,当年想要循环人生的我,一下又将到达下一个关键的里程碑。我的 20 代,也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如果以「七天长假」为标尺计算,假期的第三天也快结束了。 在北京的这个周末,我们很明确地回溯过往:去了从小学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的故宫;和一大群高中同学吃饭;在环球影城度过了充满魔法的一天,唤醒二十多年来关于魔法的回忆…… 是快乐的,但我依然明确地感知到其中夹杂的那一丝复杂又坚硬的 sadness。一种 17 岁的我以为自己理解了,但完全没理解其万分之一的 Summertime Sadness。 - 这一天,我走到了双井西北角的公交站,双井桥北。 7 年前的冬天,我就是站在这里,和__通电话,说:「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回家」,三个「很想」。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感受到了我巨大的绝望。 之后,和___一起制作了以秒为单位的倒计时等待过年。又过了半年,我回来了。 当时我有一个明确的计划,「打流打到 30 岁」,翻译一下就是在 20 代的后半段,重播一遍青春期的生活。 这当然是痴心妄想。时间是不会倒流的河,是你可以回望,但永远无法洄游的单向道。不知不觉,予想的终点也步步逼近。很难否认,自己就是被困住了,但又只能假装在这里四处看风景。 讽刺的是,当年回家后不久,我和___以及一系列新朋友初识,开始给__工作。我当时还推测着,这应该只是 22 岁短暂北漂生活的一点余波,落地前的一个停靠站吧。 6 年过去了,这段经历在我人生的背阴面里,长成了一截主干。 - 这些年,我一直试图在寻找某种「落地」的感觉。 过程中表层的追求是物质富足、身体强健,充实的日常和丰富的社交,尽量摆脱无意义的死循环。 如这个双十一,我正执着于买一床舒服的被子作为垫絮,将自己更充分地包裹在床上,以此获得某种踏实的安全感。 但被子还未到货,我就已意识到它的无厘头了。这世界上所有人就是漂着的,怎么可能被一床被子裹住。 或许正如那个抽象梗比喻的,人是无脚的鸟,飞起来之后,天空就会向你施加反向的引力,令你再也无法落地。 能不能无忧无虑地飞呢?我不知道。 我能确定的是,整个 20 代,直到今天,尽管中间有三年阴霾,也依然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一段。过去我想象过的任何展开,都无法与现实的精彩所比拟。 最后,我从自认的格兰芬多学生,变成了拉文克劳;从去故宫走马观花看热闹的小朋友,变成了能认真阅读展品说明,尝试理解策展思路的大人;所有的人,尽管他们无法一直停留在你生活的舞台上,也终究完整演绎了他们的戏份。 现在,这一段时代最后的深夜降临了,能做的,就是祝全宇宙晚安。
当年 iPhone X 发布,Jony Ive 在产品视频里阐述苹果为什么要做「全面屏」的时候,用了一个说法: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我们得以明确地知道,苹果的野心就是做一款 AR 眼镜。 因为对手机来说,无论你怎么把边框做窄,做成一片完美的玻璃,它的内容都依然被「框死」在那个方形的屏幕之内。 只有通过某种方式,hack 人的整个视野,才能实现真正的「让体验流出设备,流向用户目光所及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说 VR/AR 头显,是一个「先定义概念,再尝试实现」的产品。你不用花任何力气就能想像出它的美妙,只要做到了,就是终极形态的显示设备。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怎么做到? - 我会买 Apple Vision Pro,原因仅在于它可以在我视野里投一块「尺寸巨大的,4K 分辨率级别的方形画面」。 不要觉得这件事古板,一块大尺寸、显示效果够好的 4K 屏幕,aka 旗舰级的电视、投影,本来就很贵很难做。 当年索尼的旗舰电视卖到过 15 万人民币,我自己用的上一代索尼 OLED 旗舰,价格也约为 Apple Vision Pro 的两倍。包括苹果自己的旗舰显示器,Pro Display XDR,价格同样远超 Apple Vision Pro。 我十分清楚,用 Apple Vision Pro 投出一个「方形窗口」,它的显示效果,大概率依然无法和任何旗舰级的显示器相媲美。包括重量的问题、视疲劳的问题、无法分享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但这依然是头显设备第一次能「投一个 4K 窗口」,是它通往终局的第一步。 所以我肯定会试试看。 - 如果要给 Apple Vision Pro 下一个定义,它是一个「用 VR 技术框架做的 AR 眼镜」。 苹果一直是 VR 概念的鲜明反对者,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如果你对 VR 产品有过深刻一点的体验和思考,就会意识到,VR 的问题从来都不是「显示」的问题。即便头显能做到无限的视野和分辨率,创造一个渲染精度无限的虚拟空间,只要它还不能模拟气、味、温度、触感、加速度,这个所谓的「元宇宙」就做不到真实。而做到后三者,那就等于是脑插管了。 AR 则不同,它只是显示而已。你的身体感官感受到的那个现实,依然存在。所以你会看到 Apple Vision Pro 的产品视频里,用户一戴上它,苹果第一时间要告诉用户的,就是你周遭的世界依然没变。 只是说,纯 AR 的技术方案,在演进道路上,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从 Google Glass 到 HoloLens,我当年体验过之后,几乎彻底杀死了我对这方面技术的信心。视野太小、太窄、色彩太虚弱、画面太粗糙。 所以你会看到 Apple Vision Pro 依然是一个 VR 头显,关掉电源你依然会两眼一黑。但苹果通过摄像头和一块外部的 OLED 屏幕,营造了人为的「透明」。 - 关于 Apple Vision Pro 在技术演进道路上的位置,有人会说它是库克的「初代 iPhone」。 Apple Vision Pro 必然不会是初代 iPhone。你今天拿一台初代 iPhone,和 iPhone 14 Pro 给你的 90 岁奶奶,她能一眼看出这两个东西是同源同种。 但你拿着 Apple Vision Pro 给一个老人看,几乎没人会意识到它是一种「眼镜」。 想要走向普及,甚至实现那个终极目标,「取代一切现有的计算、显示设备」,依然是道阻且长。 不只是要解决轻量化、算力、续航的问题,不只是「眼镜追踪+手指捏和」的交互效率依然不够,还有社会性的问题,即如何让普通人接受这样一种「带摄像头的眼镜产品」的社会存在。 - 关于第三方开发,这是我相对悲观的一个部分。 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应用真是专属于 AR 场景的,在 iPhone 上用 ARKit 就可以做出 demo 了,并不需要等 Apple Vision Pro 出来再开发。过去 7 年没有想出来的金点子,我不觉得会在 Apple Vision Pro 问世后就接连涌现。 因为这是一个软硬件结合得更紧密的产品,真正的定义还是要苹果自己来做。就像马里奥 1-1 定义了卷轴式的横版游戏,马里奥 64 定义了 3D 世界的视角操作一样。这不是第三方开发者拿套件就能想出来的东西。 以及,我依然坚持认为,即便 Apple Vision Pro 在这个技术道路上再上几个台阶,它也不会取代手机。 就像开头讲的,如果你买台电视,买个显示器甚至 iPad,相比 iPhone,看电影的体验都会有极大提升。但事实就是 99% 的普通人依然拿 iPhone 看视频,他们甚至懒得把手机横过来。 苹果对 tvOS、watchOS 的开发生态也曾雄心勃勃,但事实证明它们的用户基本盘和开发可能性都不够大。就连 iPad,现在有多少开发者,能做到每年认真研究 iPadOS 的新特性,做好适配开发的? - 但也要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哪家公司会反复地「过早进入一个领域,推出一款不切实际的产品,在市场上激烈失败,但依然保持着远眺未来的热情和野望」,那就是苹果。 对 VR、AR 波澜壮阔的想象,已经不止一次地起飞,又不止一次地被现实的引力拉回地面。实际上,在经历了 Google Glass、HTC Vive、HoloLens、PSVR、Oculus Rift 这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和失望之后,我个人完全不怕 Apple Vision Pro 失败或怎么样。 我依然期待它能在当下已有的技术的平面里,顶起一个小小的翘曲,尔后回望,我们也可能会再次感叹,原来那就是通往未来的入口。 a physical object that disappears into the experience.
就是很短暂的,六年,一晃而过了。 从 12 日游戏解禁,已经过去了两周时间,我把《王国之泪》的主线进度推过了半程。想通关已不难了。我不断克制着自己快速冲进度的欲望,不想玩个囫囵。 如果把三层地图都算上,我的探索度可能只有 50%,但这足够我摸清它的轮廓。具体表现为,刷视频的时候,基本有一半是我玩过的内容,三成是我没干过,但完全可理解的玩法,剩下二成是「啊?」。 如果要给《王国之泪》下一个「定义性」的评价,它在《荒野之息》伟大的基础上,把「关卡设计的纵深感」和「自由玩法的可能性」,都推向了一个新高度,是一部绝佳续作。 但我期待的那个「被一段体验彻底支配,受到灵魂一击」的时刻,似乎并没有到来。随着游戏进程深入,我甚至感觉它可能不会来了。 - 最初有这个感觉,是我从风神殿下来的时候。 在塞尔达「4+1」的故事框架里,第一个神兽,攻略起来往往较困难。你对游戏系统理解尚浅、缺各种资源、操作熟练度不足,还没有成长为「海拉鲁老流氓」。 所以这往往会是最有「冒险感」的一段体验,更容易代入。比如玩《荒野之息》的前 20 小时,登上 Akkala 塔和解放 Mipha,就是如此。那些画面直到今天,还保留在我最核心的记忆扇区。一切像发生在昨天那么清晰。 在《王国之泪》里,我没有把握到类似的体验。 按游戏引导,我首先去了地图西北的 Rito 村。攻略风神殿之前,我特意留了一段比较宽裕的时间窗口,整个流程也算得上分量饱满。但它依然没能引发我想要的那种激烈共振,无论是情节的逻辑架构,还是表现的张力,都不如 Mipha、Revali。 单说 Revali 那首无与伦比的英杰主题曲,当年瞬间就打动了我。但这一次,与 Tulin 建立誓言时的音乐则相对平淡,令我略感失望。 接下来的火神殿,情况也差不多。直到游戏时间来到 40h,地面地图全部开完,我意识到,即便这是在《荒野之息》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优秀续作,与这一代海拉鲁大陆「初见」的体验,终究是已成追忆。 对这种情况,我并非没有预期。毕竟这些年里,我如祥林嫂般反复念叨着,《荒野之息》如何改变了我的人生。 起初我会觉得一切只是开端,类似的美妙体验会贯穿于今后的生活。但后来,我愈发意识到,最好的个体体验,永远是机缘巧合促成的。那是我人生的一个特定阶段,与时代交汇的结果。 我当年的感受很精准,「人生短暂」。到最后,你记忆中最清晰的那个「好年」,只会有一年而已。 - 这一作里,野外的危险程度远超《荒野之息》。特别是前 20h 的开荒阶段,稍不注意就会死掉,不像之前,学会弹反激光就可以横行天涯。 所以我刷出了塞尔达的御骑 Epona,选择沿大路开拓地图,解锁神庙、高塔,老老实实地跑主线。 过程中,分布在大路周边的驿站,成了我的「安全乡」。连续几晚,我都以到达一个新的驿站,作为这一天游玩的休止符。我会用 amiibo 刷刷资源,合合装备,做点吃的,为第二天的冒险做准备。 而且,这一作世界观下的 NPC 们不再是陌生人。走到每一处驿站,都有认识「我」的人和我打招呼,伴随着 Zelda‘s Lullaby 的旋律,略微紧绷的神经很容易就放松下来,推进游戏的节奏也相当平和。 再结合那些有意无意刷到的创意或攻略视频,我依然没费太多力气就度过了前面的开荒期。 这大概是我没被情绪掀翻的原因之一,当年第一次登上 Akkala 塔和解放 Mipha 时,我对游戏的框架知之甚少,分别花了好几个小时 + 一通宵,反复失败后,才艰难地完成了攻略。 可以说,《王国之泪》里再次被灾厄污染的海拉鲁大陆,虽然变得更加危机四伏,但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完全失忆」的勇者了。我对它的世界观设定、设计思路都有了充分理解,不用花太多力气就可以「一拳捅破窗户纸」。 - 我曾是一个玩游戏「又菜又畏难」的人。 早年间玩 RTS,我基本只会用一种玩法去玩:show me the money、greed is good,不开 who’s your daddy 的原因仅仅在于我要反复折磨一下那个「令人折磨的」电脑。 玩《仙剑》的时候,我也用金手指调了属性,却被一代里的将军坟、三代里的锁妖塔四层、草海等迷宫,分别卡过半年以上。直到大学时代,我才相对顺滑地把整个仙剑系列重玩了一遍,虽然也用了金手指。 从小到大,我玩了很多靠堆时间、充钱就能变强的网游,也坑了很多稍微有点难的单机。可以说,我基本只在音游和团本里成功挑战过自己。 后来,主机游戏逐渐「电影化」,几乎所有游戏都加入了让你随便碾压「婴儿模式」,我才开始玩更多单机,比如顽皮狗的所有游戏。通关是简单了,但体验也不可避免地变得平淡无味。 所以当我在《荒野之息》里第一次把自己推向极限,挤出那道缝隙,最终豁然开朗的时候,我被一种「战胜灾厄」的心情彻底掀翻了,再加上神之一手的演出、音乐,才有了那段无可比拟的体验。 在那之后,我玩了更多「有点难度」,放在过去我根本不可能通关的游戏。比如《Celeste》、《Cuphead》,非婴儿难度的《TLOU2》,以及《马里奥奥德赛》的里世界最后一关。 我没有因此就变成一个「游戏高手」,但这些经历依然定义了我的成长。这是比年龄增长,职业发展更深刻的一种成长。 一切就是可以追溯到《荒野之息》,我在通关的过程中,获取了「拒御灾厄的力量」。 - 最后,就在预期跌落至接近归零的时候,我还是与《王国之泪》产生了一段情感上的共振。 游戏前期,我曾尝试去到 Hateno 村。因为在《荒野之息》里,我是在那里升级了自己的能力,我对它的依赖感,要远胜于 Kakariko 村。 但很快,我被南方一座高塔下面守备的怪物大军劝退了,所以才改道往西北方向走。后来,我在去火神殿之前又尝试过一次,被城门前的那群怪物大军劝退。 等我终于解锁了几乎所有地图,来到 Hateno 村,回到「家」,我最终还是被那份喜悦、欣慰,混杂着怅惘与失落的心情,彻底击溃了。 特别是从塞尔达的日记里,故事以一种更细致的方式被串联起来: 战胜盖侬之后,你和塞尔达,以及所有的朋友们一起重建王国,那是触底反弹后,一段短暂的阳光和煦的日子,平和的生活变得充实而美妙。但随着一次意外,更凶猛的灾厄降临,大地变得破碎,公主化作虚幻泡影,与英杰们的羁绊也散落丢失。只剩下过往的记忆和泪滴,支撑你再次拯救世界。 而这,到底是虚构的一段传说,还是过去 6 年,我们的现实生活? 以及,当我发现自己从《塞尔达传说》里获得了「拒御灾厄的力量」,它的意义到底是让我打通了更多游戏那么简单?还是支撑我捱过了一些更艰难的日子? 我不知道,它的复杂性早已远超了一个游戏。很多事情的真、伪,已经无从通过逻辑去分辨。唯一真实的,或许只有止不住滚落的眼泪。 一个月前,《王国之泪》最终预告片发布的时候,B 站上被顶到最高的一条热评是这么说的: 要好好活着,每过几年任天堂会奖励人间一部新的塞尔达传说。
把 Miley 这张无尽暑假也听了好几遍,体验非常矛盾。 制作上,如丁勾老师评价,这张也就是 Bieber《Justice》的水准,概括一下就是「大路货」,都选了一个很大很主旋律的主旨,驾驭不下来,就显得空洞。 但也要说,Bieber 谈 justice,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反对,就是很难真正共情。对 Miley,我是发自内心希望她真参悟「姐独自美丽」这个主题,她可能是整个好莱坞最需要这一精神的人。 只是说,这个主题对我,一个从 diva 时代长大的千禧男来说,依然有点平淡了。这个主题 20 年前就被 Irreplaceable 唱到极限了,碧局唱「这男的不行」,就不需要什么弯弯绕绕,整个气场足够让你俯首称臣。 但 Miley 不一样,她唱一个 Flowers 这种歌,还要咬着牙齿作「毫不在乎」状,顺便打着赤脚、穿着内衣健身,这不是「独自美丽」。 感情上我其实挺喜欢 Miley 的,也算是一个「从小听到大」,有起伏曲折,未曾过分崩坏的歌手。很努力,没什么黑点。但在上一张《Plastic Heart》自我厌恶式的反思之后,我其实很期待她能搞出一点更有层次的东西,而不只是「给自己买花」这么简单。 - 这可能就是我对今天性别议题、平权叙事 in general,感到不满意的地方。 我个人的成长经历里,女性主义是渗透进生活的,由体验的细节,组合、生长出来的。在我成长中扮演关键作用的老师、朋友,职业上的引路人,几乎都是女性。她们比较少讲主义,但都身体力行地成为自己。 所以这个「论证」的过程是多态的,从未局限在单一维度。特别是在高中时代,成绩最好、才艺最突出的是女生,组织活动挑大梁的是女生,就连篮球比赛,中场的女生赛,女生都仍可以吸引全场的目光和欢呼。包括那段时期,谦卑是男性的关键美德,小男生们基本都以低调为酷,跟今天底层男抱团,用爹味自我武装,与女性叙事对抗的表现很不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听到无限复读「男的不行」的论述,或像 Flowers 这种没什么层次的「女性自强」歌曲,都会觉得不太开心。至于在豆瓣影评里写《铃芽之旅》里的蚓厄是一根大鸡巴,世界上所有灾难都归结于屌,然后被推上热评,这就…… 这令我感到矛盾。我充分理解,今天这些政治议题,叙事逐渐符号化、口号化,是它已经渗透进社会最底层的一个标志。但它带来的问题,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且我们无从插手,无法解决。 前几天在 Twitter 上看到一个朋友,说自己开车脚够不到踏板,是「座舱设计没考虑女性开车」。怎么讲呢,这个道理不难讲清楚,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用一种不爹味的方式去介入这个话题。短暂困扰后,决定不再多想。 回到个人体验,「多元化」原本关乎的是参差百态,是对单一主题的多角度、多层次叙述。过程中,关注自我叙事是最关键的,这是为多元价值论添砖加瓦的最本质方法。 而这件事恰好也可以概括为,「姐独自美丽」。
把日历翻回一个月以前。 我去长沙度过了 11 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在宜家买了冬季主题的被套床单,圣诞装饰,礼物包装纸和捆绳,订了新开不久的 JW 万豪,和朋友一起吃饭。 我急需这样一个周末,稍作喘息。因为刚刚过去的一周,疫情与防控互相拉扯,愈发紧绷。北京、广州的朋友们在恐慌中囤积物资。情绪酝酿,最终被周四乌鲁木齐那场大火点燃。 一切都只是一个月以前的事而已,现在回想,我却感觉那段记忆遥远且模糊,像经历了一次创伤性失忆。 从长沙回来,我因时空伴随被赋了黄码,在高速出口做完核酸,我的心情变得有点复杂:这是三年以来我第一次变码,它意味着,这似是无懈可击,却充满代价的「健康」状态,被撕开一个裂口。 那时的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会是 2022 年,我做的最后一次核酸。之后一周,天气突变,一夜之间就从短袖 T 恤换到羽绒服。又到周末,黄码解除,防疫政策也急速转向,「解封」的号角吹响。 再往后一周,我终于感染了 Covid-19 病毒。一个时代,就此落幕。 - 2022 是我想要「折叠」起来的一年。 除了年初刚搬新家时短暂的兴奋,和年末迅速舒展的畅快,2022 年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绵延无边际的痛感笼罩。 季节是最明显的指示器。从三月初的一个周五,在家看电影,热得忍不住换上了短袖短裤,到十一月的末尾冷空气降临,2022 概括起来,就像一场长达九个月的苦夏,一片积郁在胸口的阴云。 能做的只有挣扎。 四月,上海封城,每个夜晚,坏消息都从屏幕里源源不断地溢出来,又迅速地被「清理干净」,直到第二天,新的坏消息,叠在那些被删内容链接的墓碑上。 一个晚上,我问朋友在上海的境况,他说别的还好,就是特想喝可乐,吃一顿麦当劳。「想喝可乐」,我上次听到如此原始的呐喊,还是 08 年汶川地震中的「可乐男孩」。十四年后,我们对生活的让渡,到了这个地步。 那两个月,我陷入了激烈的失眠。晚上要么通宵打游戏,和朋友一起感怀过去;要么喝酒,躺在书房坚硬冰凉的地板上,放一张唱片,尽全力呼吸。 实际地讲,今年大部分不好的事情,并没有降临在我个人头上。收入减少了一些,但今年没有装修房子、买车这样的「大项目」,日常经济压力倒也不大,反而比较松裕。封控也与我擦肩而过:六月我去三亚住过的酒店,在八月疫情期间被封。 但这不是某一个人的伤痛,而是集体性伤痛。那些最惨烈的细节,都被「保护性遗忘」了,渗进了记忆深处的缝隙。能记住的,是如空气般无处不在的「无助」。这种感觉,成为了时代背景。 每个人都被蹂躏得失去了形状,聚在一起也只剩下抱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这一个动作。 四月的最后几天,朋友终于喝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一罐可乐,他把照片发在朋友圈,配上一个「龇牙」的表情。我也打开一罐可乐,与他经历了一种「天涯共此时」。 - 但 2022,也是我们经受历炼的一年。 六月,我站在夜晚的海滩边,听海浪一遍遍有节奏地撞击礁石,感受海水一次次漫过脚掌。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接近于「顿悟」的时刻:眼前是洪水滔天,但依然有一些坚固的东西,可以被守住。靠笃定的信念,我们还可以定义自我。 我开始重新找回生活的节律。 七月,买了新的单车和游泳装备,并在 Apple Fitness+ 教练的指导下,第一次开始做力量训练。配合更严格的饮食计划,效果立竿见影。它不只体现在体重和身体机能上,更是精神上,握住了掌控自我的握把。 九月,买了 Apple Watch Ultra 之后,它启发了我「爬山」的想法。几乎每隔一周,我就和朋友在周边找一座山爬一爬,下山后,找一些新店来吃,买一些唱片回去听。 「非必要不xx」是 2022 年的时代主题,但生活的自由永远是必要的,无论是已经形成规律的习惯,还是只在脑海中燃起过,没有付诸实施的念头,它们共同构成了生活的可能性。 这很必要,就像须弥子民,不可能一直循环着过同一天,永远不做梦。 国庆假期,我心血来潮,开车回学校玩了一趟。下高速做「落地检」的时候,工作人员发出一小声惊呼:「(竟然是)从湖南来的。」是的,这或许不是当下的主旋律,但对我来说,这就是必要的生活。 终于,十一月,在那最后一个周末,我看到几乎所有的人,老朋友、新朋友、同事、合作过的友商……一起伸出双手,共同争取我们「必要」的生活。 在这三年里,我常常感到孤立、撕裂,做内容的人几乎都活在「猎巫」的恐惧下,只能不断让渡。但最终,大家还是决定站出来,一起守住生活的底线。 那个周日的夜晚,我一边擦眼泪,一边和朋友说:「这是三年来,我感受到最多美好、最多感激、最多人性的闪光时刻。」 我想起高中时代的一件小事:班主任把一节体育课改了自习,但同学还是忍不住想打球,就假装不知道,下操场去,打了一节课球。之后班主任追究,是谁带头去打球的,班上的同学,一个个主动站起来。 在我的人生里,这是一个非常 self-definitive 的时刻,它让我坚定地确信,我到底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 就像邓布利多说的,Dark and difficult times lie ahead, soon we must all face the choice between what is right and what is easy. 最后,时代解封,大家经历感染、康复,守得云开见月明。 - 回顾这一年,我一直在「回溯」,寻找一些被验证过,可循的路径,尝试治愈自己。无论是去海边、回学校,还是玩一个能打动人的 JRPG、看一部概念复古的纯爱日剧、靠运动找回生活的节奏…… 就连最后这个月,去上海,跟朋友自 Covid 时代以来第一次重逢,再去迪士尼过一个圣诞节,也都是回溯过往。 在上海的那几天,一切好像突然跳回了三年前的冬天。天气激冷,特别是入夜后,走在空旷的南京路上,冻的人发抖,正似 2019 年的最后一夜。但冷空气也吹散了头顶的阴霾,白天的太阳,又像 2020 年第一天的东京那么透亮。 三年前,我曾怀着满满的期许,迎接 2020 年代。三年后,我不愿承认,世界走进了一条更坏的分叉,我们的人生和未来,被永远地改变了。回看 2022,我只想把它折叠起来。 但也是在这三年里,我无数次认识到时间的「客体性」。它是永不熄灭的火,最终的关键依然在于,经过它的冲刷和历炼,你能留下点什么? 时代提出问题,我们尝试求解。我们终究熬过了 2022 年,这段艰难的日子,检验了我们内心里,一些更本质的东西。 年末这趟旅行之前,我特意买了一个三年前就想买的旅行箱,把新一期《离线》附赠的「重启试试」贴纸贴在了上面。 从这里,我们折叠过去,重启未来。 - 最后,让我感谢一下「有知有行」,支持了这一篇年终祝词。 「有知有行」是一家致力于陪伴投资者建立投资理念,执行投资操作的创业公司。我跟他们这边的路野老师也算是老朋友了,非常认可他们的产品理念,即「投资的目的不应是单纯的追利,更在于检验、校正自己对价值、风险的认知。」 过去两年,我个人从二级市场撤出了部分资金,原因一半是个人生活需要用钱,另一半是对市场大环境不乐观。但我一直认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市场经济主导的商品社会里,无论市场环境如何,我们都会持续和钱打交道。过程中,建立一个好的价值理念,是一个更长期的事情,比投资金融产品本身重要得多。 而「有知有行」可能是市面上,最强调「价值理念」而不是「投资方案」的机构,值得大家去了解,推荐给大家。
很难不(再一次)回想起 2017 年春天,通关《塞尔达传说:荒野之息》的瞬间。我捧着手柄,看着制作人员名单向上滚动,眼泪不断滚落下来。 《荒野之息》不是我接触的第一款塞尔达系列作品。在这之前,我玩过 FC 上的初代塞尔达,也在 3DS 上玩了系列最具革命性,甚至可以说颠覆了游戏史的《时之笛》。 但就如池骋老师说的,「爱游戏就像爱人,那些面上的品质是你爱上一个游戏或一个人的既不充分也不必要条件。」 爱就是这样,充满了偶然的机缘巧合。当我连续两周,不分昼夜地活在海拉尔大陆上时,我对《荒野之息》的认识也发生了一种质变。 我明确地知道,这种体验,即便在漫长的人生中,也是非常稀缺且难以回返的。我可以把存档删掉,重新再玩一遍,几年后《塞尔达系列》也一定会再出续作。但「第一次」全情投入的体验,仅此一次而已,它让你真正意识到人生短暂。 正因如此,当一切结束之时,我被一种扑面而来的 bittersweet 所淹没。后来,不少玩家在网上感叹:「想失忆,回到没有玩过《荒野之息》的状态,与它再次相遇。」 这就是《First Love》想要呈现的主题。第八集结尾,野口也英再次戴上耳机,随着宇多田光的唱词响起,那些丢失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 技巧上,《First Love》充满了各种「既视感」。 在 Netflix 思维指导下,它毫不掩饰地借鉴了那些曾被证明有用的要素:岩井俊二冷冽冰蓝的北海道作为故事舞台;筱田升充满颗粒感的逆光拍摄手法;坂元裕二那些似无厘头却极易移情的比喻和 neta;新海诚的「命运淹没在更渺茫的时代里」的宿命美学…… 通过这种「缝合」,《First Love》快速兑现了一些埋藏在记忆里的情绪反射机制。看它的过程,就像感染 Omicron 一样,感受汹涌而来,又迅速消退。 冷静下来,我心中萌生的第一个反思是:现在连「纯爱片」都要被打上消费主义的烙印了吗? 拿《First Love》和《东京爱情故事》作个对比,更容易发觉这种区别:赤名莉香的爱,是热烈而直白的,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来表达,无论是对永尾完治,还是对有家室的部长;野口也英和並木晴道则不同,他们的爱维系在一首歌之上,即便也英再次见到,甚至爱上了晴道,都不足以让她恢复记忆,必须要靠这一首歌。 这不是偶然的个例。因为这个变化,最初发生在坂元裕二自己身上。作为编剧,他一直都会把感情附着在「物件」上。比如《东爱》里的红绿灯桥段、那根被刻上名字的柱子,以及后来成为「圣地」的梅津寺駅。但这些物件都不具备明确的消费性特征。 等到《花束般的恋爱》,坂元选取「物件」的方式就发生了变化。他会用涉谷 PARCO 关店,《新哥斯拉》上映,《你的名字》创下动画票房新纪录,三个与「商品」概念紧密捆绑的事件,作为时代印记,标注 2016 年。 而这也是《First Love》的核心手法。它用《泰坦尼克号》上映、希望号火星探测器发射,以及宇多田光,影印 90 年代;又用 3·11 东日本大地震、Instagram、iMac 和 Logic X Pro、AirDrop、Covid-19,标记 10 年代。 以及,《First Love》捕捉了一系列技术的「切片」,作为时代标记。从 PS1、PHS「小灵通」、大头贴,到后面的苹果全家桶。编剧很懂得玩弄这些技巧,设计了晴树用也英生日作为手机密码的桥段。 这个桥段出现在第一集,瞬间让我有了把这部剧看下去的理由。回想起来,我和一个朋友关键的「共情时刻」,就是当我发现他在用某个女生的生日做手机密码的时刻,很显然,我也是这么做的。 向底层追究,这都是「物哀」美学的当代表达。从坂元裕二到新海诚,再到《First Love》,它们将故事情节与现实中的事物进行一种捆绑,方便观众移情,将自己的切身体验,投影到时代的幕布上。 用一首歌,引出一段感情,投射一代人。这是技术社会、消费主义与物哀美学,三者结合在一起的结果,也是当下的时代精神。 - 2018 年,我在听《A Brief Inquiry Into Online Relationships》这张专辑时,曾感到一种困扰。 简单解释一下就是,当你说「今晚月色真美」时,你爱的到底是身边那个具体的人,还是月亮,或「月色映照此刻」的这种状态? 放到《First Love》里,就更容易理解问题所在:这部剧在「梗」的撷取上,不是坂元裕二、新海诚的「二次元宅味」,而是一种 Netflix 的「AI 味」。 宇多田光、泰坦尼克、震灾、Covid……《First Love》轻松找到了日本、东亚,甚至全球观众共鸣的「最大公约数」。但一切都有点烂俗,缺乏回味的空间,也难以回避那个本质问题:晴树和也英之间,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就是很无聊呀,所有约会软件,都有「展示兴趣爱好」的功能,但这种粗砺的拟合,并不能带来任何结果。 这就是当代生活,消费主义渗入了它的每根毛细血管,甚至支配了爱的定义,但终究不能将你引向任何结局,事情不是「抄作业」那么简单。 《花束般的恋爱》里就有一个桥段:原本对生活充满热情的男主,对《荒野之息》不再感兴趣。坂元裕二借此描写了他出社会后的疲惫状态,也象征了那段爱情分崩离析的开始。 你看,即便面对同一事物,我们也可能产生截然不同的反应。具体实践中,各自有各自的「人生里程碑」。那些 definitive moment,不能光靠一部剧主导,而是要你自己去提炼,与身边具体的人共鸣。 当然,「梗」也是重要的。一首歌、一个游戏,它们是一种象征,象征着我们作为个体与世界的关系,象征着你认同、珍视什么,否定、拒绝什么。决定了你最终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 回想一下,我其实很擅长捕捉这类瞬间,擅长赋予事物一段特殊的故事和意义。从一张歌单、一份生日礼物,到一座铁塔、一个关于「错失」的跨年夜,再到一件冲锋衣、一包刚出炉滚烫的薯条…… 看完《First Love》之后,我至少经历了一周的「记忆翻腾」,躺在床上,那些曾经的片段、瞬间,不断涌现出来。不只关乎初恋,也包括建立友谊、激发觉悟、取得成就,自我投射。 这些经历,个中滋味是冷暖自知,但最终,人无法欺骗自己。 - 再把时间稍微拨回 2017 年一下。 《荒野之息》之后的夏天,我又与《P5》相遇。后来,一段非常重要的友谊,和一段更复杂的情感体验,维系于这个游戏之上。 尔后回想,2017 年,可能是整个游戏史上最辉煌灿烂的一年,至少之一。更重要的是,我的人生,恰逢其时。 我无比清楚,那个对我来说最美妙的「好年」,再也无从回返了。那就是一生仅一次的体验,你投出石子,沉入水面,不可能重新浮上来。 但泛起的涟漪,依然一圈圈传递出去。直到今天,还有朋友发邮件告诉我,当年因为我的文章、视频,才选择买了 Switch 和《荒野之息》,这对他来说也是改变人生的决定。 你看,只是素未谋面的网友而已,我们的人生,也就像这样,被维系起来。种下的因,结出了果。 这也是为什么,我还算比较喜欢《First Love》的结局。它没有在第八集结尾戛然而止,而是提供了一个略显老土的 happy ending。背后的含义不言自明:那些经历过、认同过、珍视过的东西,终究会把我们变成应当变成的样子。 我们爱上的不再是完整的「人」,而是透过数字滤镜看到的各种「梗」。
2014 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我收到一条 QQ 消息,两个社团后辈,邀我一起去爬山。 我知道他们说的山。两年前我刚加入社团的时候,就听前辈提过,「离学校不是很远,可以骑车过去,爬完再骑回来。」 但当时的我,对爬山这种活动,显然没什么兴趣。收到邀约的时候,我正披着被子,吹着空调,准备通宵打游戏。5 秒钟后,我迅速回绝了邀请。 这是初代 Apple Watch 问世两个月之前的事。 八年后,我心血来潮,一个人开车 600 公里,戴着 Apple Watch Ultra,去爬了这座,当年我多次有机会,但一次都没爬过的大蜀山。 与其说是山,它更多地还是一座城市公园。海拔不到 300 米,比岳麓山还矮。在长江中下游广阔的丘陵地带,几乎每个城市周边,都会有一座类似的山。 作为一款主打「极限户外」的手表,Apple Watch Ultra 存在的意义,是让你戴着它,去爬这种山吗?是去 25m 泳池刨几个来回,沿城市内河旁的步道散个步吗? 为了爬小山、下泳池就买 Ultra,似乎是一种「过度装备」。但事实却是,直到戴上 Apple Watch Ultra,我才第一次踏上了我的登山之旅。 - 关于 Apple Watch Ultra,可评的点其实不多。 它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新「功能」,更多是增强了「性能」。苹果重新设计了 Ultra 的钛合金表壳,使它变大、变厚了,增强了 GPS 精度和防水性。 Ultra 最核心的变化是电池。电池大了,所以屏幕变亮、续航变长,扬声器声音也可以更大。这些变化落脚到功能,让它有了「红光夜视表盘」、「求救警笛」,续航还足够撑过一次 2-3 天的户外之旅。 苹果给 Apple Watch Ultra 定义了三个极限场景:登峰,Ultra 能耐 -20°C 极寒,在紧急情况下求救;野径,Ultra 能持续记录 GPS 坐标,带你原路返回;潜水,Ultra 能监测深度、水温,成为一台潜水电脑。 可以明确地讲,90% 以上的 Apple Watch Ultra 用户,包括我,短期内都不会真的去登峰、潜海,去无人区探险、观鸟,也不会跑一场城市马拉松。 但这不妨碍你将它用于日常生活。就像很多人穿 Gore-Tex 材料的冲锋衣上班一样,原因仅仅在于,它能遮风挡雨。 对大部分人来说,Ultra 就是一块更好的 Apple Watch,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 「价格」是房间里的大象。 作为从上一代 Hermès 表升级过来的用户,Ultra 的价格并没有令我犹豫。但考虑到基础款 Series 8 仅售 2999,相当于 Ultra 价格的一半不到,决策起来也没那么简单了。 在戴 Ultra 的这近一个月里,我的使用方式、体验有一些变化,但不算大。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这颗橙色的「操作键」。 通过这颗按钮,我可以在运动过程中更方便地追踪单个 segment 的表现。比如游泳时,试试一个 100m 最快能游多快;爬楼梯时,看一次性从 1 楼冲上 33 楼需要多久;骑车时,设定一个 5 分钟全力冲刺,能把平均速度刷到多快…… 5 年前,我开始运动,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 Apple Watch 通过「环」,给了我一个可量化、可实现的运动目标。现在,当我要进一步追踪自己运动表现的时候,Ultra 上这颗按钮,恰好提供了我需要的便利性。 除此之外,Ultra 的高亮度、长续航也带来了一定的体验提升。AOD 模式下,屏幕处于「未唤醒状态」时,更容易瞟一眼就看清表盘。 长续航带来体验改善则主要在于「充电窗口」。 以往的 Watch,白天戴一天,要监测睡眠,充电窗口一般是「睡前洗澡」的时间,否则就是入睡前,花 20 分钟左右的时间来充。Ultra 的窗口更灵活,因为可以续航两天。到第二天,电量低于 50% 后,随时充一点就行了。我的车上、桌前、床头,都有充电器。 - Ultra 的表带,值得单独拿出来讲一讲。 作为一个买了几十根不同款式、颜色表带的用户,我认为正是这些表带,证明了苹果对细节的追求,魔鬼般的偏执。 从硅胶表带的抗腐蚀、防氧化性,到编织材料的耐磨性、抗缩水性,金属的抗划性,甚至是防过敏……苹果把材料和工艺都做到了极致。 Ultra 上,苹果一举推出了三款新表带,其中的高山和海洋表带,采用了全新的扣带设计。 这是一次思路的转变。在此之前,苹果显然更关注表带的「易用」。8 年时间里,除 Hermès 之外,苹果主要只推出过三种表带设计:运动、回环和单圈。其中,回环表带的搭扣,用的都是便于取戴的魔术贴和磁吸。近两年,苹果力推的「单圈表带」,更是把简洁贯彻到极致。 但 Ultra 的表带不一样,高山和海洋表带的搭扣方式都更复杂,取戴起来有点小麻烦。 宣传中,苹果将三款表带与使用场景捆绑在一起,但必须要说,表带的功能性,其实没那么重要。实际使用中,没有任何一款表带会轻易从手腕上脱落。 一切都在于为 Apple Watch 增加个性色彩。海洋表带让 Ultra 看起来会更像一块 G-Shock,高山表带的搭扣则让它更像一个「户外装备」。 我决定买 Ultra,就是被高山表带的搭扣方式打动。因为我有一只背过多年的,Timbuk2 的邮差包,用的就是相似的搭扣,后来还有一根我非常喜欢的,The North Face 的腰带,也采用了类似设计。 - 发布会当晚,我对 Ultra 的态度从嗤之以鼻,到决定激情下单,只隔了 6 分钟。 所以,当我戴着这块表,踩在上山的阶梯上时,我开始自问:跑这么远来爬这个小山包,就是为了 justify 自己的消费欲望,顺便尝试回返到 8 年前的那个夏夜吗? 我不知道,答案或许飘荡在山顶的风中。但我心中暗自有点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飘渺的冲动所主导的感觉。 我一直讲,Apple Watch 与运动、健康之间,从来不存在什么充分或必要的条件关系。它只是一个线头,能否牵起它,用它织出生活的肌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织法。 同样的,Ultra 与山、海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一切从概念出发,只不过在我心中,形成了一种微弱的连接,引发了冲动。 但就是这种粗糙的、模糊的、心血来潮,甚至有点不知所谓的连接,可以吗? 当然可以。在这个不用微信就无法正常生活,万事都有小红书笔记来带你攻略的时代,难道我们的技术和生活,还啮合得不够紧密吗?那些对接得严丝合缝的功能与需求,还有被评价和活用的空间吗? 我早该意识到,生活中真正塑造人的,从来不是那些,输入一万次都得出同一个结果的事情,而是那些更随机,更切身,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瞬间。 多年以后,我会记得这场旅途,记得我的 Apple Watch Ultra,记得我戴它爬过的山,尽管可能很少有人理解。 我想起那句登山界的名言:「因为山在那里。」对我来说,Apple Watch Ultra 的到来像一次发问,它问我:你的山在哪里? 然后我回答了它。
尝试着,在记忆里追寻夏天到来的踪迹。 一个时刻似乎是 5 月初,和朋友心血来潮去通宵唱 K。回家洗完澡,躺在床上,感觉微热,爬起来去冰箱里拿水喝。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便伸手把窗户拉开,深吸了一口,空气竟然很好。 之后几个月,晚霞成了朋友圈最流行的分享主题之一。空气好、气温高,天色通透,晚霞浓郁。 - 一些事注定了这个夏天很冷。 比如从 4 月开始,愈发复杂化的疫情和防控。过去两年,疫情一直如幽灵般飘荡在头顶上空。它明确存在,却又与生活若即若离。今年,一切变得空前具体、动荡、不可预知。新概念一个个冒出来:静态管理、社会面清零、常态化管控……做核酸的板房、岗亭,像秧苗一样被抛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实际地讲,即便是今年,疫情和管控也并没有给我带来直击的影响:从未被隔离,甚至行程码都没有带星过。但寒气已经通过互联网传递、蔓延,从每一块屏幕里渗透出来。 真正受影响的是收入。从 3 月开始,每个月都比上个月更少。直到刚刚过去的 9 月,创下了自 2020 年以来,单月最低收入的记录。以及刚刚过去的第三季度,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季度收入同比下跌。 只能说,以「非必要不xx」为主旋律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很需要钱的地方。 夏天开始之前,被上海封城吓坏的我,一个人开车冲到山姆,买了一大车吃的回来。其中有些东西,直到夏天结束也没吃完。 这就是 2022 年的新常态:靠塞满的购物车、冰箱,蛋白质、碳水,远超实际需要的热量,支撑生活。「已经没有诗和远方了」,朋友说。 是的,房子不烂尾,存款没暴雷,就足以谢天谢地了。 - 五月,我想趁夏天,实现一次「自我救赎」。 方法是现成的:像 2017 年那样,沉下心来玩一个游戏,度一个漫长的假。好像很路径依赖,但过去这些年里,它们被反复证明有效。 整整两个多月,除了在编辑以死相逼的时候勉强交上一个稿之外,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玩 FF14、酗酒,半夜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听老唱片,或在楼下附近游荡。 在这个夏天的前半程里,我一度认为答案在于「放飞」。 我开始晚睡,频繁地通宵。入夏渐深,天亮的越来越早,我也越来越多次在躺下之前就看到天亮,就像夏天开始的那一天一样。 根据 Apple Health 的记录,我五月的平均入睡时间是凌晨 4 点,六月,这个时间变成了 5 点。 6 月 21 日,夏至。这一天之前,我已经因为写稿、打游戏、看到令人失望的新闻而失眠、躺在床上翻老照片,翻着翻着就天亮了……等原因,连续四天通宵了。理所当然地,我睁着眼,在一年中天亮得最早的这一天,再一次看窗外的天一点点亮起来。 从小到大,我从未像今年夏天这样,严重失眠过。伴随失眠,痛苦的情绪蔓延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变得相当不稳定。尔后回望,满天纷飞的坏消息是负面情绪的燃料,撒手放任生物钟紊乱,是点燃油布的火柴。 夏至日后的深夜,跟一个美国的朋友进行了两次话疗。他说:把握生活是必要的,无论环境如何,用什么方式,「把握」的动作本身 makes you feel alive。 我抓住了一个度假的契机。六月末,站在三亚的海滩边,夜空下一切都寂静,只有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一次次响起,随之而来的沁凉海水,一次次没过脚踝。 它似乎提醒着我,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更大的东西,是坚定、稳固、可预见的。比如月球引力造成的潮汐,化为海浪,在更漫长的时间尺度里,一波又一波地拍打过来,恒久不变。 涛声中,突如其来地,我感到昏昏欲睡。 - 一直以来,我厌恶变化,特别是随机、离散的跳变。我将「连续」看作人生的无上妙处,像免疫反应一样,抵抗生活中大部分新人新事,除非它们在更长的时间尺度上,能融入生活,持续回响。 但在今年,一切积极、稳固的预期,一切残存的信心,都被一扫而空。我们终于认清了,那些过往,已成追忆,无可回返,黄金时代的余晖,正在散佚。 旅行归来,我开始从另一个方向着手,进行自我调试。 我抛弃了很多长期主义的想法,停止幻想未来,找了一些短暂的、可控的、小剂量的的满足,即便它们突如其来,也可能稍纵即逝。 我从运动中重获了多巴胺。每周两次,把自己泡在泳池里,与外界「断连」一小时,放空大脑;在 Apple Fitness+ 教练的指导下,我第一次找到了一点撸铁的乐趣;还买了一辆新单车、新的骑行台,每个周末,轮胎轧过一些新的角落。 我感受到更多细碎的满足:买了一只小鸭子放在浴缸里,泡澡时与它嬉戏;在苏打冷萃里加一片柠檬,看气泡沿着果肉的纹路聚起、飘散;午后躺在沙发上打一会儿游戏,累了就抱着宜家的鲨鱼睡过一个下午;宿醉的周六上午,开车去买两杯声声乌龙作为「解药」…… 我仍会将一部分情绪诉诸给物质,买了很多东西。唱片、杂志、新衣服、训练装备、数码玩具,它们不再像过去,包含什么里程碑式的意义,我也不再过度期待什么。但无论如何,短暂的新鲜感,也能短暂地受用。 这个夏天真的很长,长得像小学放到厌的暑假。从五月到十月,副热带高压一直盘踞在头顶,令人无法喘息,一切都被时代的洪流裹挟,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得不到。能短暂留住的,只有那些碎片而已。 但就是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细碎片段,组成了一副完整的拼贴画,画中的生活,渐渐重回稳态。 - 七月末的一个傍晚,开车从湖边经过,一片浓烈而灿烂的晚霞,一下出现在视野里。 并不令人意外,夏天的湖边,本就应该有美妙的晚霞。只不过,今年的夏霞,明显比以往还要更加美妙,出现的频率也更高。几乎每个下午,回头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都能看到远处橙红一片的天,将一切温柔地包覆。 一个因素是高温,但更重要的因素是空气。今年城区的空气质量可以说好得夸张,使大气能见度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整个夏天,我几乎没开过家里的新风系统,而是一直开窗通风。空气检测仪显示的 PM2.5 浓度从未超过 25 μg/m³。 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业,空气中颗粒物的主要来源是建筑工地的扬尘。所以空气变好,只有一个解释:拆房子、盖房子,都在激烈减速。数据无需列举,从土拍、施工,再到新房销售和交付,一切都踩下急刹车。 我喜欢这个隐喻。过去十年,房子是中国人生命的转轴中心,三十年还贷,七十年产权,房子代表了中国人一辈子可触碰到的,最大的确定性,是你人生中一切可依赖、可倚靠的事物的浓缩性总结。夫妻双方,三代人,六个钱包,就围着一套房子转。直到大厦崩塌,大家不再奢谈未来和永远。 就这样,我们坐在时代的废墟上,天边是火热的红霞。
今年高考出成绩了。 知乎上有相关提问刷上首页,但我并不关心高考本身。我三代内的近亲,都已脱离了这片「苦海」。一转眼,我的高考也已经是 10 年前的事了。 从小到大,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稳步下滑」。高中有一次,班主任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拿我高一入学时的同桌跟我做比较,说我们入学考试成绩是如何接近,后来我又如何被甩开很远。 - 整个学生时代,相比「期盼考好」,我更多时间都在「恐惧考砸」。 比如小学时,我完全不记得哪次期末考了全满分感到开心,而唯独对一次小考语文 89 分记忆犹新。 那是我上学以来第一次考试没上 90 分,我坐在教室第四组的第二排,拿着那张试卷,脑子一片空白,想着要如何把试卷拿回家给父母签字。尽管后来他们并没有对这个成绩过分追究,但那个看卷子的瞬间,就是被写进了深度记忆的扇区里。 再往后,中学时代,我恐惧的事变成了「考不上一中」和「考不上一本」。这种恐惧在初中时表现得更为具体:每次考数学,只要碰到求解有一点困难的题,我就会出现应激性的腹泻症状。中考的两天更是因为哮喘,中午还在诊所挂水。 用一句话概括我的校园生活就是:如何尽量保持成绩在一个合理区间的下缘,不掉下去,然后挤出更多时间玩。 这里的「玩」,包括进网吧,看小说,唱 KTV,玩桌游,跟在要去打群架的朋友后面壮声势,和同桌上课比谁憋气憋得更久…… 这种状态在高中阶段,被推向高潮。整个高中,我把「摸鱼」理念贯彻到了极致:上课看杂志、跟同学聊天,课间午休看美剧。晚上也不写作业,而是刷微博、逛贴吧。 听起来跟我现在的工作状态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是,现在刷社交媒体,一定程度上还能帮你把稿子写出来;但那时,逛再多贴吧,也不可能搞清楚氯化铁混氯化亚铁的除杂方法。 高三的时候,每周四都会搞理综模拟。我最差的科目,是需要花大量时间去记、背的化学。就是在每一次考砸的恐惧中,我才逼迫自己,稍微学一点,再学一点。 所幸的是,虽然每一次都并不踏实,有点勉强,但我还是一次次「蒙混过关」了,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 十年前的那个初夏,很多同学都带着眼泪从考场里走出来,但我觉得并没有那么糟,毕竟高考那两天,天气是真的很好,风吹过来清新凉爽。 至于成绩,「会做的都做完了,考个一本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 在很多人,特别是家人眼里,我因为学习不够认真,错过了改变人生和命运的机会。 成年之前,几乎每个阶段,我身边都会有一两个成绩跟我差不多的朋友,比如班主任拿来和我比较的同桌。而他们后来的学业之路,几乎每一个都比我走得更高更远。高考考到 TOP 985 的,硕博申到藤校的…… 只有我,花了 10 年时间,从「伪好学生」的光环中走出来,不装了,放开手脚玩。 记得王诺诺以前写过一个文章,说自己是「学酥」:看似学霸,一碰全是渣。对我来说,不用努力支棱着成为「学酥」,就是我的「长大成人」。 我不喜欢跟人比较,包括以世俗标准衡量,我还是过着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但十年后,我至少有基本的确信:如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选一次,跟某个同学互换生活,走那条「更好的路」,我还是更想成为自己。 - 我的高考已经过去 10 年,但某种程度上,我从未从学生时代的生活里毕业。比如这些年我的每一次旅行,都是当年毕业旅行的 Encore。 我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在玩,只不过成年之后,你的生活就不再只有「分数」一个标尺,甚至只要你不 care,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衡量你。这是作为成年人最棒的一件事,你可以在对自己负责的前提下随心所欲。 10 年前刚进大学的时候,有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失眠了。因为大学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玩,至少远不如高中生活好玩。我甚至认为,未来我作为「大人」的人生,会就此黯淡下去,再也无法重现学生时代的美妙。 这个想法当然非常幼稚。实际上,过去 10 年我所经历的跌宕起伏,一路的各种收获,充满了学生时代的我,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意外之喜。 回到今天,我又来到了一个「感觉未来一片黯淡」的时间点。当然,今天的我,对世界有了更深的认识,很难说事情会不会像过去十年一样峰回路转。但在茫茫未知面前,你能做的也只有往前走,成为自己。 或许这就是「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吧。
(本文首发于,本站收录时进行了修改。)极客公园 走过 21 年,iPod 终于走到了它的终点。 5 月 10 日,苹果发布公告,宣布「iPod touch 库存有限,售完即止」,正式将 iPod 从产品序列里清除。 在一些老用户眼里,iPod touch 并不是一台「正宗」的 iPod,因为与其说它是一个「音乐随身听」,不如说它是一台「不能打电话的 iPhone」。 所以,关于 iPod 的时代到底于何时终结,存在多种见解:有人认为是 2014 年,苹果停产 iPod classic,配备「触控转盘」(Clickwheel)的正统 iPod 不复存在;也有人认为是 2017 年,最后一代 iPod nano 和 shuffle 停产,作为「随身听」的 iPod 谢幕。 这一次,苹果自己,正式为 iPod 的时代画上了一个句号。在官方新闻稿里,苹果用了一个颇具情怀的标题:音乐生生不息。 iPod 的故事,始于乔布斯的一个想法,他想探索一个「新的领域」。 上世纪 90 年代末,折腾了 20 多年电脑,经历巅峰低谷,离开苹果又回归的乔布斯,想「搞点新东西」。 2001 年 10 月 23 日,乔布斯站在一个不大的室内舞台上,向媒体、观众宣布,苹果将进入「音乐」领域,发布一个「音乐播放器」。 至于原因,乔布斯解释得非常简单,「我们热爱音乐,而且音乐是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一系列讲解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台名为 iPod 的机器,开启了 iPod 的时代。 作为一款「随身听」,iPod 有三个「开创性」的功能特点。 第一,iPod 使用「硬盘存储」。初代 iPod 配备了 5GB 容量的机械硬盘,可以装下 1000 首歌。这个容量在 2001 年,可以说大得夸张。与 iPod 同时代的 iBook 笔记本电脑,也仅配备了 10GB 硬盘而已。 第二,苹果为 iPod 设计了「触控转盘」(Clickwheel)。当用户浏览 iPod 里存储的几百首歌时,不需要一直按某一个按钮去翻页,而是只要用手指转动转盘就行了,转动速度决定了翻页的速度。这个交互方式,起源于苹果做笔记本触摸板的经验,在当时,无比优雅地解决了在大曲库里「找歌」的难题。 第三,iPod 配备了苹果的 FireWire 高速接口。通过 FireWire,iPod 不仅可以实现比当时的 USB 标准快 30 倍的传输速度,还可以通过这一个接口,同时实现传输数据和充电。这在当时也是一个非常前卫的设计。 一切都是为了实现一件事:把你的整个音乐库装进口袋,带到世界的任何地方。 为了实现这件事,iPod 还采用了和电脑「同步」的歌曲管理方式。要把歌曲导进 iPod,你必须先把歌放进电脑的 iTunes 里。 这个逻辑让国内很多早期用户都觉得 iPod「难用」、「麻烦」,不像很多 MP3 播放器,插上电脑,把文件拖进去就行了。 但乔布斯显然有自己的思考。在 2001 年的美国,大部分用户消费音乐的方式是买 CD。通过 iTunes,用户可以把 CD 里的数字音乐文件拷进电脑,进行管理。这个前提下,大部分用户的音乐库、包括歌单,其实已经在 iTunes 里了,插上 iPod,一键同步,是最方便的。 而且,乔布斯对「从网上下载盗版音乐」这件事深恶痛绝,就像他说的,做 iPod 的初衷是「热爱音乐」。所以,当他做了一个以「硬盘」为存储介质的播放器时,他最怕的,就是用户利用 iPod 的便利,听盗版音乐。 所以苹果还限制了用户,只能把歌曲从电脑同步进 iPod,但不能从 iPod 拷贝到电脑。早期的 iPod,在包装上,都会用四国文字显著告知用户「不要盗窃音乐(Don’t steal music.)」。 当时的苹果,其实只靠硬件赚钱,用户用 iPod 听盗版,并不会对苹果造成什么损失,但乔布斯依然坚持了这个选择。 发布后,iPod 一炮而红。之后,基于初代的设计,苹果一共推出过 6 代 iPod。2007 年发布的最后一代被命名为 iPod classic,最高配备 160G 硬盘,可以装下 40000 首歌,被一代乐迷奉为经典。 初代 iPod 发布后,苹果立刻开始探索一件,在当时看来没什么稀奇,但影响非常深远的事:把 iPod 做小。 从 2004 年开始,苹果连续发布了 2 代 iPod mini,7 代 iPod nano,4 代 iPod shuffle,他们的最大共同点就是「小」,越来越小。 把 iPod 做小并不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事情:这是一个「随身听」,只有越轻越小,用户携带起来才更方便。而且,也正是那段时间,芯片技术飞速发展,iPod 的性能越来越强,功能越来越多。 从功能出发,苹果几乎每年都会拿出一个新设计,比如配备长方型屏幕,方便用户横过来看视频的 5 代 nano;以及小到极致,全身没有一个按钮,用户需要通过耳机线控操作的 3 代 shuffle。 过程中也有过一些,有趣的高光时刻。2005 年,乔布斯发布第一代 iPod nano 时,为了体现它有多小,把它装进了牛仔裤口袋上方的「小口袋」里。 早年间,这个小口袋原本是用来装怀表的。后来怀表过时,这个口袋却作为一种经典设计保留下来,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它有什么用。所以,当乔布斯在发布会上,从这个小口袋里掏出 iPod nano 时,引发了现场观众的大笑和掌声。 今天再回顾这段历史,你会发现,即便是苹果,常年被诟病设计「一成不变」的苹果,也在不断地探索新设计,新工艺。技术、产品、设计,都在频繁的迭代中飞速发展。iPod mini、nano 和 shuffle,成为了苹果开发团队操练的游乐场。 而这段历史,对苹果之后的产品开发,产生了深远影响。 可以说,正是因为苹果做了 iPod,开发过程中积累了做小主板、移动应用、电源、储存管理,这一系列的移动开发经验,才为后来开发 iPhone 打下了基础。 包括设计和工艺,也是因为苹果在 iPod nano、shuffle 上做了一体式的全铝外壳、金属中框,积累了 CNC 削切工艺的经验、有了行业沉淀,才有了后来铝制一体机身的 Mac、iPhone。 就连 Apple Watch,最早的原型,也是基于 iPod nano 6 做的。当年的 iPod nano 6,配备的正是一块小小的方形触屏,苹果还推出了配套的表带,让用户可以将它戴在手上。 2007 年,在那场改变历史的 iPhone 发布会上,乔布斯走上舞台,说:「今天,我们要发布三个新产品,一个 iPod、一个手机、一个互联网通讯设备」。这三个定义合在一起,就是 iPhone。 iPod 和 iPhone,两者同为「移动设备」,有着无比紧密的联系,最终造就了今天的苹果。当年 iPhone 发布后,考虑到它相对高昂的售价,苹果火速推出了一款,让用户「能以更低成本体验 iPhone」的产品:iPod touch。 功能上,iPod touch 几乎就是一台不能打电话的 iPhone。因为硬件高度相似,当年甚至出现过通过外挂通讯基带+破解系统,实现让 iPod touch 变身 iPhone 的「苹果皮」。 正是在 iPod touch 上,很多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多点触控」和 iOS 的魅力,它也成为了很多人「入坑苹果」的第一站。 发布 15 年后,iPod touch 的确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今天,如果你想要以较低成本体验 iPhone,有包括 iPhone SE 在内的诸多选择。 所以,苹果终于为 iPod touch,也为 iPod,划上了一个句号。 iPod 时代落幕,不少老用户都在社交媒体上表达怀念、遗憾。但无论如何,就像苹果新闻稿的标题所说:音乐生生不息。 2015 年夏天,苹果推出了 Apple Music 流媒体服务。Apple Music 有一个非常重要的「iCloud 音乐库」功能,为 iPod 用户提供了一节,通往互联网时代的列车。 还记得 iPod 必须跟 iTunes 的「音乐库」同步才能导入歌曲吗?Apple Music 的「iCloud 音乐库」功能,可以把你的 iTunes 音乐库,包括所有的歌单、收听记录、打分,整个上传到 iCloud 上。 完成上传后,你的所有苹果设备,都相当于内置了一个 iPod。 你可以用 iPhone、Apple Watch,连上 AirPods 听;工作时用 Mac、iPad、PC 听;在车上可以连着 CarPlay 或车载蓝牙听;在家可以在 Apple TV、HomePod 上听…… 很多人会怀念学生时代,用 iPod,跟朋友一人一只耳机,分享音乐的体验。而在 iOS 14 上,你可以用一台 iPhone,连接两个 AirPods,实现非常类似的体验;iOS 15 还加入了 SharePlay,你们都不需要在同一个地方,也可以听同一首歌。 以及还有人会怀念用 iPod classic 的模拟音频输出,接上一个耳机放大器,听 Hi-Fi、无损的体验,而现在,Apple Music 也已经在提供最高 192KHz 的无损音乐。 当然,说得再多,iPod 都代表了一个时代,一段特定的记忆,在我们心中有着一种象征性的,不可或缺的地位,不会轻易被 Apple Music 取代。但无论如何,如果你还在意音乐,还愿意认真听音乐,它都在那里。 而且,音乐从来也不局限于苹果这一家公司的设备、服务。近几年,苹果也在将更多东西,开放给其他的公司。比如你已经可以用 Siri 控制播放 Spotify 了,在 HomePod 上也可以听 QQ 音乐和网易云了。 就像乔布斯 2001 年说的,「音乐是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它确实生生不息。 回顾流行音乐诞生、发展的历史不难发现,这是一种和技术深刻捆绑的艺术形式。在流行音乐诞生之前,古典音乐只能在现场表演,是只属于社会顶层贵族的稀缺品。 上个世纪 40 年代,因为黑胶唱片的兴起,音乐开始被大规模复制、传播,流行音乐也因此诞生。流行音乐出现后,相关技术开始进入一个大发展时期。 当年乔布斯之所以想做 iPod,其中一个关键原因,是因为他很喜欢索尼的 Walkman;而发明 Walkman 的传奇工程师深井大,又是为了随时随地能听他最喜欢的歌剧唱片,才想做一个便携的磁带随身听。 从留声机到 Walkman,从磁带到 CD,再从 iPod 到互联网服务,一代又一代热爱音乐的人们,就像「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用名为技术的火把,传递音乐。 从这个角度去说,iPod 的终结并非「死去」,它完成了那个传递火种的任务。在它诞生 21 年后的今天,音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无处不在,生生不息。 传奇开端 把 iPod 做小 音乐生生不息
2013 年,NHK 的纪录节目《纪实 72 小时》,拍摄制作了一期关于地下偶像的纪录节目《地下偶像的青春》。 片中,扎根秋叶原的小众偶像团体,在位于地下室的简陋场地里公演,跟粉丝互动。她们中的大部分,都过着「N 个人挤住在一间小房子里,自己在窗台上种豆苗当蔬菜吃」的贫困生活。 这些人气不高的地下偶像,月收入只有 10 万日元(5000 人民币)左右。这个数字在东京,只相当于基层餐厅服务员、便利店店员月收入的一半。 一切都是为了追梦。这个「梦」,一方面是自己借此成名,进入上层「艺能界」的梦;另一方面也是台下粉丝,为喜欢的偶像应援,甚至送她们「正式出道」的梦。 但梦,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梦而已。绝大多数地下偶像,都永无出头之日,她们没有优越的「软硬件条件」,有的只是最简单粗暴的「年龄优势」——很多团体的平均年龄都不到 20 岁,很快就会被后来的,更年轻可爱的偶像冲刷下去。 2014 年,我一次看了这集纪录片。当时的我,正疯狂迷恋 AKB48 和 LoveLive!,两者分别是真人和虚拟领域,最当红的偶像企划。对我来说,是《地下偶像的青春》这部纪录片,让我了解了偶像产业背后,鲜为人知的暗面。 - 作为一种演出介质,「偶像」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内涵,甚至可以说,它就是一种以「青春」为原料的快餐。 从握手会到总选举,AKB 找到了一套「粉丝参与偶像活动,甚至决定偶像未来」的机制,拉近两边的距离。但无论如何,粉丝的生活,和偶像的生活,仍是两条离散的线,只交汇在公演、唱片、周边……少数的几个点上。 大学毕业之后,我也逐渐从饭偶像的生涯里毕业。我看过了这个领域里所有的套路,大部分「表演」,已经无法再挑动我的神经了。 所以,当 VTuber 的风潮袭来,A-SOUL 出道,我都从未关心过。我经历过偶像的战国时代、直播生放送起飞的时代,更懂「一万关注能换算成多少价值」的粉丝经济。把它们结合一下,资本砸点钱,有什么稀奇的? 包括我其实很早就听说了嘉然的「吃面神回」,但内心毫无波动。 只是又一个假装能和粉丝稍微共情一下的偶像而已,对吧?就像所有的偶像都有「恋爱禁止条款」但仍然会被「文春炮」一样,谁知道真假呢? 再说了,不会有人以为小作文就是真的吧? - 跟我有类似想法的 AU,不在少数。大部分人应该都知道,A-SOUL 刚出道时,被辱骂淹没的状态。毕竟这个企划本身,从设定到执行,包括所谓的「动捕技术」,不说多差多垃圾,只能说屁用没有。 但就是这样的辱骂,给了 A-SOUL 一次重生的机会。或者说,给了粉丝和中之人一次再造 A-SOUL 的机会。 后来,当我再观察 A-SOUL 的走红轨迹,发现它和 AKB48 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当年 AKB48 开创性发明了握手、打投,让粉丝参与到偶像活动里来。而 A-SOUL 和 AU,则是通过偶像接收观众的反馈,调整内容,粉丝又回馈以各种二创、引流、弹幕互动,整出了属于 A-SOUL 的好活。 过程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中之人对粉丝,特别是底层鼠鼠观众的理解和共情。回顾那些经典语录,从「你们是在跟 sc 聊天还是跟然然聊天」,到吃面回让观众好好吃饭……然然之所以成为「圣嘉然」,就是因为她把理解和共情,撒向了所有的观众,而从不只局限在送礼物的老板。 偶像生态,粉丝天然有阶级之分。早在 AKB 时代就是这样,你投 10 张专辑,我就投 100 张专辑,那我自然贡献比你大 10 倍。握手券更是这样,买的越多,抽到握手机会的概率就越高,抽到越多,握的时间就越长。一切都可以用真金白银来衡量。 但在 A-SOUL 生态里,粉丝阶级被最大程度地消弭了。不管你是在弹幕评论整活,还是到处引流,写小作文,做二创,大家都只是怀揣着最简单的热情投入其中,偶像和粉丝,互相回应彼此沸腾的期待。 - 结果,粉丝之间是没有阶级了,反而是企划内部有阶级,而且是以最恶劣的方式在压榨。 从昨晚到今天爆出的所有事情,你们吧,我不想复述了。自己去看 我们都以为直播是整活,以为向晚买一个 OLED Switch 都要攒钱是假的;以为珈乐手机坏了舍不得换是假的。我太懂粉丝经济了,不会真有人以为一个个几十万几百万粉丝的,差这点钱吧? 再说了,这个企划背后可是字节跳动啊?给应届生都能开出 50w 大包的宇宙条啊? 但一切都是真的。嘉然穿 100 多的裙子、用 2000 多的手机是真的,珈乐手机坏了,连扫地铁都不好用是真的。她们奉献自己的青春,做到行业天花板,还把天花板捅了个窟窿,最后沦为字节跳动畸形制度,朝夕光年团队内斗的牺牲品。 这些事情,作为一个科技行业的「业内人」。我初听觉得震惊,但仔细一想,又只能说实在合理。 对字节跳动来说,「技术」当然大于「人」。毕竟中之人又不能规模化,又不能成为「大中台」的一部分,不能 Ctrl C、V 成无数个虚拟偶像,开 10000 个直播间,24h 不间断划拉钱?凭什么开高薪? 字节跳动不止剥削了她们的青春,还把她们的身体往死里压榨,用一身伤病,换来观众眼里的「成长」,最后变成日报、周报,成为项目组负责人向上邀功请赏的材料。 而实际上,字节跳动已经在尝试做纯 AI 的主播,连「中之人」都不需要了。没想到吧,它不只生产虚拟的皮,还要生产虚拟的魂。至于「中之人」,就成为技术发展过程中,一块用来垫脚的阶梯吧。 谢谢你,字节跳动,让我看到了中国版地下偶像的残酷青春物语。什么圣嘉然,都只是披着伪神包皮的献祭品罢了。在那个 AI 和算法统治眼球,人人被无限月读的未来里,只有张一鸣,是永远的真神。 - 我之所以写这件事,不是因为 5 个女孩,在杭州做着非常辛苦的工作,拿一万块钱这种极不公平的低薪,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恶劣。 我们都知道,在这个社会上,还有更广阔的底层,活得更艰难、更痛苦。 但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恶劣的工作制度压榨女孩们的青春;真正的创作者反而无法成为作品的主人;基于算法的投喂大于人与人之间真实的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字节跳动内部很多员工来说,他们的目光或许从未落在 A-SOUL 身上,他们关心的事情,可能更多是押注「元宇宙」概念,让公司市值突破 4000 亿美元,是升职、加薪、拿期权、财务自由…… 但我真的很想说一句,赚那两个 b 钱,其实也挺没意思的,远不如你理解了嘉然为什么吃面有意思。我身边那些混得人模狗样像,但内心无比空洞的小雅痞太多了。很多从小学习好,顺利取得世俗成功的人,最终最缺的还是爱与理解。 包括跟郭宇在推特上也互相关注有一段时间了,关于财富自由没法带来幸福这件事,我可能真的比你懂一点。 做个人,活生生的人,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好的。
「润」(run),一下火了。 我观察这类,带有强烈价值判断的词,到底有多火,有一个判断标准:当我身边那些「相对成长于温室,从小到大近乎无忧无虑」的女生,也开始讲这个词,就说明它真的火出圈了。 在「润」之前,上一个达成这一成就的词,是「卷」。 - Lawrence Li 对「润」提出了一种批评意见,认为它不够「严肃」。 这个问题看似很小,但牵涉到的问题的切面却很多。随便列举几个:作为语言工具的使用主体,普通人有活用、创造语言的权利;在一个执行严格审查的社会里,语言必须不断变态,才能寻找生存空间…… 我同意「中文语言工具箱里,缺少属于普通人的严肃语言」,也同意「『梗』是普通人对语言的积极改造」。 这不是「润」这一个词的问题,也不是我今天想谈的东西。 我想说:「润」,从来不只有「移民」这一层意思。 - 我很早就信奉「润」的精神。 比如整个学生时代,英语都是我相对最有优势的科目之一。中学时代,我一度把留学、移民当作一条完美的,终极人生解决之道。 但很显然,今天谈「润」的语境,早已和以往逃荒的时代,有了巨大差别。所以才会有人说,「润」适合有钱人和一穷二白的人,对中产阶级来说,想要放弃一切重新开始,是最难的。 确实,对大部分人来说,我们追求的那个 “I made it” 的人生节点,并不会因你一脚踏上某个发达国家的土地就实现。 我最终没能按中学时的计划成功「润」掉。讽刺的是,当年很多不遗余力反对我「润」理论的同学,都身体力行地「润」了。 只不过,「润」也从未成为他们生活的终点,最近,不止一个在硅谷大厂工作的朋友在做辞职环游世界的计划。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润」的精神内核,从来不是「移民」那么单纯。大家都说「太平洋没加盖」,但绝不存在一种平行宇宙:所有对生活不满意的人,都通过移民,解决了自己的问题。 - 「润」真正的精神内核,正如其字面意思所说,是逃,是放弃,是离开。 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逃离」这个动作本身,而在于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2017 年,我受不了大城市高压的生活,决定「润」回老家。再后来,我开始了解到「数字游民」的生活方式,便一点点把远程工作变成了生活的常态。 在新冠时代降临之前,我已经穿行于世界,在任何能落脚的地方工作:其中既包括涉谷的咖啡馆,也包括西海岸的某条公路。 我找到了一条路径,只要我把工作做得好一点,我就可以获得一种完整的「游民生活」,可以在清迈、里斯本、火努努鲁、东京、纽约工作……不移民,也润向全世界。 时至今日,如果不是因为新冠病毒,单纯从经济层面说,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支持我以游民的方式生活。 身处这样一个新冠时代,的确令人焦虑又失落,但我仍觉得前方有一条路径,能让我最终实现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仍然在「润」的路上。 - 《火影忍者》里,自来也有一句名言:真正的忍者,是指可以忍耐一切的人。 放在今天的社会里,真正的「润」者,就是不忍耐一切的人。 我不会甘心于 996,不会甘心于租住 10 平的单间,不会甘心于让自己的小孩成长于这样的社会,不会甘心于让我的想法就烂在肚子里…… 所以我想办法逃离,想办法改变,尽全力挣扎。 这,就是我的「润」道。 移民就移民,不要润(run)来润去的。
2021,我们陷于危机。 这个说法或许不太公平,很多危机并不始于 2021。比如疫情,已持续一年时间,并非 2021 专属。 实际上,年初的我,几乎已经重燃起一种乐观精神。 这种乐观一方面来自资本市场。跨年之后,我最大的一笔股票持仓,BILI,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了 100 美元。我的浮盈逼近 200%,很难说不是「大赚了一笔」。 另一方面,疫情结束的曙光,也从地平线那边亮起来。年初的时候,既没有 Delta,也没有 Omicron,疫苗蓄势待发。就连美国的每日确诊人数,也走过峰值,开始下跌。刚从上海过完圣诞节回来的我,心中重燃起希望的火苗。 - 但很快,生活就走入暗周期,糟心事扑面而来。 工作上不公平的对待、陷入瘫痪状态的家庭……生活的摩擦力越来越大,就像是顶着九级大风向前走。 整个春天,我的胸口就像被一块大石板紧紧压住,无可喘息。我的注意力很难集中,甚至出现了一些短期记忆丢失的症状:一抬手、一起身,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3 月,Billie Eilish 在关于她的纪录片里说: 去年一整年,我都在等待「疫情结束」。但时间经不起等待,明天的可能性,并不能回应当下的期愿。 「be in the moment」,是今年我改造自己的一个尝试。 我开始变得更随性,坑掉了玩到一半的游戏《牧场物语》,多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看到睡着,删除写不完的 blog,翘了不想上的班……跟朋友喝酒、吃饭,顺着自己的情绪流动,而不是总用理性压制它。 2021 年,我经历了很多个「情绪失控」的时刻,也终于意识到,它并不是敌人。你可以将感情诉诸于很多东西,无论是具体的人、物,虚拟形象,某件事、某个特定的时空坐标……它们都是你作为一个生命活过的证明。 6 月,在三亚的海边,我把肩上的那些负担交给海浪。这大概就是 2021 的时代精神吧。从「奋斗有用」到「放弃有用」,我接受了那些不可逆转的结局,顺势入海。 - 一个说法是,2021 年是「失去的一年」。 的确如此,我失去了很多东西,其中最大的一个「坎」,当属父亲去世。 我试图用物质来进行一种「代偿」,换了全套的新 Mac、iPhone、Apple Watch……几乎每周都在拆各种新的电子产品,给新房子买了全套最好的电器,以及,买了一辆新车。 这显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物质带来的满足,从来都是迅速递减的。 而且,新东西预示着新的开始。但过去两年,我们从未真正向前走。疫情冻结一切之后,我们只能通过各种 App 的「记忆功能」,重新品尝 2020 年以前「好时代」的滋味。 随着自己走入「中年危机」的深水区,这一问题变得愈发严重。今年,我时常失眠,躺在床上划手机,听过去的歌单,看过去的博客,刷视频网站的收藏,看那些看过无数遍的电影,摩挲记忆,直到天亮。 今年我拔了四颗智齿。拔完之后,医生说,有一颗智齿的一牙根断在里面了,强行拔怕伤到神经,就留在里面吧。当时我立刻想到了一个相当矫情的比喻:就像一场没分干净的恋爱。 这似乎隐喻了我们所处的时代:计划赶不上变化。演奏完上一篇乐章,已经没有乐谱供我们参看了,我们只能即兴演奏着一首间奏曲,音符之间,全是老掉牙的和弦。 2021 年,我愈发觉得,生活好像就是对过往的一种「复读」而已,终归是没什么新鲜的。deja vu 一波又一波涌现,就像今年最火的那首歌。 这是一种焦虑。未来一片黯淡,所以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保留那些好的记忆。我们像害怕数据损坏一样,不断给过往「做备份」,不再为时间写入新的东西。 - 夏天,我进影院看了《情书》。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看过这部电影。或者说,我知道我看过,但早已忘干净了。唯一的线索,可能是我在豆瓣上给它打过分。 所以重看的时候,我也经历了一段和藤井树类似的体验:在时间的河流里回返,寻找那些记忆片段,重新翻开隐藏在背面的心情。 我想起来之前看它,是初中的暑假。而且很多细节都在我记忆里留下了深刻印象。比如「小樽」这个地名,比如黑板上值日生一栏的恶作剧。后来我玩 Galgame,每每遇到图书室这个场景就会勾起一些模糊的 deja vu。以及我经常梦见一个画面:用长焦镜头拍的,挤压严重的,冷色调的北海道小镇街道。 看完之后,我立刻觉得,这或许是一种更好的「回忆的体验」。放下一切负担,只是向前走,到了合适的时候,或许就会和过往,再次一期一会。 我们要做的,只是 be in the moment 而已。 - 2021 是复杂的一年。过往与未来,失落与希望,全部交织在一起,激烈起伏。这是一个二极管的时代,大部分人要么在吹,要么在黑。 什么「预期」都不存在了,前方只有满载的不确定性。谁都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结束,中概股能不能回弹——还好我跑快了一点,才避免了吐掉所有浮盈的结局。 回顾这一年,一个最重要的关键词就是「危机」:工作的危机、家庭的危机、钱和身份认同的危机。 跟朋友形容最近半年的生活,就像是「顶着 18 个碗,一边开电话会,一边玩杂耍,一边倒立走钢丝。」 「听起来像一种『极限跑毒』,而且是没法打药的那种」,他说。 而且,这不是决赛圈。我很清楚,这不过是未来更渺茫人生中的一段间奏曲而已。 我们在迷雾中穿行,但下一曲终要奏响。 - 时隔两年,公园再次把 IF 办回了线下。 出差深圳,不免让我回想起 5 年前,2016 年的冬天,也是去深圳,甚至一起吃饭的人也是同样的老同学、老同事。 一切似乎是旧的,却又是全新的:跟新同事一起去了海边团建,走之前最后的早晨,万里无云。 2021 年的最后一天,新房的硬装终于全部结束,新的生活,就在眼前。 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生活也绝不会因为住进新房子就完美无缺。 关键在于,我们能接受当下的缺憾,品尝它的美妙,而不是永远只沉湎于过去,寄希望于未来。 2021 这首间奏曲,到此告一段落。 そして、次の曲が始まるのです。 In life, we tend to do things and…we are always looking forward to the next thing. We’re never thinking about what’s happening right now. And this is happening right now. We are never gonna be in this moment ever again. So why don’t we be in the moment? 一切都是真的。你哭过了、笑过了、付出过了、得到过了,才算是真的「活过」,它们塑造了你,让你成为真正的自己,一个更完整的人。 You can fly unless you let yourself, let yourself fall.
2011 年 10 月 6 日,我平常地走入这一天。 我平常地上学,睡过一节英语课。一边跟同桌讲小话,一边等待打铃。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牌如果准确,应该写着 245 天,但我肯定记不清了。 午休之后,我平常地戴着耳机,揉着惺忪睡眼去学校。根据 iTunes 的记录,我当时听的歌,有相当概率是 Maroon 5 的 Moves Like Jagger,我也记不清了。 就在去学校的路上,我从同学那里听到消息:「乔布斯死了」。 大脑里掌管记忆的神经元们,开始激烈涌动。像胶片曝光一样,我捕获了那个瞬间:午后阳光透过树叶,逆着照进眼睛。我甚至记得当时空气的质感,凉得清脆。 从那天起,我们活在一个「没有史蒂夫·乔布斯的世界」。 - 我跟史蒂夫·乔布斯并不熟。 即使根据著名的「六度分隔」理论,2011 年的我,也大概率无法通过 6 个人,就「链接」到他。 我喜欢他的音乐播放器,iPod。仅此而已。 当时我经常兴奋地与同桌讨论,毕业后要买什么新手机。但我的关注点,主要在两个行业巨头,诺基亚和微软身上。 它们强强联合,即将推出一款名为 Lumia 的 Windows Phone 智能手机。我觉得那会是手机的未来。 不久,Walter Issacson 写的那本《乔布斯传》出版。 有同学买来这本书开始读,但我有点不屑一顾。这本书,连同乔布斯这个人一起,似乎都带着一股「成功学」的味。创新之「神」?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神。 这当然只是我无知的观点。乔布斯的一生,和「成功学」毫不沾边。他是 60 年代「反文化运动」中的嬉皮士先锋,「财富」从来不是他关心的事。 中文版《乔布斯传》由中信出版社出版。当时的我不会知道,负责组织翻译《乔布斯传》的那个人,将在 5 年后,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这是后话。 - 更快的「改变」,发生在 2012 年夏天。 我拥有了自己的第一台 iPhone,一台 iPhone 4S。 买 iPhone 完全是出于从众。我的朋友们,几乎清一色用着 iPhone 4,我想跟他们互发蓝色气泡的 iMessage。 以及,在那块「Retina 屏幕」上,用手指一下切开 6 个水果,确实奇妙。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选择了 iPhone。 2012 年 8 月 1 日,那一天成为了我 iCloud 照片流的「开端」。至今 9 年多时间里,我用了 7 台不同的 iPhone,从未「反悔」。 当年,比起 iPhone 4S,我更喜欢我的 iPod classic,后者可以装下 40000 首歌,拥有无懈可击的数十小时续航,是一台能满足任何 music nerd 的「音乐仓」。而且它是乔布斯亲自发布的产品,是苹果「音乐 DNA」的象征。 今天再拿 iPod 和 iPhone 做比较,试图证明自己是某种「老果粉」,当然无趣。两款产品都深刻地改变了世界。iPhone 有数十倍于 iPod 的销量,但如果没有 iPod,苹果也无法积累足够的「移动设备开发经验」。 最后,iPod 改变了我听音乐的方式,iPhone 改变了我与世界连接的方式。 大部分人,与乔布斯从未谋面的人,被他「改变」,都是通过苹果产品。我也一样。 就像乔布斯自己说的: 今天,我仍然用着 iPhone,和朋友发着蓝色气泡的 iMessage,用 Apple Music 听着 10 年前 iPod 上的歌单。 - 也是在 2012 年,我注册加入知乎。 知乎脱胎于 Apple4us,一个以苹果和乔布斯为主题的博客。早期创始团队里,很多都是 Apple4us 作者。 之后几年,我有相当一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知乎上,关注所有我感兴趣的话题。其中包括「科技」,当然也包括「苹果产品」。通过知乎,我学到了很多,分享了很多。 2012 年秋天,我第一次熬夜看了苹果新品发布会的直播。后来,我追看了每一场苹果发布会。 如果不是因为苹果,我可能不会对消费电子产品、「数字生活」产生浓厚兴趣;如果不是因为知乎,我可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平台,持续「吐故纳新」。 我的人生轨迹从此改变。「回答问题」从最初的好奇,逐渐演变成兴趣,最终成为事业。 我在知乎上写了几篇「苹果发布会内容解读」,并因此得到了一个科技媒体行业的工作邀约。 2016 年,我加入爱否科技。这家公司在创始阶段,又与知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它的使命之一,就是回答中文世界里,一切关于「消费电子产品」的问题。 我踏上一条未曾预想的道路。 半个世纪前,只有十几岁的乔布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好奇心」。 他从大学退学,只是旁听了自己感兴趣的「书法课」。后来,他基于书法课上学到的东西,为 Macintosh 设计了一套优美的字体排印系统。 回顾这段经历,他说: 我读完了大学。但某种程度上,我真正经历的「大学」,是在那四年里,追随自己的好奇心,研究一切我感兴趣的东西。苹果产品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知乎是过程中一个主要的载体。这段经历定义了我。 散落的星星点点,最终连接成完整的人生版图。 - 工作之后,我开始用 Mac。 Mac 是乔布斯最初改变世界的伟大造物。它是一台优秀的个人电脑,但更重要的是,它是「工具」。 乔布斯将 Mac 比作「思想的自行车」。自行车与其他所有交通工具,最大的不同在于:你需要的仅仅是「一辆自行车」,无需汽油、电能,不依赖于任何设施、系统。 这是 Mac 最迷人的地方。它将先进的计算机技术,赋予「个人」。乔布斯相信这台电脑,能放大「个人」的奇思妙想,帮助他们创造点什么东西,甚至最终改变世界。 我用 Mac 写博客,做播客,处理照片,整理心情和记忆,管理账单、财报……作为工具,Mac 激发了我对「生活」、「创造」、以及「美」的热情。骑上这辆自行车,我就能走得更远。 Mac 之所以独特,区别于其他一切「电脑」,是因为乔布斯知道,只有技术是不够的,他说: 「科技与人文的十字路口」,这个概念既单纯,又复杂。那些追随乔布斯理想,拾级而上的学徒们,最终想要到达的,就是那个「交差点」。 当年负责组织翻译《乔布斯传》的出版人,Cris,创办了一本「聚焦科技与文化交汇处」的杂志,《离线》。我从 2016 年开始,所做的几乎全部工作,都源于这本杂志,源于与她的合作。 我和同为《离线》老编辑的林檎桑,一起做了一个名为「交差点」的播客。再后来,有人把我们所做的事情,称为「在那个十字路口站岗」。 十年过去,你很难说「科技与人文相结合」的理想,成为了主流。但这个十字路口依然热闹,愈发人丁兴旺。旅途中,不断有新朋友加入进来。 Apple4us 发起者,张亮说: - 在乔布斯去世十周年之际,我和同事们一起做了一个。尝试从他的遗产里,提炼出一些东西。纪念视频 所以过去一个月,我一直在思考:史蒂夫·乔布斯究竟留下了什么? 想要回答好这个问题,并不容易。我们回顾了乔布斯的一生,但直到我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开始审视自己的经历,我才发现,答案近在眼前。 10 年前的今天,我走入这个「没有史蒂夫·乔布斯的世界」。但在这 10 年的每一天,他都在改变着我的生活。 他改变了我听音乐的方式、连接世界的方式、工作与创造的方式、被动画电影打动的方式。他甚至改变了我穿的鞋:这双 New Balance 992,正是参考了乔布斯的意见,设计出的产品。 我走过的路,所做的事,信奉的价值,都与乔布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我浑身上下,充满了受他影响的痕迹。 今天的我,可以轻松找到十条路径,通过「六度分隔」理论,「链接」到他。 与其说我们活在一个「没有乔布斯的世界」,不如说这是一个「已经被乔布斯改变过的世界」。 - 2005 年,在斯坦福大学毕业典礼的演讲末尾,乔布斯引述了那句醒世恒言: 这句话出自《全球概览》的最后一期,是编辑们向世界的发出的最后一句「告别」。 70 年代中期,青年时期的乔布斯读到这句话,决定踏上那条晨间的乡间小路,以「若饥若愚」的初心者姿态,拥抱前方的未知。30 年后,他将这一遗产,留给全世界。 又是十年过去,史蒂夫·乔布斯从未被遗忘,他的遗产也从未褪色,而是润物无声,恒久流传。 我感激这一切。 One of the ways that I believe people express their appreciation to the rest of humanity is to make something wonderful, and put it out there. You never meet the people, you never shake their hands, you never hear their story or tell yours, but somehow, in the act of making something with a great deal of care and love, something is transmitted there. You have to trust something, your gut, destiny, life, karma, whatever. Because believing that the dots will connect down the road will give you the confidence to follow your heart, even when it leads you off the well worn path, and that will make all the difference. Technology alone is not enough. It’s technology married with liberal arts, married with the humanities, that yields us the result that makes our heart sing. 有个 00 后跟我说他知道 Apple4us。 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前夕,苹果在中国大陆的第一家直营零售店,Apple 三里屯开业。 那时 iPhone 问世刚满一年,苹果全线产品的销量都在飞速增长,供不应求。「去 Apple Store 彻夜排队」成为一种潮流。 开业前夜,一批年轻的 Apple 支持者,来到三里屯,见证国内第一家直营店的开幕。当时还在经济观察报当记者的林嘉澍,用一台 DV 记录下了整个过程。今天再看这个视频,你能听到很多熟悉的名字。 隔着屏幕,不难感受到一种娇憨,同时又勃勃向上的生机感。2008,多灾多难,但未来仍然充满了可能性。后来知乎上有人回忆当年,说:那时人人走路都带着风,眼睛里都有光。 - 我第一次去 Apple Store 是 2012 年,香港的 Apple ifc mall。 第一反应当然是震撼。半透明的台阶,曲面的玻璃护栏,被金属把手严丝合缝地连接起来,楼梯盘旋而上。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你能俯瞰中环如潮水般车流。 有人会将 Apple Store 的建筑风格与「宗教」联系起来,认为它是当代商品拜物教与资本结合后的造出的一种「神迹」。与那些追求极致的苹果产品一样,它是人类当代设计和工业最高水准的结晶。 一切可以追溯到 2006 年,史蒂夫·乔布斯获得一个机会,在纽约第五大道上开一家Apple「旗舰店」。 他拿到一块有点鸡肋的「空间」:通用大厦门前,不大不小的一块广场。很难在上面造一个独立的空间,只能把店安排在负一层。而商业地产的负一层,是大部分高端品牌避之不及的「坟墓」。 乔布斯想到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广场上放一个巨大的「玻璃盒子」,作为 Apple Store 的入口。然后,他真的就在那里放了一个玻璃盒子。 2006 年,Apple Fifth Avenue,苹果第一家「永不打烊」的旗舰店开业。乔布斯亲自在门口迎接了第一位顾客,那个镶嵌着苹果 Logo 的玻璃盒子,也成为第五大道,甚至纽约的地标之一。 最初,盒子由 90 片玻璃组成。之后随着技术迭代,这个数字被减少到 18 块,使它变得更加简洁、纯粹。那些巨型玻璃的采购价格,也一度成为坊间传说。 Apple Fifth Avenue 开业后的十几年间,苹果在全球复刻了几百家风格类似,极具未来感的直营店,包括 Apple 三里屯 和 Apple ifc mall…… - 2017 年,苹果新总部 Apple Park 落成。这艘由乔布斯亲自规划、敲定蓝图的「宇宙飞船」,是苹果在建筑上的巅峰之作。它有一扇四层楼高,由整块玻璃组成的巨大玻璃门,无疑也是在致敬乔布斯创造的「神迹」。 当时 WIRED 杂志记者 Steven Levy 问设计师 Jony Ive,为什么苹果需要一扇如此巨大的玻璃门,后者回答:「这得取决于你怎么定义『需要』,对吧?」 建筑风格上,Apple Store 采用了极简设计,但功能上,它绝不只是一家「零售店」这么简单。它是苹果最好的「广告看板」,品牌象征,也是城市地标,一种更复杂的公共空间。 同样是在 2017 年,当时负责零售的高级副总裁,Angela Ahrendts 宣布,Apple Store 将在风格定位上转型。新风格被命名为「Town Squares」,内部装潢在保持简洁的基础上,引入了更多木质元素和绿植,让空间变得更温馨,更有生机,也采用了更多环保设计。 自 2012 年 Apple ifc mall 之后,我又去过了几十家直营店。更重要的是,经由苹果用户社群,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每到一个新城市,基本都会和新朋友见面交流。碰头的地点,自然选在 Apple Store。 从 Apple ifc mall 到三里屯,南京东路、天河广场、解放碑,再到 Apple 表参道、涉谷、Infinite Loop…… 说 Apple 改变了我的人生可能有点夸张,但 Apple 的产品、理念、社群,的确成为了我过去十年工作、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漫长旅途中,Apple Store 成为线下的一系列关键「点」。 - 2017 年,Apple 在家乡长沙开店的计划上马,当时我刚刚离开北京回家。因此消息,也认识了好几个长沙 Apple 用户社群的新朋友。之后近 4 年,消息一度沉寂,直到去年末,项目正式启动。 不难想象,过程中充满了各种困难和阻力。但无论如何,the wait is over。2021 年 9 月 4 日,Apple 长沙开业。开业庆典上,我又见到了几个新朋友,同事。 Apple 三里屯开业十几年后,那些见证了第一家直营店开业的「果粉」们,在各行各业,都做出了斐然成绩。就像乔布斯当年所说,connecting the dots 这件事无法「被规划」,你只有经历过,回头去看,才能看到那条由离散的星星点点连起来的,一条完整的路。 站在 2021 年的今天,未来充满未知,但我相信这会是一个「点」,我们从此开端。
对我的大脑皮层来说,「回忆父亲」是一个有点陌生的任务。 我能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严父」。二三年级的某个暑假,他拿出一本《古诗 300 首》要求我背。其中第一首乐府诗,共有十句。 这对当时最多只背过七言绝句的我来说,太难了。实际上,这首诗是初二语文课本内容。 我一点都不想背,坐在我房里的小沙发上,心思已经飘到了窗户外面。等到快吃饭的时候,我还是只能背出两句。父亲一怒之下,将锅铲摔到地上。十分钟后,我背出了这首诗。 直到今天,这首诗都停留在我记忆的主干道上,可以信手拈来。它的最后两句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高度概括了父亲对我的要求和期许。 - 在我的童年视角里,父亲是一个顽固而暴躁的人。我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并不好,「逃离家庭」是我青春期的重要主题。 他几乎从未在我面前展现过感性和温柔的一面,大部分时间都在对我提要求。当我和其他人起矛盾的时候,他从不护短,甚至很少站在我这一边。当我的表现与他的期待相去甚远时,他也会将问题诉诸暴力。 他有一套金庸全集。初中时期,当我拿起这套书开始看时,妈妈跑过去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意思是「你儿子正在成为你」。但他可能觉得读闲书这件事并不值得鼓励,直到今天,他也从未跟我谈到过哪怕一次金庸。 从小到大,他从不主动给我过生日,我也从未祝他生日快乐。虽然我知道他的生日是哪天:为注册网游账号,我背下了他的身份证号码。 他又冷又硬的态度,塑造了差不多性格的我。在他几次离家,去国外工作的那段时间里,他很少要求我接电话,我也从不主动要求听电话。 我一直极力抵抗自己从他身上继承了什么东西的事实。他抽烟酗酒,不在意任何生活细节,我恰好相反。当有人说我长得像爸爸,我会说,「是吗?别人都说我长得像妈妈一点。」 但无论如何,我身上仍有一半基因来自他。 他极为理性,也常常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当年掀起全民「养生热」的时候,他最早就对「吃红薯治百病」的说法不屑一顾。他想问题的速度很快,且从不给自己设限制。他不奉承巴结任何人,永远在埋头干自己的事。这些特质,我和他一模一样。 偶尔我做好了一件事,他的朋友,那些叔叔们会称赞,「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儿子。」 - 父亲从不示弱。 在我的印象里,他好像从未感冒过。偶尔身上出现一些皮外伤,他连创可贴都不贴,从来都是咬咬牙等伤口自己愈合。 我也复刻了这一性格。小时候哮喘严重,晚上睡不着,我就一个人坐在床上哭,但不哭出声。大学有一次发高烧,我自己抱着一瓶冷水缩进被子硬抗,都没想过让室友帮忙倒杯热水。再之后,我一个人挤地铁去看心理医生,回来之后贴着抱枕睡觉。这一切,我从未跟他说过。 但也正是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一个人不示弱,并不代表永远刀枪不入。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从高中开始,我的梦想一直是去美国留学。刚进大学的时候,父亲会要求说「能拿到奖学金你就去」,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再次选择去非洲工作,是为我赚学费」。当然,他可能也不知道,我最终放弃留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经济条件的考量。 他一边说「到 18 岁就不养你了」,一边赚钱给我买房子。一边说「装修的问题你自己解决」,一边还是决定,最后再出国干一年。 2018 年,原本已经准备就留在家里工作的他,决定最后一次去非洲工作。走之前,他给了我 1000 美元现金。说,「你想去美国玩,就把这个拿去用吧。还有美元在你妈妈那里,到时候你找她要。」 而那段西海岸的旅行,某种程度上,成为我无忧无虑青春期的最终华彩。 - 2019 年,父亲回来,立即确诊重病。 这个家的结构突然回到了 20 年前的状态,还是母亲照顾一个病人,另一个男人去赚钱。只是角色上,我们镜面反转。 也差不多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干劲,埋头赚钱。两年里,我几乎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工作上的邀约,有活就接,通宵达旦也把它们干完。两年之后,我的收入相比 2019 年翻了三倍,填上了家庭收入的那个「坑」。 我以为这会带来一种宽慰,毕竟无论在我们父子之间的语境里,还是主流世界的讨论中,钱都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等价交换物。 但实际上,事情并不是这样。那些随时间流走,不再回返的心情,才是最关键的。缺失的东西,就永远缺失在那里。 像一条精准的铁律:父亲以前能做好的事情,比如赚钱,我依然能做好;而他做不好的事,比如共情与爱,我依然做不到。 我一度陷入一种钝感的痛苦,特别是随着疫情持续,我和很多人的连接,都因空间的封锁,变得越来越微弱。父亲也是一样。2017 年抑郁时期的那种状态,似乎重新席卷而来。 我的内心确实变强大了,不断调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稳态,包括接受「他的病已经无法医治」这个事实。 - 2018 年,父亲患病之前,向我提出的最后一个要求是:「自己赚钱把房子装修了」。 这件事在当时看来,几乎不可能,我也认为他只是在夸大其词而已。但之后,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真实。 我用两年时间攒够了这笔钱,或许以他的标准,这就叫「长大成人」吧。虽然我其实一点都不想长大。 我最后一次达到了他的「要求」,他也不会再向我提要求。 如果说我从这段亲子关系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自己的身体健康,和重要的人度过有质量、有意义的时光,比什么狗屁成绩、职位、收入,都重要的多,你必须自己照顾好自己。 未来我可能会成为一个更完整的自己,虽然父亲的缺失也就永远在那里。 但这就是生活。 陈赐保,我的父亲,于 2021 年 8 月 19 日 12:09 去世,享年 52 岁。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失去了「哭」这个功能。 一切好像是从去看《天气之子》开始的。积了一肚子压力的我,迫切地期待一场大哭作为排解。新海诚自然是很好的选择,你甚至可以说他把催泪这件事工业化了。但当我从电影院里走出来,眼睛竟然是异常干燥的。 我认为是电影本身的问题,因为就在几个月前,我的泪腺还很正常。我去看《玩具总动员4》,从开头迪士尼的蒸汽火车呜呜开进来,一直哭到散场,回家的路上,听着《You‘ve Got a Friend in Me》,倾盆大雨下在没有雨刮器的眼眶里。 后来,我才逐渐意识到,是自己出了问题。 - 对我来说,为虚构作品哭,一直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其中有一些具体的瞬间,比如、。以及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鹿丸带着几个下忍去追佐助,路上遭遇音忍四人众,每个人都在绝境下发掘了新的自己;《摩登家庭》第一季结尾,Jay 说起自己如何感激家人的不完美……解放米法的那一夜通关《马里奥奥德赛》里世界的那一刻 当这件事发展成「看迪士尼、任天堂的广告都会情绪翻腾」时,我意识到一切的根源是童年的某种缺失。但我也乐于将它当作一种情绪上的 coping mechanism,一种逃避现实的有效方式。特别是成年后,我时常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泪腺「打开」一下。 将眼泪诉诸于作品,是一种很安全的做法。你不需要它们回应你,它们也无法回应你。你就像一只具有「自我清洁」功能的烤箱一样,每过一段时间就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洗干净一次。 这样做当然有副作用,很快,我对现实的感觉开始变得越来越淡。起初我还觉得这是自己能够「控制好情绪」的表现,但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别人吵架是什么时候,不记得真正为一件事真正感到开心是什么时候。 同样消失的,还有爱的能力。 - 新冠时代更是加剧了这一切。 将对虚构作品的感情,平移至现实的最有效方法,莫过于「圣地巡礼」。所以我玩过《P5》后,立刻去涩谷感受了东京的日与夜。站在那个著名的交差点,我与自己曾扮演的 Joker 也进行了一次「交叉」。现在,这件事已经做不到了。 去年我们说「Covid-19 让一些东西彻底改变了」,到现在,你完全可以说,我们已经走入了一条没人想象过的世界线,而且完全不知道未来会怎样。那些曾经的切身体验与日流失,现实世界更是逐渐干涸,我感到 dead inside。 所以当我读到池骋老师的作品时,它们就像一连串 wake-up call,狠狠敲在我的头上。 她写了自己:从游戏中「寻找安全感」的尝试 她写了。与作品的一期一会 以及她写了,:「全情投入的爱」 我突然意识到,问题并不在于你将情感诉诸给了什么,而是在于你到底敢不敢承认:那些感觉、心情,确切地存在过。无论是与虚构作品的共鸣,还是那些更真实的,生活中的情感体验。 某层窗户纸被捅破,我终于又可以哭了。上周的某一天,我坐在车里,一边听《荒野之息》里「一始村」的音乐,眼泪像湖水决堤一样漫出来。 - 我回想起 2017 年,自己玩《P5》的那个夏天。 那个 5 月,我刚刚离职。没有人找我,没有领导、甲方、编辑、运营老师…… 我沉浸在《P5》描绘的东京里。特别是大结局前的两个通宵,我坐在屏幕前面,几乎是边玩边哭,那是认真投入过后的喜极而泣,是温暖,是欣慰,也是知道这段故事即将结束的怅然若失。所谓 bittersweet,说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其实我很清楚,这些眼泪并不只是为《P5》而流,它们是游戏故事与现实经历互文的结果。结尾他们开着猫巴士,上了一条海边的高速路,杏惊呼「うみ!」,这个桥段一下就唤起了我的某种 deja vu。曾经的我羞于面对这一点,但这就是事实。 一切都是真的,就像你经历的每一段单纯或复杂的情感体验一样,你哭过了、笑过了、付出过了、得到过了,才算是真的「活过」,它们塑造了你,让你成为真正的自己,一个更完整的人。 鲁迅说(这句话真是鲁迅说的):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实际上,它们是相通的,不仅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相通——万事万物都彼此相通。 一遇到什么过不去的问题,我就总想找到这些人,总想回到这些地方。而你一旦有了想要见到的人和想要回去的地方,你伤心的时候就快要到了。生活就是这样。 不久以后我就会忘记很多关于《P5》的细节……可是我会记得情绪……我记得我的喜极而泣,以及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我击垮了的怅惘和遗憾。 等到回过神来,我能做的事情只剩下告别—— 是的,这种事以后多着呢。 但你知道吗,爱游戏就像爱人,那些面上的品质是你爱上一个游戏或者一个人的既不充分也不必要条件。 全情投入是困难的,并且这是一个随着你的生活经验逐渐增长而难以回返的过程。正因为如此,能够投入地去爱,无论是爱一个游戏还是爱一个人,都是一种了不起的本事——或许是人类最了不起的本事也说不定。
新 iPad Pro 发售了。 从发布到开售的一个多星期里,我原本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下定决心要买一台 iPad Pro 12.9’ (2021)。原因无他,它配备了全新的 Liquid Retina XDR Display。这样一块最新的、拥有多达 2596 个全阵列局部调光区的、HDR 峰值亮度能达到 1600 nit 的顶级屏幕,谁不想要呢? 但到了 4 月 30 日晚上,抢购开始的时候,我正和朋友在一桌干锅肥肠、金银蛋、咸蛋黄茄条、醋蒸鸡、擂辣椒皮蛋面前,吃得荡气回肠。尝试严控碳水摄入的我,和干了两大碗饭的我,已经不再是同一个我。我纯粹地,不再 care 什么 iPad Pro 的事。 直到一周后的今天,我才终于从五一假期的旋转、摇摆、intoxication 中醒过来,但首批 iPad Pro 早已被抢购一空,官网发货时效已经排到 7 月。我决定先不管了,没必要花一万多块钱,买一份两个月后才能兑现的承诺。 至少现在的我不会了。 - 我有一台 iPad Pro (2018),你可能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定义它的,我称之为。「专业级业余」 必须承认,拥有它的三年里,大部分时候我都没用到什么「生产力」,而是在「爱奇艺」,准确地说应该是 Netflix、YouTube 和 B 站。小部分时候,我用它干一件特简单的事:打字。作为一个职业写作者,这就是我的「生产力」。 单纯从「打字」这件事出发,iPad Pro 2018 和 2021 可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的旧 iPad Pro 不仅 works perfectly fine,还更轻更薄。 但所谓「文豪病」就是这样,为了找到某种灵感迸发的感觉、进入某种心流的状态,作者总是不计成本的。这件事可以上溯到文房四宝的时代。 好文具和好文章之间从来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但只要有一丝可能,透过新体验,获得新灵感,写出新东西,买块新 iPad 又算什么呢? - 我的「文豪病」最早可以追溯到初中时代。 每个学期伊始,我都要买一个周记本。那往往是开学第一天,半上午就放学,我可以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千挑万选,选出几本「最好」的。我能摸出道林纸和其他普通纸的差别。当然,区别其实早已体现在价格上。 今天再翻看它们,每个学期开头的两三篇周记,总是写得最认真的,无论是文字质量,还是更直观的书写态度。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点:每个本子都最多只写到一半,后面就只剩下历经时间洗礼的,发黄的空白。 而在抽屉的深处,有更多的本子,上面一个字都没写过。 高中毕业之后,我买了更多、更贵的本子和笔。有几本 Moleskine,在我看来它们华而不实;也有一本 Leuchtturm1917,被我带着走过好几个城市、国家;最后让我满意的,是日本的 Modori。因为我喜欢用三菱的水笔而不是中性笔,欧洲那些为油性、中性笔设计的笔记本,多少都有点洇墨,Modori 不会。 再后来,键盘取代笔,成为我最重要的创作工具。 我也买过很多键盘,尝试过各种不同的轴体,最后发现 Cherry 红轴是最适合自己的,所以买了一把最好的 Filco。其实如果算细账,1600 块钱一把的 Filco 并不算贵,保养得当的情况下,可以用上 10 年。iPad Pro 的那个 2700 块的妙控键盘显然用不了这么久。 除了键盘,一切和创作有关的事情,都能成为「文豪病」的载体。 比如要价 40 美元一年的 Ulysses,我很难说清楚它与其他 Markdown 文本编辑器有什么本质区别。无非是简洁、美观、有条理一点,跨设备体验连贯一点,运行还算稳定,能满足我的需要。最重要的是,我喜欢。 继续往深处延展,「文豪病」可以与生活的每个细节息息相关,一杯咖啡、一把椅子、一块显示屏、一套房子、一次以创作为目的的旅行、甚至一场恋爱。 - 写这篇文章,不是要自我反省。 「文豪病」是我的人性弱点,但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就像我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时常拖稿、偶尔崩溃、永远长不大、喝冷牛奶会放屁一样。我逐渐学会用一种更温柔的 approach,去包容自己的弱点。 所谓「人类」,不就是一种有缺憾的造物吗? 这些事情讲起来,一定有人会觉得「凡尔赛」,整个论述也充满了消费主义的味道。请注意,我不是在教你做任何事。每个人都值得成为自己。 答案就是在空中飘来荡去的。在 4 月 30 日那天,可能存在着不只一个平行宇宙。其中一个我,抢到一台首发 iPad Pro,「文豪欲」得到满足,很润滑地写出几篇文章;另一个我,即使买了 iPad Pro,也没搞出什么新东西。 但真正关键的,还是眼下这个我。我吃了一顿好饭,睡了个好觉,完全忘了 iPad Pro,度过了快乐的假期。未来几周,我或许还是会买一个 iPad Pro,或许不会。但这都不重要,我不需要太多计划,对事情抱太高预期。 有趣的是,这种松弛与狂气,反而让我有了一点灵感。我只花很短的时间就写完了这篇文章。它归属于一个更大的人生母题,自我接纳与认可。 当你成为自己的时候,你会放松。放松的时候,一切就会变得很自然。
AirTag 是一个「有点难理解」的产品。 难理解,不是因为功能复杂:搞懂 AirTag 怎么用并不难。这是一个苹果产品,从你拆包装,到注册、查找,一切体验都经过精细设计,不会有什么障碍。 但想要理解 AirTag,你不只要「会用」。这是一个「追踪器」,与安全隐私息息相关,你必须弄明白 how it works,才能实现「物尽其用」,且保证自己不会暴露在安全隐患下。 过去几天,大家的 AirTags 陆续到货,我也看到很多朋友误解了 AirTag 的功能和性能。所以写这么一篇,尝试对它进行一个完整的解释。 - AirTag 有两种追踪机制,远距离和近距离。 近距离:有效距离小于 100 米。通过蓝牙、UWB 进行连接。 近距离查找时,你的 iPhone 会通过蓝牙连接 AirTag,连上之后可以控制 AirTag 播放声音。在距离更近(实际测试至少小于 10 米)时,能建立 UWB 连接,精确测量 AirTag 和 iPhone 的距离和角度,实现「定向查找」。(UWB 仅 iPhone 11、12 系列支持) 远距离:理论有效距离无限。需要有其他开启网络、蓝牙、GPS 功能的苹果设备在周围。 当你的 AirTag 被丢在一个公共场所,它会被其他苹果设备(其实也就是 iPhone)嗅探到,这些设备嗅探到你的 AirTag 后,会获取自身的 GPS 位置,并上传到苹果服务器。然后你就可以在「查找」app 里看到 AirTag 的位置,过程是加密的。 ⚠️ AirTag 连接到其他 iPhone 时,两者之间可能距离数十米,加上 GPS 定位的精度也不一定很高(特别是在室内)。所以 AirTag 远距离定位的精度最多也就是在 10 - 100 米。 所以「放一个 AirTag 在车里用来找车」是无效的。远距离定位精度不够且没必要,iOS 地图 app 本身就可以自动记录你停车的 GPS 位置。近距离追踪距离不够,需要你走到车旁边才能连上。 挂在宠物脖子上用来找宠物也是基本无效的使用场景。在户外,你无法用 AirTag 追踪移动的物体,因为 UWB 精确定位的距离极短,蓝牙则无法定位。除非你的猫经常躲在家里的某个角落让你找不到。 当然,买个 AirTag 刻个字,给猫猫狗狗当名牌。这个用法没什么问题。 - AirTag 另一个需要理解的功能是「防追踪」。 简单来说,如果别人将一个 AirTag 偷偷放在你的身上、包里,试图追踪你的位置,苹果会想办法提醒你,让你能够阻断追踪。 「防追踪」功能的触发,至少需要两个条件: 我测试了一下这个功能。朋友将他的 AirTag 放到我的包里。第一天晚上,我们在我家门口分开。第二天早上,我背着包去吃早餐、喝咖啡,中午回家,手机收到「发现有陌生 AirTag 正在与你一起移动」的通知。 在「查找」app 里,能看到这个 AirTag 第一次被检测到是什么时间,你带着它运动的轨迹,被记录的位置坐标点。 AirTag 离开主人 3 天后,会自动播放声音报警,尝试让周围的人发现它。所以被追踪者如果不是 iPhone 用户,就要等待 3 天,通过 AirTag 的报警声才能意识到自己被追踪。 这意味着: 必须要说,AirTag 追踪机制带来的安全问题,已经走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缘。目前 AirTag 的体积还不算小,未来它如果变得更小更轻,安全问题还会继续加重。 苹果副总裁在接受采访时强调了「AirTag 的设计初衷是用来追踪物品,而不是人、宠物(等活的东西)」。 我认为,一旦 AirTag 出现任何安全问题的个案,苹果可能会推送软件更新,阻断移动状态下的位置追踪。AirTag 内置了加速计,实现这一点不难。 - 最后,AirTag 到底有什么用? 它最大的作用是「小范围找东西」:在你快迟到的时候,帮你找到床底下、沙发缝里的钥匙,某件脏衣服里的钱包…… 其次,在善意主导的社会里,它可以帮你找到行李、背包、小提琴、相机、护照夹、票证夹、一把有纪念意义的伞……这不是一个你每天都会「用」的东西,它是一个「保险机制」,不一定 100% 可靠,但能给你提供一个挽救的可能性。 AirTag 拥有者(的 iPhone)离开了这个 AirTag。 AirTag 的位置不断变化,且持续被同一 iPhone 探测到。 AirTag 可以实现短时间的定位追踪,即便被追踪对象用的是 iPhone; AirTag 可以被「藏在丈夫/妻子的背包夹层里」,实现长时间的追踪; 如果把 AirTag 绑在车钥匙上,送去洗车、保养,不用担心 AirTag 报警,但如果是借车给朋友,则会有尴尬的隐患; 如果未来的 AirPods 内置类似功能,很可能会引发更复杂的问题。
We’re both young when I first saw you. And Abigail gave everything she had to a boy who changed his mind we both cried - Fifteen, Fearless Cause no amount of freedom gets you clean. I still got you all over me. - You All Over Me, Fearless (Taylor’s Version) And you would hide away and find your peace of mind / With some indie record that’s much cooler than mine (We Are Never Ever Getting Back Together, Red) Can you feel it now? These walls that they put up to hold us back will fall down. It’s a revolution, the time will come for us to finally win. - Change, Fearless She makes me feel things. She makes all of us feel things! 2009 年,我第一次听到 Love Story 的时候,它排在 Billboard Hot 100 单曲榜第四。那一周的冠军单曲是 Lady Gaga 的 Just Dance。 后者正是我心头所好。作为一个 14 岁初中生,我听了太多华语成人抒情,感到厌倦。我开始听叛逆的 pop punk、emo rock、接触 EDM,沉浸在它们营造的「keep partying」的氛围里。 那是一个灾难席卷而过,所有人只想逃避现实的年代,大部分流行歌都使劲聚焦于当下的狂欢,告诉你要忘掉过去,别担心未来。Ke$ha 和 Black Eyed Peas,把酒精、派对写成了流行音乐的时代注脚。 某种程度上,Taylor Swift 的确「不属于」那个时代。当所有主流孩子们都在狂欢中假装无忧无虑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钢琴和吉他写着自己的日记。 - 「日记」是 Taylor Swift 最核心的创作主题。 这一主题贯穿了她的整个创作生涯,从 Picture to Burn 到 All Too Well、Blank Space、Look What You Make Me Do…… 第一张同名专辑里,她还带着一点「羞怯」,用了很多象征性元素作为表达介质。到 Fearless,她放开手脚,不惧一切地描写自己经历过的校园生活,直白且深入细节。 这些歌包含了与青春期恋情有关的一切元素:搭讪帅哥(Hey Stephen)、幻想童话般美好的爱情(Love Story)、幻想破灭(White Horse)、对初恋的表白(Fearless)、挖啦啦队长的墙角(You Belong With Me)、失恋的不同阶段(后半段的 5 首歌),和最终的「开悟」(Change)。 其中最具概括性的一首歌,是 Fifteen。她用回忆的视角,讲述了自己来到新学校,和 Abigail 成为 BFF,经历初恋,沉溺其中的故事。但青春期的感情不可避地迅速散佚,回顾这段经历,她展现了直面过去的勇气,前往更广阔未来的坚定。后来,Pitchfork 评价这首歌是「给青少年的心灵鸡汤」。 Love Story 和 You Belong With Me,作为两首热门单曲,奠定了 Fearless 的成功。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也是通过这两首歌知道了 Taylor Swift。两首歌虽然用了 Teen Pop 风格的旋律,但写得并不滥俗,简单的短循环中,包含很多巧妙的变奏。经过十几年,听了几百遍,仍值得你回味。 Fearless 是 Taylor Swift 展现自己强大创作能力的开端,特别是写曲子的能力。毕竟这仍是一张被定义为「乡村」的专辑,制作上没有太多发挥空间,不像 1989 或 reputation。所以它代表了最纯粹版本的 Taylor。 2010 年,Fearless 获格莱美年度专辑。 - 我最初听 Fearless,听的是包含 6 首额外曲目的「白金唱片版」。那一版为了突出额外曲目,将它们排在了开端位置。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 Jump Then Fall 是专辑的第一首歌。 这个曲序我并不喜欢,因为 Fearless 最核心的故事线,还是在最初的 13 首歌里,从同名单曲 Fearless 到 Change。相比之下,Taylor’s Version 在曲序上回归正常,这一点很棒。 抢先放出的 Love Story 里,Taylor Swift 尝试模仿了 12 年前自己的声线,编曲也调得与初版相似,效果近乎完美,让人甚至难以分辨新旧两个版本。我一度以为 Taylor Swift 是想精准复刻一个新版的 Fearless,彻底取代老版本。 但在专辑其他歌曲里,她并没有过分追求与初版的「形似」,而是接纳了乐器、录音环境和声线的自然变化,保留了时间的痕迹。包括这一次又新增的 6 首歌,乐器的质感明显贴合 folklore 和 evermore。 Fearless (Taylor’s Version) 之所以诞生,是因为她和之前的唱片公司 Big Machine Records 闹掰,失去了自己音乐的作品版权,只有通过重新录制,才能获得完整的唱片版权。 但也正是这样的重录,让 Taylor Swift 与过去的自己进行了一种跨越时间的交流,与经历过的一切挣扎和解。在新版 Fifteen 的 Lyric Video 里,Taylor 展示了她和 Abigail 当年的老照片,其中很多当然是「令人尴尬的丑照」,但她知道这段持续 16 年的友情更值得感激。 Fearless,最初在歌词里是与男友在一起,感到无所畏惧。现在,这个专辑名显然有了更丰富的内涵。 这张专辑最终落地有 26 首歌,完整听一遍,就像走过 12 年那么长。中途必然有很多不愿提及的回忆,面对这一矛盾,Taylor 给出了一个更温柔、更平和的答案: - 回顾 2010 年代流行音乐的变迁,一个重要主题就是从「外放」向「内省」的转变。 这一转变的标志性开端,有人认为是 2012 年,唱 Video Games 的 Lana Del Rey,也有一种更主流的意见认为是 2013 年,Lorde 喊出那句「And we’ll never be royals.」。但我觉得,更早的时候,Fearless 就已经埋下了伏笔。 2009 年的流行音乐,大多在试图营造一种实际并不存在的狂欢气氛。比如机械性反复呓语「今晚一定嗨」的 I Gotta Feeling;把情场比作牌桌,不让任何人读懂自己的 Poker Face;「刚下飞机,人在 LA,正听 Jay-Z」的 Party In the USA……所有热单都对外宣布「老子天下无敌」,以迎合大众逃避现实、伪装自我的需求。 相比之下,Fearless 带有一种罕见的「实感」。Taylor Swift 没有试图伪装什么,19 岁的她,面对「青春期感情」这样一个无比羞耻的话题,忠实地记录了自己经历过、感受到的一切。 这需要巨大勇气。今天的我们,想要翻阅曾经的 QQ 空间都很困难。当年大声谈「爱」的 Taylor Swift,一点都不「酷」。连她自己都在歌里写: 而那些竭尽全力「装酷」的小孩们,也都要假装讨厌 Taylor Swift。我是其中一员,虽然我已经把 You Belong With Me 的歌词背得滚瓜烂熟,但我仍对外宣称自己更喜欢 Maroon 5、Katy Perry,以及 Kanye West。 某种程度上,我们都害怕面对青春期最真实的一面,不敢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羞于袒露自己的感受。 - 所以,在某个特定的时代阶段,Taylor Swift 成为了「被社会讨厌的坏女人」。 她一步步迈向更大的舞台,驾驭新的风格。「不酷」的她成为了一个 easy target,遭遇激烈的「荡妇羞辱」。 2016 年,Taylor Swift 接受 Vogue 视频采访,在很多回答中,她暗示了自己承受的痛苦,包括与唱片公司的法律纠纷、过分节食的心理问题、内心的不安全感……这些内容又在 2020 年的纪录片《Miss Americana》中得到印证。 她说,如果不考虑热量的话,自己最喜欢的食物是「炸鸡柳」。视频下方,终于有人意识到,「She’s just a normal person.」 尽管过程蜿蜒曲折,但 Taylor Swift 的音乐一直因各种机缘巧合存在于我的生活中。 最后,她成长为了一个更自信、更有力量的女性,获得了更多人的支持。她实现了自己当年的理想: ,编剧将这件事演绎为喜剧桥段。一直试图「装酷」的 Jake Peralta 面对测谎仪,终于承认 Taylor Swift 才是自己最喜欢的歌手。剧集 Brooklyn 99 (S01E21) 里 - Fearless 发行的时候,Taylor Swift 差不多 20 岁,她在作品里描写的年龄段,正是我所经历的青春期。 12 年后,面对这张重录的 Fearless,我获得了一个身份互换的视角,也终于理解了其中蕴含的价值:如果你不敢直面过去,就永远无法真正成长。 12 年间,Taylor Swift 影响、激励了太多人。比如刚刚出道,年仅 18 岁的 Olivia Rodrigo,用 Lana Del Rey 的美学元素、Lorde 的声音技巧、唱了与 Taylor Swift 类似的青春期故事。 她在里唱「watching reruns of glee」、「trading jackets like we used to」,你会感受到,有些东西正在被传承。新歌 今天的我们,再重看 You Belong With Me 的 MV,会惊讶地发现,原来其中两个女生其实都是由 Taylor Swift 饰演。「酷」的啦啦队长、「怂」的书呆子,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她陪伴了所有人的成长。这可能是过去 12 年里,我们能拥有的,最好的礼物。
一个略带喜感的事实是,成年之后,我坚持做过时间最长的一件事,是「玩知乎」。 2012 年 10 月 26 日, 一位高中学长,向我推荐了知乎,「感觉这个地方很适合你」。我注册了一个账号,10 天之后,是我的 18 岁生日。然后,一直用到今天。 前天,知乎在纽交所挂牌上市。回顾过去 9 年,我想分享与知乎有关的三个故事。 - 第一件事发生在 2013 年。 我在知乎看到一个问题,「为什么 iPad Air 的 A 是大写,而 iPad mini 的 m 却是小写?」。当年只是一个大一学生的我,基于在某本电脑杂志上看过的某篇文章的零散记忆,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添油加醋,写了一篇回答。 我的核心理论是:如果 p 小写,iPad 就会变成 ipad,四个字母的底部就无法对齐,这样不美观。这个理论可能有 1% 的道理,剩余 99% 也不算大错特错,但这个观点本身就挺外行的。 我在这个答案上「倾注了一些心血」,认真对内容进行了「排版」,还去苹果官网截了图片,插在对应的论述下。然后这个答案收获了几十个赞同,在当时已经算很多了。 不久, 梁海老师写了另一个答案,无情反驳了我的观点,并针对我的内容发表评论,表示这种谁都能看懂的胡诌根本没什么意义。 梁海老师是字体排印领域的专业人士,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十几岁的我也有自己的 ego,我在评论区相当嘴硬地回复了几句,出于对知乎这个平台的敬畏,我保持了一定的克制和体面。 但我还是认真读了他的答案,了解了字体排印的基本原则,并最终点下一个「赞同」。这可能是自青春期以来,我第一次「放下了无聊的自尊心」,折服于事实真相和专业的解读。 对未知领域的敬畏和求知心,推动我不断向前走。经由知乎、以及更广阔的互联网,我学到了更多东西,在自己的领域也有了一点「专业性」。 - 第二个要讲的,是我通过知乎找工作的故事。实际上,我的每一段工作经历,都和知乎或多或少有点关系。 2015 年春天,上大三的我,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经济危机。各种挫败接二连三地扑过来。我对未来感到无比迷茫,走到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那半年里,我 70% 的时间在打游戏,30% 的时间在玩知乎。我在知乎上写了几个关于游戏的回答,暑假临近结束的时候,有一家游戏媒体找到我,希望我能够为他们持续供稿,报酬不高,但是一个规律性的收入。对当时还在上学的我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从那时起,我开始认真考虑把「做内容」变成一个职业选项。半年后,临近毕业,我又靠知乎上的创作经历,获得了一份爱否科技的全职 offer。这是我的第一份全职工作,一个巧合是,爱否科技最早也是创新工场孵化的项目,和知乎有些许渊源。 又过了半年,一个偶然的契机,我在知乎上得到了一个《离线》杂志的约稿,后来经过一系列传导,变成了我过去 4 年在做的,极客公园的这份工作。这一行其实是个很小的圈子,过程中我认识的不少朋友,都从各种角度和知乎有点联系。 知乎的核心创始团队是几个媒体人,早期靠邀请制,实现了在种子用户圈层的传播。他们也奠定了知乎最核心的产品气质:这不是一个靠某项核心技术或单一产品机制取胜的平台,它的基石建立在人与人之间交流、互动之上。 这种产品气质,加上主要基于文字的媒介属性,让知乎无法成为增长最快的那种公司,发展过程中也不可避免充满阵痛,每一次用户圈层向外延展,都会带来摩擦。 但它也具备某种前时代的「复杂性」。我们到知乎来,不只是「做一个自媒体账号」这么简单,更深刻的初衷是交流经验、分享观点、记录和展示自我。我在知乎上认识了很多朋友,找到过工作,所以我相信,知乎能耕耘出更丰富的长期价值。 - 第三个故事,关于知乎的商业价值。 2019 年夏天,老师参加极客公园的 Rebuild 活动,在台上提到,知乎最新一轮估值已经超过 30 亿美元。当时我和另一个朋友在台下听,朋友挺震惊,说知乎竟然值这么多钱。 那是下午最后一场对谈,结束后我们一起出来,在路上顺势聊到 B 站。当时正值 B 站上市一年,股价从一个高点有所回调,大概 15 美元不到,市值 40 多亿。我说,如果知乎 30 亿市值做实,你应该赶紧建仓 B 站。 作为一个投资标的,40 亿市值的知乎肯定不如 40 亿的 B 站(40 亿的 B 站你现在也买不到了)。后者身处一条更顺风的赛道,而且完成了一次核心权力交接,掌舵的 CEO,是一个专注商业运作多年,经验极为丰富的 70 后。 更何况,内容领域里,还有更多巨头,正用着更高级的手段,快速收割注意力。无论是刚上市的快手,还是招了新 CFO,IPO 箭在弦上的字节跳动。 上市后的知乎,会面临很大的发展阻力。其实,所有基于文字媒介的内容平台,都有发展瓶颈,即便是资源多到如头条,过去三年也差不多摸到了用户增长的天花板,1 亿多 DAU。这没什么办法,9 亿中国网民里,有一大半是根本不阅读的。 - 知乎可能无法成为巨头,成为巨头也不应该是知乎的目标。 早期周源老师曾说过,知乎的目标是做「小而美」的产品。在强者通吃的今天,这个词可能已经沾染了一点「酸」味,但我们仍可以尝试提炼它的精神内核。 9 年前,我是一个计算机学院的大一新生,如果不是因为知乎,我可能会和很多同学一样,认真泡实验室、图书馆,认真搞我的计算机视觉课题,出国读个研,尝试进大厂。从世俗层面来说,读计算机视觉然后进大厂当程序员,是比做媒体成功一万倍的路,是一个更标准的答案。 但我还是觉得,事情的关键不在于你「没走的那条路」,而在于你「选择了什么」。我选择了用 9 年时间在知乎上写 1038 个回答,并因此选择了去做评测、写报道,成为一个媒体人。 过程绝非一帆风顺,而是充满了挫败和挣扎,但坚持了 9 年之后,我还是懂得了接受它的缺憾,热爱它的美妙。在日复一日不完美的工作中,我也找到了做这一行的责任与使命。 就像 9 年前知乎邀请注册邮件里写的那样: 期待知乎能继续秉承这一理念,在更大的未知世界里,不断寻找更适合自己的答案。 知乎是一个由大家共建的问答社区,这里也许没有标准答案。
苹果正式签署了 HomePod 的死亡证明。 这个动作很罕见,找一家媒体,郑重宣布「废除一条产品线」。苹果似乎想从一场噩梦中彻底醒来。 HomePod 命途坎坷。自 2017 年夏天问世,到次年春天开售,这是苹果少有地,以「追随者」的身份,杀入一个产品品类。之前,无论是 Mac、iPod,还是 iPhone 和 Apple Watch,苹果从来只做产品风潮的引领者、革命者。 HomePod 是苹果历史上最「不赚钱」的产品之一。发布之初,有媒体估算,HomePod 的物料成本高达 200 多美元,毛利率只有 40% 不到,不仅远低于 iPhone、Mac,还低于谷歌和亚马逊的音箱产品。 即便如此,HomePod 还是太贵了。由亚马逊 Echo 锚定的智能音箱市场,价格基线是 99 美元。碰到优惠,大部分产品的价格甚至能做到 50 美元以下。 偏离市场主流定位,是 HomePod 最根本的死因。所以苹果调整策略,推出了 99 美元,还没一根表带贵的 HomePod mini。 宣布 HomePod 寿终正寝的同时,苹果强调:HomePod mini 销量喜人。 - 舆论对 HomePod 早有论断:好听,但不够智能。 HomePod 的声音好,并不是因为有豪华的硬件配置,不在于发声单元的数量和功率(虽然它的配置的确很豪华),关键是背后的音频技术。 这是苹果第一款搭载「计算音频」技术的产品。HomePod 能感知环境,实时对声音进行自适应调整。不管你把它以什么姿势,放在房间的什么位置,它都会与空间良好地「共振」。 它还能对声音进行更精细的分频处理,三频分离度好到不像是「单体音箱」发出的声音。当时 Eddy Cue 在接受采访时提到过这个技术,之后苹果将它包装了一下,叫作「自适应均衡」(Adaptive EQ)。 后来,这一系列音频技术被用在新款 MacBook Pro (T2 芯片控制)、iPad Pro 上,也被用在 AirPods Pro、AirPods Max 等耳机产品上。 从这个角度来说,HomePod 其实很智能,它用来处理声音的智能技术甚至领先了时代。 但这些技术领先是相对隐性的。功能上显性的落后,使 HomePod 遭受了不少批评:不支持 Spotify 等第三方服务,Siri 不够好、不够 cloud-based,基于 Wi-Fi 局域网的功能,稳定性、可用程度都很低…… - HomePod 是一台用来「播内容」,而不是「播声音」的音箱。 你可以用它听音乐、听播客、看电影,付出极低的代价,获得极致的声音体验。但你没法用它刷 TikTok、看 YouTube、打电话,用它取代「手机扬声器」。 HomePod 甚至不鼓励你「频繁切歌」或「拖动电影进度条」,因为每一个类似的操作,都需要经过 Wi-Fi 传输,反馈不流畅,体验很差。 这是一个有点矛盾的产品。一方面,它很便宜、很方便,随便放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就可以用了。另一方面,它又只能播完整的唱片、专辑。HomePod 与那些零碎的,仅几秒钟长的「抖音神曲」绝缘。 某种程度上,HomePod 将「认真听」这件事平民化了。你不需要一个经过设计的听音室,不需要专门的唱机、专门的音箱,就可以认真听一张专辑。这是苹果做产品的核心理念,用简单的方式做认真的事,也就是他们反复强调的,the music DNA。 HomePod 发布之初,我曾与朋友讨论,「现在只要开口说一句话就可以听到音乐,这是不是过于方便,没仪式感了?」但实际上,HomePod 在「方便」和「认真」之间,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平衡。 可惜的是,更多人,甚至没有「认真听」的需求。 - 2018 年春天,我通过代购,第一时间买了一台 HomePod。至今三年,它成为了我房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从 3 岁开始,我就住在这个房间里,至今已 20 余年。我对它有诸多不满意,比如面积太小、地板和窗帘太难看……毕竟是老房子,很多设计都无法满足我今天的需要。但靠着这台 HomePod,我至少可以在房里认真听一张唱片。 今年,我也要搬到新家去了。我在书房里规划了一个专门听音乐的角落,计划买一台黑胶唱机和一套有源音箱,还准备在客厅配置一套更好的影院系统。我能支配的房屋面积大了 10 倍,HomePod 不再不可或缺,它圆满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HomePod 发售后的夏天,苹果推出了一支广告,由 Spike Jonze 执导。广告里,FKA twigs 随音乐起舞,空间也随舞姿和音符拓展开。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广告,没有之一。它汇聚了天马行空的想象,极具美感的艺术表达,同时又无比准确地切中了产品的深层特性。 现在,一切已成历史。但我还是愿意感激它存在过、发生过,感谢苹果尝试过。
到 2021 年 1 月为止,我记了 29 个月的明细账,一共 2443 笔支出,560 笔收入。大到单笔三万多元的费用结算,小到 1 分钱的优惠公交车票,依赖于电子支付的流行,没有一分钱错账。 记账是一个令人「上瘾」的事。通过记账,你建立起对钱的理性认知,获得对财务的掌控感,每个月底开始有结余,不再为下个月的信用卡账单发愁。渐渐地,你的收支流动越来越贴合预期,形成正向循环。有了正确的势能,存款账户里的钱也随时间越积越多,你开始研究投资、理财,为更远的人生做规划…… 过去两年,在明细账、消费预算、月度现金流表、季度财务表的「督促」下,开源节流的落实变得无比高效。2020 年最后一个季度,我的收入相比两年前增长了 189.2%,支出减少了 67.5%,整个 2020 财年的储蓄率是 73.13%。 我最后一次出现「单月负现金流」是在 2019 年 3 月,因为有「去美国旅游」这笔大额支出。自那时至今,账本上每个月的 “Earning” 都是正的,且不断增长,月度结余的移动平均值很快由负转正,并直线飙升。 这个感觉非常好。毕竟对每一个当代社会人来说,掌控钱,是掌控生活的第一步。 - 这是几年前,刚走入社会的我,绝对想象不到的情况。 三年前,我在手里只有两万块存款的情况下裸辞。虽然后来又拿到了两个北京的工作 offer,但我最终还是选择,在没有任何收入的情况下,回老家,没钱大不了「啃老」。 当时我对未来的计划是,进个单位混份工资,再偶尔做点写稿的兼职,应该就能「活下去」了。我在心里定了一个「小目标」,如果每个月能赚到 xxxx 块钱,就应该能过得还不错了吧。 三年后,我的平均月收入已经是「小目标」的五倍。 我的确「活下来」了。但很可惜,五倍预期的收入并没有让我变快乐,更别说无忧无虑了。层层加码的工作,带来了严重的疲劳和焦虑,营造出碌碌无为的生活体感。 每个月,我都会提前计算,这个月需要赚多少钱,将支出控制在多少钱以内,才能让「平均月收入」、「平均月盈余」保持增长势头。 因为我是一个主业劳动收入只占 20% 的五分之四 freelancer。这意味着,我必须将收入目标分解为一个个具体的项目合约:xx 个小时的咨询、xx 篇媒体报道、xx 篇商务约稿…… 回顾我过去两年的职业发展,其实总体来说是非常顺利、稳步向上走的。但每个月,账单上的数字都时时刻刻步步紧逼,每当工作的 flow 出现一些小的波动,一两周没活干时,焦虑就如潮水般袭来。 听起来非常 condescending,但有时候,福音和诅咒,就是一线之隔的事。特别是 2019 年末,父亲患病之后,家庭收入结构和角色的转换,让一切进一步加速、加剧。一切关于依赖父母的可能性的想象,都被打破,什么都必须靠自己了。 我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态度,全身心投入地努力「赚钱」。因为它不再是单纯的自我实现与发展路径,更是一份沉重的责任。在每天的工作中,我越来越习惯被叫做「杰老师」,而不是小博士(学生时代的外号)。 在这之前,我是一个有商业意识,但很少「努力赚钱」的同学。这太不酷了,为了一点钱就低声下气、溜须拍马,触碰自己的原则,甚至放弃理想。 我每一次找工作,都是非常笃定的。我从来没做过「广投简历」这种事。从大学到现在,我一共只有过 10 次求职经历,拿了 8 个 offer,去做了其中 6 份工作。即使现在,我作为一个 contractor,也从不主动去找业务,都是甲方带着需求来找我。 - 在我的成长经历里,「钱」一直扮演着微妙的角色。 一方面,它是很多问题的开端,也是解决方案的基础。我那些最珍视的经历和回忆,每一次旅行,都建立在「费用」之上。 另一面,我也很早就认识到,钱不是万能的终极答案。我身边的朋友,资产量级是以「几位数」为单位分布,指数累加的。他们的喜悲,我看在眼里,与钱并没有太大关系。 钱能给你提供最基本的快乐、幸福和安全感,但这种满足机制的边际效益是锐减的。五倍于预期的收入,不代表五倍的快乐。 这是过去一年我反复问自己的问题:做了这么多财务管理的工作,教别人记账、做预算,提供投资建议。构建游戏化的机制,为毫无灵魂的工作找一个借口,为赚钱赋予意义,这一切就是为了驱动自己赚更多、花更少吗? 有一句话我说了多次:「美好的生活是靠双手创造的,但钱是大风刮来的。」 这才是「记账理财」的真正意义。你花一点时间,把钱的问题理清楚、搞明白,建立健康的风险意识、职业观念。做好计划,留好出口,其他时候才不用考虑钱的问题,无负担地去创造、享受生活。 你不再会嫉妒某个同事升职后月薪比你多了 5000 块钱;不再会被冲动消费支配,之后又陷入无聊的懊悔;不再会做出情绪主导的投资,被卷入承担不起的风险;不再会为钱挣扎,把恶意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因为你有了自己的计划。 当然,意外总会发生,我们不可能完美掌控人生,但「计划」会给你留出更大的弹性、空间,让你可以专注于自己的成长和更高层次的自我实现。 而自我实现的力量,永远更强大。 - 本文节选自「LIFEHACKING101 DLC1:钱!钱!钱!」,完整的 DLC 内容是我在过去一年用哪些新方法进行记账、投资的总结,将于 3 月 1 日推送给付费读者。 此前购买了 LIFEHACKING101 的读者,可以免费获得所有 DLC 推送。 想阅读完整 DLC 的朋友,可以支付 99 元购买 LIFEHACKING101 Deluxe,获得全部文字和音频内容,以及未来全部 DLC 内容。 购买请转账 99 元至支付宝 & Paypal: jessechan42@gmail.com ,并备注你的邮箱地址,用于接收内容。
您可以订阅此RSS以获取更多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