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ichael Gibson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任宁 译者按:本文来自 1517 Fund 合伙人 Michael Gibson 的邮件通讯,经他同意后于差旅间隙译出。作为他们首期基金唯一的中国投资人和 VC 同行,我与 Michael 和 1517 另一位合伙人 Danielle Strachman 经常交换看法,也认识了不少颇有意思的创业者。对当下流行的「慢生活」论调,他们总嗤之以鼻,正如邮件里写的——「我们的失败并不在于没能适应迅猛发展的未来,而在于没能摆脱濒临崩溃的过去。」或许你会觉得他自信得近乎武断,或许你跟我一样并不认同他所有观点,但或许你会跟我一样依然有所启发——Michael 说,他很期待看到中文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反馈。 「你们这些家伙胡扯蛋,」比尔·盖茨朝我咆哮。「净胡扯蛋,你们就是胡扯蛋。」 比尔·盖茨被惹恼了。在标志性的眼镜上方,他的双眉拧在一块儿。争论时,每回当他压过了我,都会拖着脚做个小小的舞蹈动作,仿佛他已把逻辑和理由当做篮球,对准我成功狠狠当头灌下。面前这活力十足的人不是你常见的那位拎着装满书的帆布袋的亲切慈善家,也不是那个耐心解释他改善全世界穷人处境的努力的绅士。不,那个人是特为杂志和周日小报而设的。我眼前乃是传说中的、只在回忆录和商业史中读到过的愤懑与怒火。这是那个在微软反垄断案起诉过程中与司法部叫板,一决雌雄的人,而我用一个问题惹恼了他。这个问题,或者该说是一则总的主题,已经激活了他体内那个凶猛的创业者,那位数十年来一直无情碾压苹果和 IBM 的首席执行官。我可以感觉,他,这位当时全世界最富有的人,认为我是个傻瓜……当然我挺享受这场景的。 当时,我与盖茨相近而立。地点是查尔斯·西蒙尼(Charles Simonyi)在西雅图郊外华盛顿湖畔那幢奇特的豪宅「西蒙尼别墅」的纯白色画廊,时间是 2014 年 6 月。作为微软 Office 套件的首席架构师、Word 和 Excel 之父,西蒙尼花过 2500 万美元去享受绕地飞行十天的乐趣。他曾乘坐载有礼物的联盟号飞船抵达国际空间站——当时的贴心女友玛莎·斯图尔特(Martha Stewart)给他准备了一顿美味简餐与船上的俄罗斯宇航员分享:烤鹌鹑和鸭胸肉。自 1966 年 16 岁身无长物逃离苏联统治下的匈牙利以来,他已走了很长一段路。 不过那晚我们比较「接地气」。西蒙尼为理论物理研究的绝对巅峰——普林斯顿大学高等研究院(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举办了一场筹款晚宴。研究院于 1933 年成立时的首位员工是爱因斯坦,第二位则是约翰尼·冯·诺依曼。之后他们的学者发明现代计算机,得过 33 次诺贝尔奖和 42 次费尔兹奖——全员超强大脑。但是与任何其他非营利组织无异,他们需要从捐助者那儿筹集资金,这便是西蒙尼召集他的老朋友盖茨和其他三十位西雅图精英在此处,在他家的纯白画廊里罗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系列画作下吃饭聊天的原因。 我被安排在头桌,坐西蒙尼旁边,跟盖茨差不多隔了三个人。所以吃饭时我没能和他聊上。但在晚饭后,盘子撤下,咖啡喝完,人们都站起来了。我决定必须会会这位微软的创始人。 不知该说什么妙语金句,于是我介绍了自己。 「嗨,盖茨先生。我是迈克尔·吉布森(Michael Gibson)。我为彼得·泰尔(Peter Thiel)工作。」 「噢,我认识彼得。」他说话时就像那个你最亲近的舅舅。 然后我提了个问题。自 2008 年左右,泰尔便一直在公开场合谈论此事。此后多年以来,资深学者们没完没了地撰写出了许多干巴巴的论文。但之后,在 2014 年的当时,大多数人都被智能手机弄得头昏目眩,与互联网夹缠不清,这问题变得不过是我前任老板首先发出的古怪吐槽,然后被经济学家泰勒·科恩(Tyler Cowen)在《大停滞》(The Great Stagnation)和罗伯特·戈登(Robert Gordon)在《美国增长的起落》(The Rise and Fall of American Growth)中着重放大而已。很少有主流中人认真对待它。 于是我问盖茨:「您如何看待我们没有目睹理应发生的创新和科学进步这个情况?进步的速率已经停滞了。」 盖茨的变化是瞬间的,他突然展现出惊讶的表情,迅速面泛波澜,看似着恼于我。这是我整晚见过他最生动的时刻。 「噢,你们这些家伙胡扯蛋,净胡扯蛋……」 你们这些家伙! 如前所述,我很享受与我交谈时这人变得生机昂扬的样子。这也令我兴致满满。就冲这,我也要跟他争下去。他骂着脏话——这般粗俗在某种程度上极其迷人——他立马成了一眼关于世界上数十亿人口福祉的正面事实和统计数据的间歇喷泉。他言及儿童死亡率的降低,寿命的延长,以及许多发展中国家的整代人在历史老人一眨眼中就摆脱了贫困。 我能做什么呢? 一方面,他是对的。他说的一切都真有其事。过去 40 年中,许多人的生活已越来越好。那确实属于进步。但我俩谈论的乃是两个不同话题。盖茨所指,是将我们的知识播撒到其尚未触及之处,例如,当医学、卫生和营养方面的典范实务被传递至世界上最贫困地区的那些人们时。 而我所说的进步,是指发现全新的东西。我们已不再是一个由探险家和发明家组成的国家。简而言之,美国的创造力正在干涸,燥渴垂死。这与所有关于指数级增长的政治宣传(进步的速度日见增快,这股变化之潮狂野咆哮)相反——实际上,也与盖茨和我几分钟前刚听取的关于理论物理前沿的研究院演讲相反。如果与所有这些相反,我们不再以我们曾经所想的高速向未知进军,那怎么办? 如果我们当前的社交焦虑并非源自在太短的时间内变化太多,而恰恰是由于变化还不够,那怎么办? 我当时觉得,现在亦同样这般认为:我们的失败,并不在于没能适应迅猛发展的未来,而在于没能摆脱濒临崩溃的过去。 盖茨和我开始快速在各个经济领域游走,正反双方枪炮齐鸣。然后关于「教育」的话题浮出水面。 「我们不太擅长教育人。」我说,「从幼儿园到高中再到大学,我们花的钱更多,所获结果却与以前相同甚至更糟。」 「好吧,你知道,」盖茨稍作停顿,许是为了戏剧效果,「我正试着为此做些什么。」 确实。盖茨基金会已承诺提供数十亿美元去帮助学生及改革学校。斯坦福大学、康奈尔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剑桥大学以及麻省理工学院都有教学楼因他的慷慨大方而以他命名。 至于我为改革学校所做的努力嘛……我希望你读到这里也许会困惑。因为,上帝才知道,我是如何跟比尔·盖茨呆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我凭什么跟一个在我还没出生时就开始致力于推动教育和技术进步,并且以个人身份作出极大贡献的人,来争论这些? 很久以前,当我在牛津大学读研究生时,我正在一条成为教授的路上。我专注于古代和道德哲学,但在获得博士学位之前就退学了。 然后我遇到了彼得·泰尔,并与他并肩工作。入职第一天,我们便创立了一项奖金,每年为 20 位年轻人各提供十万美元用于从事独立项目、创业和研究。奖金是无偿的赠款,但能给我们带来宣传效应。泰尔奖金有两则严格的限制:你不能入读大学,且申请时不得大于 19 岁。当我们在 2011 年遴选出首批 20 人时,我实际上已经举起了海盗的黑旗,成了个「反教授」。 就像我差点儿就要成为的那个牛津大学一哥一样,我麾下集结了一批极端杰出的年轻人。但是作为「反教授」,我的学生自然无需写论文或参加考试——这些不过是任何聪明人略加努力,或者像《好莱坞妈妈》(Hollywood Mom)里那样给学历骗子付点钱,都可以达成的事——不,我们把这种竞争留给「全面发展」的学生们,让他们去受优良名声和权威认证的呆板诱惑而你争我夺。与此相对,我们的伙伴们将要做些非常罕见且无比艰难的事情:他们将要去创造事物。 他们还真做到了。 2012 年,我遇到了一位瘦削的俄罗斯少年,来自加拿大滑铁卢,名叫维塔利克·布特林(Vitalik Buterin)。他对如何调整比特币底层技术有些新想法,例如智能合约和数字资产。我们给他发了份泰尔奖金,后来他推出了以太坊,该「公司」的市值今天达到 180 亿美元。 2013 年,我们将里特什·阿加瓦尔(Ritesh Agarwal)加入了奖金计划。他从无到有创办了酒店公司 Oyo Rooms,如今已在印度、亚洲其他地方和中东开展业务。截至上一轮财务融资,其市值已达 100 亿美元。劳拉·戴明(Laura Deming) 16 岁时在麻省理工学院读大二。我们觉得她疯了——她想离开麻省理工学院的实验室,去组建一家风险基金,投资于可以无视年龄增长而延长青春的尖端疗法。她的天赋实在令人留下太深印象,所以尽管我们心存担忧,还是不得不给她一笔奖金。她那时实在是太年轻了!好吧,她证明了我们是傻瓜。七年来,她的「长寿基金」(Longevity Fund)表现实在出色。 在我为一小组我们找的「怪咖」们带了次哲学和技术的研讨会之后,劳拉·德明写给我:「也许你已成了一位身处象牙塔以外的、更棒的哲学教授?」 我当然设想过这点。在绝对最好的情况下(当然近乎不可能),我或许已当上哈佛大学等顶级高校的教授。在 40 年的职业生涯中,我可能每年会为三名本科生提供毕业论文的建议。兴许再加上一年两篇博士学位论文。总共加起来,我大概会指导约 200 篇文章的写就。或许我的假想学生们会在约翰·罗尔斯(John Rawls)或亚里士多德的成就上加一个小数点。但不管这项工作的价值能达几何——我可以想象它在剑桥的艾默生大厅里积灰的样子——我向你保证,与我们这个无章无序、连本科学位都没有的团伙所做出的成就相比,它会显得无比苍白。 我将于二月在纽约与罗伊·布兰克曼(Roy Blankman)共同主持下一次的 1517 哲学研讨会,主题是关于数学发现的本质。我们在数学上取得了与以往一样大的进步吗?还是说我们达到了人类思维的极限? 1900 年,当时最伟大的数学家提出了该领域 23 个未解决问题的清单。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个之外其他所有皆已得到答复。那么下个世纪的问题会是什么?我们会探索到底。 如果你有兴趣参加,请告诉我。比尔·盖茨和高等研究院的人都不会去的。 祝好, 迈克尔
编译自:'We Are as Gods and Might as Well Get Good at It' Commemorating the Whole Earth Catalog 50 years later. 第一期《理性》是1968年从油印机上印出来的,还有一份与众不同但精神上相关的出版物也在媒体上脱颖而出。从表面上看,这两份出版物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一份是因其“清醒”的本质而有名,而另一份则是一个信息交流中心,不仅介绍如何手工编织奇怪旗帜,还让它在嬉皮士伊甸园的贫瘠土地上飘扬。但是《理性》和《全球概览》以它们自己的方式指向了一个未来,在这个未来中,个人,不管喜不喜欢,在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和更负责任。 《全球概览》的宗旨声明中写道:“我们就是神,或许还真无所不能。到目前为止,遥不可及的权力系统(政府、大型企业、教育体系和教堂)造成的问题基本把它们带来的益处抵消了。与此困境相对应的是,一种属于个体的、私人的力量正在崛起——个人实现自我教育、获得启迪、塑造属于自己的环境,并将他的冒险经历与有兴趣者分享。”正如目录创始人斯图尔特·布兰德在2010年告诉《理性》的布莱恩·多尔蒂(Brian Doherty):“当时肯尼迪说,‘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问问自己能为国家做些什么’。我们说,‘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自己动手吧!’” 就像一颗划过天空的彗星,目录燃烧得很明亮但短暂,最初的形式只持续到1971年。(相关杂志、续集、项目和选集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不断出现。)在最初的销售中,它卖出了60万册;这期名为《最后的全球目录》(Last Whole Earth Catalog)获得了国家图书奖(当代事务类)。这份出版物的精神体现在封面艺术上,这是一幅来从太空看的地球照片——“全球”。布兰德解释说,在国内和冷战紧张关系的高峰期,随着战争、饥荒和其他灾难在世界各地发生,这个标题和图像强调了我们最终都在一起。 《全球概览》,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一个实际的目录。编辑会列出他们考虑过的项目“1)有用的工具,2)与独立教育相关,3)高质量或低成本,4)方便邮寄”。在最后一期的告别文章中,布兰德欣然承认了受“L.L. Bean户外用品目录……以及Bean先生多年来为人类服务”的启发。使人陶醉的结果介于经典的Bean目录、西尔斯圣诞愿望书(Sears' Christmas Wish Book)丰富的感觉,以及J. Peterman目录讽刺Seinfeld上。 布兰德自己对保罗·埃利希(Paul Ehrlich)《人口爆炸(The Population Bomb)》(现已被证明不可信)的评论与他推荐的安·兰德(Ayn Rand)的《阿特拉斯耸耸肩》不谋而合,并给人一种所代表的世界观的广度。这里有那些有抱负的公社社员想要的手册和机器的信息,无论是净化水,制作保加利亚式酸奶,还是在你和你老爸自己建造的小木屋里在家里生孩子。这里有关于如何在摇滚节和政治示威中不被逮捕的书籍和小册子;也有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资本主义与自由》(Capitalism and Freedom),这本书与安格斯·布莱克(Angus Black)的《新激进主义经济现实指南》(A New Radical's Guide to Economic Reality)一起得到正面评价,它们呼吁征收20%的统一税,并“明确地呼吁:今天减少政府,明天更少”。同样有售的还有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和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的全集。巴克敏斯特·富勒是测地线穹顶和未来主义大师,马歇尔·麦克卢汉是媒体理论家,在很多方面预言了互联网。在目录中,“理解整个系统”是一个完整的类别,这违背了布兰德在50年代后期作为生物学家接受的教育,当时研究人员刚开始思考反馈循环和综合分析等概念。这个类别与“土地使用”、“社区”和“游牧”等部分并列。 尽管《全球目录》出版时间很短,但它启发了许多不同的人,出版物和组织,包括苹果公司(史蒂夫·乔布斯就是在这里发现了他的至理名言“求知若饥”),《连线》杂志、《全球电子链接》(the Whole Earth 'Lectronic Link或The WELL)、以及Long Now基金会。广受欢迎的“Boing Boing”网站是该目录的一个后代,它的副标题是“一个关于美好事物的目录”;它的创始人之一马克·弗劳恩菲尔德(Mark Frauenfelder)与凯文·凯利一起参与了“酷工具:一个可能性的目录(Cool Tools: A Catalog of Possibilities)”,另一个“全球”的化身。 “名声或任何形式的成功的主要问题在于它将你与周围隔绝,”布兰德在《最后的全球目录》的结尾写道,解释了他为什么决定在该出版物的人气和好评达到顶峰时停下来。“驱使我们前进的意图和驱使我们前进的神秘有所不同。神秘总是会教育和纠正的。意图可以脱离其自身的束缚。” 布兰德今年12月年满80岁,现他把时间分配在Long Now基金会和Revive & Restore,致力于“建立21世纪保护遗传救援工具包”来拯救珊瑚礁、马蹄蟹、亚洲象和其他生物免受退化、人口减少和更糟的影响。其最有远见的野心包括“已灭绝”动物,如候鸽和长毛猛犸象,这些动物很久以前就灭绝了。因为他相信对农作物和生物体进行基因改造,以及更多地使用核能来减少温室气体,布兰德帮助激发了第一个地球日,在他的一些老圈子里,他成了一个被社会遗弃者。 当这篇评论发表时,《全球概览》将在旧金山举行50周年庆祝活动。布兰德是“快活的恶作剧者”的成员,当他们在感恩而死乐队的表演上进行“Electric Kool-Aid Acid Tests”时,他对举办聚会一清二楚。1971年7月,当最初的目录关闭时,工作人员在旧金山的美术宫(Palace of Fine Arts)举行了一次疯狂的聚会。身穿僧袍的布兰德向那些想创办广播电台、杂志、公社和其他听起来有趣项目的人分发了2万美元,每次增加几百美元。他对《基督教科学箴言报》(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的一名记者表示:“我们的目录有如此多的需求,以至于我们希望,当目录关闭时,这些需求将迫使其他人在自己的领域创建更加多样化的目录。” 这一预言当然实现了,尤其是如果你考虑到互联网的崛起,在互联网上,兔子洞比在上帝的绿色地球上生活的兔子们还要多。 考虑到它们共同的出生年份,我们有必要思考一下《全球概览》和《理性》中有时重叠的痕迹。他们的创始人当然走的是不同的道路:布兰德成为了一位连续创业者,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做智库、非营利组织和大创意,甚至是目录成为它自己的魔法遗迹,继续进行激励;《理性》的创始人兰尼·弗里德兰德(Lanny Friedlander)曾与天才设计师马西莫·维格内利(Massimo Vignelli,他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创造的纽约市地铁地图版本,至今仍在使用)合作过一段时间,但后来他放弃了创造性的工作,甚至与早期的自由主义者失去了联系。 然而回顾过去,《全球概览》对“遥不可及的权力系统”的批判,以及《理性》通过以基于的理性分析(“逻辑而不是传说”)来增强个人能力的愿景,都是激发了60年代反主流文化精华的DIY精神的一部分。对未来的某种乐观支持了这两份出版物。我们是神——也许是半人半神——50年过去了,我们仍在努力做得更好。
编译自: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Whole Earth Catalog 据《全球概览》的创始人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称,《全球概览》的故事始于巴克敏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1967年,在富勒的《地球飞船操作手册》(Operating Manual for Spaceship Earth )和大约200微克迷幻药的共同影响下,布兰德相信,传播NASA拍摄的太空行星照片是促进人们作为行星管理者的新认识的重要途径。 在继承了一大笔资金之后的一两年后,他的第二个想法就是将公社居民与有用的商品联系起来。 在访问Drop City、Libre、喇嘛基金会和西南部其他富有远见的公社之后,布兰德在1968年秋季推出了第一本《全球概览》,其中封面上有NASA的地球图片。这是一份资源的综合汇编,主要通过全国各地不同经销商的邮购获得。木炉子、打井设备和说明书以及家庭医学手册与教学、道教、电子音乐以及控制论和反馈过程的理论书籍并列出现。这本书以宣言开头: 我们就是神,或许还真无所不能。到目前为止,遥不可及的权力系统(政府、大型企业、教育体系和教堂)造成的问题基本把它们带来的益处抵消了。与此困境相对应的是,一种属于个体的、私人的力量正在崛起——个人实现自我教育、获得启迪、塑造属于自己的环境,并将他的冒险经历与有兴趣者分享。《全球概览》愿寻找并推广能促进此进程的工具。 因此有一些主要的主题:将权力下放给个人,关注个人发展,以及提供工具作为社会变革的手段。 《全球概览》每年出版一次,或多或少的季度增刊充满了读者的更正和建议。1971年,该项目完全关闭,并将剩余资金捐出。 1974年,布兰德重启了这个项目,出版了新版目录,并以同样的方式发行了一本杂志,名为《共同进化季刊》(CoEvolution Quarterly)。《共同进化季刊》的重点是生态学、可持续性、对地球未来的预测以及适当的技术。 布兰德与计算机技术几乎没有联系,这本杂志也没有,直到1983年,他的经纪人说服他加入《全球软件目录》(Whole Earth Software Catalog)。《全球软件目录》和附带的杂志《全球软件评论》(Whole Earth Software Review)是一个巨大的失败,但是它们标志着“全球”项目的一个重大变化。 1985年,当“软件目录”失败,“软件评论”即将发布时,决定将“软件评论”与《共同进化季刊》结合起来。 此后,新杂志《全球评论》更侧重于生态学,更多地关注灵活的业务管理,关于复杂系统和自组织的科学思想,以及计算机软件和网络。这一时期还推出了WELL,即“全球电子链接”(Whole Earth 'Lectronic Link),这是一个计算机公告板,供湾区人员互相交流和建立联系。WELL的工作人员主要由农场(Farm)的前居民组成,这个村社由田纳西州的Stephen Gaskin领导。 20世纪90年代,斯图尔特·布兰德开始主要参与“全球商业网络”(Global Business Network),这是一个由布兰德与壳牌及斯坦福研究所的高管和商业顾问共同创建的智库,其目的是为企业高管提供新想法的建议,并帮助他们采用灵活的管理策略、网络形式和自组织过程。 1992年,《全球评论》(Whole Earth Review)的总编辑凯文·凯利(Kevin Kelly)被雇去运营一份名为《连线》(Wired)的新杂志,介绍了一些“全球”的贡献者,包括布兰德、网络空间公民自由倡导者John Perry Barlow、虚拟现实企业家Jaron Lanier和《虚拟社区》(Virtual Communities)的作者Howard Rheingold。顺便说一下,Rheingold是凯利之后的《全球评论》编辑,他曾告诉纽约时报,“我们生活在一个离开家越来越不愉快的时代。The WELL能让你找到志同道合的灵魂。”当然,《连线》杂志是网络泡沫的主要印刷机构。在凯利担任主编期间,《连线》封面上有右翼英雄George Gilder和Newt Gingrich。 《全球评论》及其后继者《全球杂志》(Whole Earth)又挣扎了大约10年,然后该杂志就倒闭了。《连线》杂志连续至今。 在过去几年里,斯图尔特·布兰德开始推广核能作为解决全球变暖和能源政策的最佳途径,他说“个人计算机是嬉皮士唯一正确的东西”(the personal computer is the only thing the hippies got right)。 因此,《全球概览》项目开始是60年代反文化的工具,帮助人们建立一个新的社会,最终促进了网络经济,这不仅对失去投资的人是一场灾难,对电子血汗工厂的工人来说也是一场灾难,以及对于生活在电脑芯片制造和处理污染地区的人们、北加利福尼亚房地产泡沫中被驱逐的人和所有生活在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底层的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这怎么发生的?我们应该如何理解《全球概览》的最终结果,以及它作为60年代末的遗物? 《全球概览》出现于1968年,似乎是远离越战激进主义、新左派、黑豹党(Black Panthers)和气象人党(Weatherman)所代表的日益高涨的战斗性,转向强调生活方式和意识的变化。Andrew Kirk在Doyle教授的书(Imagine Nation: The American Counterculture of the 1960’s and 70’s)中阐述了这一点,兰登·温纳(Langdon Winner)的The Whale and the Reactor也是如此。 Theodore Roszak在1986年的From Satori to Silicon Valley中指出乌托邦思想中两个共存的传统:一个是要求回归自然和更原始或田园生活方式的逆转趋势,另一个是促进进步和新技术的技术爱好者趋势。在他看来,《全球概览》试图综合这两种传统的一部分:计算机和先进的控制论科学思想以及亲密的乡村生活和东方神秘主义。但是,正如Roszak写道的,“综合崩溃了,反主流文化的技术狂价值观胜出... ...毕竟,他们是主流价值观和制高点,事实证明,这些力量比大多数反文化成员猜测的要顽强得多。” 最近,弗雷德·特纳(Fred Turner)在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发表的论文详细论述了这一历史。他的论文题目是“从反主流文化到赛博文化:斯图尔特·布兰德和《全球概览》是如何给我们带来《连线》杂志的”(From Counterculture to Cyberculture: How Stewart Brand and the Whole Earth Catalog brought us Wired Magazine)。 特纳强调了《全球概览》加入高科技研究和反文化意识形态。他说,建立这种联系,允许两者相互合法,连接不同的社区——控制论和计算机研究人员,以及社区居民——他还创造了一种联系语言,这种语言允许思想在两个领域之间相互转换。这对于重新定义计算机的形象是至关重要的,从一个集中控制和压迫的工具,到个人和政治解放的工具。这种混合形象是网络时代神话的核心。 除了从反对集权和等级制度转向促进政府放松管制和集中政治及经济权力之外,特纳指出了“全球”项目历史上的一些讽刺。在拥护平等并高度关注未来主义和全球趋势模式的同时,他们忽视了从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财富差距不断扩大的趋势,“制造了一种掩盖这些趋势的说辞”;从斯图尔特·布兰德在出版项目上的主导地位,到他们所倡导的“灵活”商业活动对员工的影响,他们一直在掩盖现有的权力等级。最后创建一个商业模式,从原始的《全球概览》和WELL开始,模糊了公司与客户之间的界限,从根本上诱使客户创建产品,然后将客户和他们的工作卖给对方,并保持利润。 我想补充一点,从服务有远见的乡村社区项目到推广“虚拟社区”,同时也助长了网络经济对海湾地区和海外真实社区的破坏。 《全球概览》在以显而易见的方式将反主流文化转变为一种消费者身份的形式方面也具有影响力。以及促进全球化方面。 所以,一些我谈过的人说,“嗯,布兰德,你知道,他只是变老了,卖完了:就像Jerry Rubin和其他人一样。”的确,他在80年代确实变了。但是也有很多连续性。 回到开头:《全球概览》的保护神和灵感是巴克敏斯特·富勒;在其第一页上写着这样的话。富勒的中心立场是,现代世界拥有如此丰富的专门知识,如果我们选择,我们可以通过智能应用设计来消除资源的稀缺和枯竭。他说,当人们意识到不再有物资短缺时,就不会再有战争,我们将进入一个和平与智慧管理的新时代。 这种设计意识形态相信思想的力量,否认不平等和剥削的持续存在,几乎与网络时代的神话一样——新技术可以带来一种新的社会秩序,让每个人都不费力地获得自由。 并不是没有人提出《全球概览》忽略的问题。让我和你们分享一下1970年1月增刊上的一封信。这是一个叫Jay Bonner的人写的: 有时我什么都不在乎,但现在我在乎了。想到超过15万人会拿起《全球概览》,不加思索地认为它很棒,就像我一样,这让我感到恶心。 《全球概览》的功能是为“全球”提供工具。全世界大约80%的人被世界上不同的资本主义国家所吞噬。然而,由于某种原因,这些“第三世界”的人的问题甚至没有在《全球概览》中提及。有一些书籍和各种出版物是由受过教育和经验丰富的作家写的,内容是关于这些问题及其解决方案。在这一点上,我真的不认为“全球”这个标题对《全球概览》来说是适当的。 斯图尔特·布兰德,这个最初创造和构思了《全球概览》和卡车商店的人,似乎没有和我一样认为这些类型的政治书籍和各种出版物应该在其中。有一次,当我和他一起在《全球概览》上工作时,我问布兰德先生,他会不会带一些政治导向的地下报纸。在回答我的问题时,他告诉我,他对《全球概览》做出的第三个限制是没有艺术、没有宗教、没有政治。 我想指出的是,尽管布兰德先生显然不这么认为,但他在开始时为自己制定的三个基本规则(他在三个多月前告诉我的)都已经被打破了。 从艺术开始...然后我们转向宗教...最后,我们谈到具有政治意义的项目。在这方面我们发现了不少: 《拒服兵役手册》(Handbook for Conscientious Objectors) 《人口爆炸》(The Population Bomb) 《人口进化和计划生育》(Population Evolution and Birth Control) 《生育控制手册》(Birth Control Handbook) 《阿特拉斯耸耸肩》 《华尔街日报》和许多“未来”书籍。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布兰德先生在诸如《拒服兵役手册》和一本关于马克思理论的好书之间做出这样的区分,这是因为他是一个资本家。包含这些主题的书籍会妨碍《全球概览》销售,毕竟,这不是为他感兴趣的人服务,而是赚钱,相信我,他有很多钱。此外,这违背了他所有的经济信念。是的,布兰德先生的个人感受真正体现在应该被称为“斯图尔特·布兰德概览”的地方。在《全球概览》的所有128页中,出现了一个未提及的政治观点。《全球概览》传达的整个逃避现实的感觉对我来说是不幸的。 ...概览的想法很好。人们需要《全球概览》,但不是他们得到的这本!如果你有同样的感觉,那就写给斯图尔特·布兰德。 斯图尔特·布兰德的回应: [Jay和他的兄弟Joe一起在秋季《全球概览》上做版面设计,由于他的页面上有太多技术错误,他没有被重新雇用参加一月份的制作。Jay是17岁。(我31岁了。你几岁了?这比我们任何人都更重要。)没错,多亏了父母,我有一些钱,我正把这些钱投入到《全球概览》这样的工作中。我的工资是每小时5美元。《全球概览》是非盈利性的,所以我们的收入...只能用于进一步的教育项目。]资本主义问题很有趣。我还没有弄清楚什么是资本主义,但是如果这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我会理解它。[压迫人民:我所知道的是,我已经变得激进了,通过在《全球概览》上进行更多的参与政治而不是作为艺术家。我的背景是白人新教徒(WASP),妻子是美国印第安人。]几年前我和印第安人做过的工作让我相信,对任何人(个人或机构)采取任何犯罪的行为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 我为人民争取权利,为人民承担责任... 这和抨击壳牌石油不一样,但我确实认为,不是说“全球”的人都被所谓的自由意志主义的资本家同化和腐蚀了,我们也可以说他们一直都是自由意志主义的资本家。当他说“不涉及政治”的时候,他的意思当然是让白人和男性占主导地位。 但是,事实上,很多优秀的人做了很好的工作,出现在《全球概览》和杂志上,非常有用。我认为他们所做的工作有很多价值,将整个系统建模的科学项目与社群生活和社会革命的价值观、东方哲学和意识的迷幻转变联系起来。我相信,或者至少我想相信,这些联系有很多价值。 正如在这段历史中发生的那样,系统论和生态学的宝贵见解与对技术的不加批判的推广、对进步的信念以及对社会变革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观念结合在一起,整个项目以腐败和破坏性告终。 有没有可能在不落入这些陷阱的情况下,综合技术先进的知识和人类社会转型?这似乎一次又一次地发生。这个项目会是什么样子?
本文原载于 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 作者:伊藤穰一(Joichi Ito) 翻译:何聪聪|校对:王沫涵 本文为 ONES Piece《设科志》特别翻译系列的一部分,也是总第 172 篇译文。《设科志》(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为 MIT 媒体实验室联合发起的一个全新的在线出版计划。如想第一时间收到译文更新,欢迎订阅我们的 newsletter。《设科志》官网也将陆续发布此系列所有译文。 第 1 期「设计与科学」: 导读 设计即参与 启蒙时代已逝,「纠缠时代」万岁 纠缠时代 设计与科学 内里·奥克斯曼(Neri Oxman)教授提出了反映学科之间关系的克雷布斯创意循环(Krebs Cycle of Creativity),其中设计与科学在圆环上互相对立,且不是互为输入与输出的关系,跟工程与设计、科学与工程之间的关系不同。我相信,通过创造一种「视角」以及实现设计与科学之间的融合,我们能够从根本上促进两者的发展。这种联系包括设计的科学与科学的设计,以及两者之间的动态关系。 正如我之前曾写过,2011 年我加入麻省理工学院(译者注:下文简称「MIT」)媒体实验室时,首先学到的几个词之一就是「反学科」(antidisciplinary)。这个词当时出现在一则教职招聘广告的要求中。跨学科工作指的是来自不同学科的人一起工作。但反学科很不一样,它的工作范围无法简单地归属于任何一门现存的学科,一个有着自身专有语汇、框架和方法的特定研究领域。 对我而言,反学科研究类似于数学家斯塔尼斯拉夫·乌拉姆(Stanislaw Ulam)得出的著名结论「非线性物理的研究就像『非大象动物』的研究」,而反学科就是关于非大象动物的。 我相信,通过糅合设计与科学,我们能创造出一种严密而又灵活的方式,让我们得以用一种反学科的方式来探索、理解科学并作出贡献。 从很多方面来说,控制论运动示范了我们正在努力做的事情,即融合新技术来创造一个跨越现有学科的崭新运动,但这同时也是一记警钟:控制论由于过度形式化、「学科化」已变得支离破碎。正如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近日所言,控制论变得越来越晦涩、学术,虽日渐完善但也变得「枯燥得要死」。也许我们可以设计足够严密、足够有趣、足够「反学科」的事物,它不仅能存活下来,还能蓬勃发展。 在 MIT 媒体实验室,我们所寻找的学者是那些不归属于任何一个现存学科领域的人——要么因为他们身处传统学科之间的罅隙,要么他们就已经超越了现有的领域。我总是说,如果任何实验室或部门有你想做并且能做的事,你就要赶快去做。只有无处可去时你才应该来 MIT 媒体实验室。我们是新时代的落选者沙龙[^1]。 当我思考我们已经创造出的「空间」时,我喜欢把它想象成一张代表「所有科学」的巨大纸张。学科是在纸上的小黑点。黑点之间的大量空白代表反学科的领域。许多人喜欢在这些空白之处探索,但这些尝试几乎无法得到资金支持,而且不锚定任何一个黑点所代表的学科就取得终身教职更是难上加难。 此外,许多有趣的问题——以及「棘手的问题」——似乎越来越难以通过传统学科的途径解决。揭开人类身体的复杂性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快速突破最有可能通过多人合作的「一门科学」(One Science)实现。然而,我们似乎难以逾越「多门科学」,这幅如此多不同的学科交织成的复杂版图,让我们都注视着同一问题都无从认识,因为我们的表达方式是如此不同,我们预设的视角是如此迥异。 由于资金和人才都集中于现有的学科,我们需要付出越来越多的努力和资源才能做出独特的贡献。尽管学科之间和之外的空间可能有更大学术挑战,但这些地方的竞争也更少:用更少的资源就能尝试非常规但有前景的方式,而且有巨大的潜力解锁看似相互隔阂的学科之间的联系,从而释放出巨大的影响力。互联网和不断降低的电子计算、原型制作、生产加工成本也让研究成本有所减少。 反学科的历史背景:控制论 尽管在互联网和摩尔定律的驱动下,反学科工作因新技术与工具不断降低成本而变得越来越可行,但这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想法。 早在上世纪四十至五十年代,曾发生过一场相似的运动——一系列赋能的技术与工具,而不完全是成本降低,驱动多个不同的领域开始融合。从弹道导弹控制到理解生物系统如何控制动作,各种领域的原理所催生的应用,把工程师、设计师、科学家、数学家、社会学家、哲学家、语言学家、心理学家和思想家从不同领域聚集到一起,着手研究系统和反馈回路,利用所得了解、设计复杂系统。这种针对系统的跨学科研究就被称为「控制论」。 尽管每当想到控制论时,数学家、哲学家诺伯特·维纳(Norbert Wiener)和他的著作《 控制论:或关于在动物和机器中控制和通信的科学》(Cybernetics: Or Control and Communication in the Animal and the Machine)经常首先浮现在我们的脑海,但是「一阶控制论」的大部分内容其实属于工程学领域。(「一阶控制论」是关于如何利用反馈系统和反馈回路来控制、管理系统,而「二阶控制论」更多的是关于自适应的复杂系统和无法被控制或高度复杂的系统。) 尽管得到的关注较少,许多哲学家、社会学家和文化人士参与到了控制论的发展之中,比如海因茨·冯·福尔斯特(Heinz von Foerster)、格雷戈里·贝特森(Gregory Bateson)、玛格丽特·米德(Margaret Mead)、戈登·帕斯克(Gordon Pask)和斯图尔特·布兰德(Stewart Brand)。他们关注的更多是二阶控制论。 有些人把二阶控制论称为一阶系统的社区。前者拥有更多参与观察者(participant observers),而非目标观察者(objective observers)/设计者。比方说,一个一阶控制系统会是一个温控器,而一个二阶系统将会是地球的生态系统。工程师把温控器作为一个物体设计出来,这个物体能够被工程师理解、控制,也可以服务于能与工程师交流的用户,然而生态系统是一个我们作为参与者生活其中、无法控制,而且会适应我们行为的体系。鉴于管控如此复杂的系统是错综复杂、不可实现的,二阶控制论通过把人类引入系统,超越了从「客观」到「主观」的转变,而参与者也因此对他们关注、珍惜的事物负有责任。如果「控制论是理论,那设计就是行动」(兰夫·格兰维尔),因为我们对自己的设计负责。 尽管控制论的许多源头与分支都流经 MIT,不过当媒体实验室于 1985 年成立时,原本蓬勃的控制论运动已经在一系列应用学科中销声匿迹。但它留下了自己的印迹:设计,尤其是「设计思维」,作为一种实践出现并留存下来,迄今已超越许多它曾经影响过的学科。 演化中的设计 设计一词已经变成我们很多人所说的「手提箱式词汇」(suitcase word)[^2]。它有太多种含义,以至于没有任何确切的定义——你可以把几乎任何东西称作「设计」。一方面,设计囊括了许多重要的想法与实践,而且把科学的未来置于设计的语境中思考,以及把设计置于科学的语境中思考,都是一项有趣又有收获的尝试。 此外,设计已经从有形与无形的物体设计演变为系统的设计、复杂的自适应系统的设计。这个演化正在转变设计师的角色;他们不再是核心的计划制定者,而是所处系统中的参与者。这是一个根本的转变,需要一套全新的价值观。 今天,许多设计师为企业或政府开发产品和系统,主要用于确保整个社会有效运转。然而,这些工作范畴的设计并没有包括或者关注企业或政府需求之外的系统。我们正在进入一个系统边界有别于其原本定义的时代。这些未被充分代表的系统,比如微生物系统和环境,已经陷入困境,对设计师来说也仍然是重大挑战。尽管这些系统是能够自我适应的复杂系统,但我们无意施加于它们的效果很可能为我们自身招致意料之外的负面后果。 MIT 教授内里·奥克斯曼与尹美真(Meejin Yoon)教授一门很受欢迎的课程,即《不同规模维度下的设计》。他们讨论不同规模的设计,从微生物到天体物理学。尽管设计师与科学家都不可能预测复杂的自适应系统的结果,尤其是在所有规模层面上,但我们能感知、理解我们自身在每个系统中的干预,并承担责任。此外,作为一名「参与者」,我们如果能保持对所处系统的认识以及训诫的态度、有意识地运用所有视角,我们就能参与到每一种规模的设计中。这将远不只是一个我们无法完全控制结果的设计——更像是生育一个孩子并影响它的成长,而不是设计一个机器人或一辆车。 这类设计的实例之一来自自称演化雕塑家的 MIT 教授凯文·埃斯维特(Kevin Esvelt)。他正在寻找编辑特定生物群体基因的方法,以实现它们对病原体的抗性,类似携带莱姆病的啮齿类动物和携带疟疾的蚊子都是埃文斯特的研究对象。这种特殊的技术,即 CRISPR 基因驱动,是一种基因编辑:当宿主被投放进入自然,他们所有的后代、后代的后代,以及之后整个群体都将遗传被改造的基因,而我们将得以彻底消灭疟疾、莱姆病以及其他虫媒传染病和寄生虫病。关键的地方在于,编辑是嵌入到整个群体中的,而非单个生物。因此,埃斯维特研究的重点不在于基因编辑或生物个体,而在于整个生态系统,包括我们的健康体系、生物圈、社会及其思考此类干涉行为的能力。要知道,这件事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要考虑这项设计将会对所有它触及的系统施加什么影响。 「人造」的结束 过去,人造的具现与有机、文化、自然的化身之间存在清晰的界限;如今,自然与人工似乎正在彼此交融。 控制论运动开始时,科学与工程的重点在于为弹道导弹导航、控制办公室内的温度之类的事情上。这些问题毫无疑问属于「人造」领域,而且非常简单,采用科学探索中传统的分治法[^3]即可。然而,当今的科学与工程聚焦合成生物学或人工智能,这些领域本身就是极其复杂的难题,我们因此无法再囿于「人造」的领域,也几乎无法把这些问题拆分划入现有的学科中。我们发现自己正越来越有能力直接在「自然」的领域中进行设计、调动资源,通过各种方式「设计」自然。合成生物学显然完全扎根于自然,凸显的就是我们「编辑自然」的能力。然而,即使人工智能属于与自然对立的数字范畴,它与大脑之间的关系也在逐渐深化,不仅仅局限于一种无形又抽象的联想。我们发现,我们越发需要依靠自然的引导并利用现有的工具才能揭开现代科学世界的复杂性与不可知性。 通过继承控制论的衣钵、使现代设计的发展方向瞄准科学的未来,我们相信一种新的设计与一种新的科学或许将会出现;事实上,这种变化正在发生。 重新思考学术实践 MITx[^4] 与 edX[^5] 正在有条不紊地将讲座、知识传授与技能培训通过线上平台开放给世界各地的学生,让世界变得更好。 MIT 出版社、媒体实验室与图书馆则同时扮演另一个角色:为学术交流与合作建立一种崭新的模式,打破原本阻隔学者交流的人为障碍。我们想为思想的交流创造一个工具,汇集所有在现有学科之间和之外的反学科领域参与者,一起以别具一格、令人振奋的方式挑战固有的学术谷仓。我们立志为每一个人(不限于学术人员)创造一个鼓舞人心的空间,一起打造一个 21 世纪的新平台:一个新鲜的地方,一种新颖的思维方式,一种创新的做事方法。 学术界很大一部分工作围绕着在经同行评议的知名期刊上发表研究成果展开。同行评议通常是指请你所在领域的重量级专家审阅你的研究,由其决定研究成果是否重要、独特。这样的体系导致研究人员更注重为一小部分领域的专家论证研究的价值,而不愿承担高风险、采用非常规的新方法。这种现象再次凸显了学术圈的痼疾:对越来越少的东西了解得越来越多。这导致了一种「超专业化」——不同领域的人之间很难合作,甚至沟通也不容易。 尽管在互联网出现之前,经过同行评议的学术文献是建立科学知识的一个重要体系,但从很多方面来说,这种方式也许正在阻碍我们前进。布兰德把学术论文比作刻有如下字样的墓碑:「我们思考这一问题直至生命尽头,我们将其埋葬于此。」我提议设计并打磨一份全新的跨学科期刊,采用开放的合作性互动模式,来取代正式、结构化的同行评议体系,从而解决我们这个时代最迫切也最有趣的问题,同时其自身也不失为一项实验。 三十年来,MIT 实验室欣欣向荣,未曾失去它的意义与热情;与此同时,多数其他只专攻一门学科的研究实验室却难以长久维持自身的影响力。为什么呢?我认为这是因为我们关注的是一种思考与行事的方式,而不是单一的研究领域或特定语言。我相信,开发一套更好的设计系统与一套更好的部署及影响理论才是关键。 作为参与此项目的设计师,我们会专注地改变自身以及自己的行事方式,进而改变世界。有了这个全新的视角,我们将能解决那些至关重要但与现有的学术系统还无法很好兼容的问题:我们不会设计其他人的系统;相反,我们将重新设计自己的思考方式与工作方法,先影响自己,再影响世界。 [^1]: Salon des Refusés,由落选巴黎沙龙的艺术家于 1863 年开始自发举办的一个艺术展,展出被巴黎沙龙拒收的作品。马奈、毕沙罗等知名画家的作品都曾在其中展出。 [^2]: 该词由明斯基在《情感及机器》(The Emotion Machine)一书中创造,用于形容有多重含义的词语,如「意识」、「体验」、「情感」等。 [^3]: Divide and Conquer, 通过把一个复杂问题分割成多个子问题、逐个解决子问题来解决原问题。 [^4]: MIT 提供的开放式免费在线课程。 [^5]: 由 MIT 和哈佛大学创建的开放式在线课堂平台。
本文原载于 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 作者:内里·奥克斯曼(Neri Oxman) 翻译:Thea Chen|校对:费尔顿、何聪聪 本文为 ONES Piece《设科志》特别翻译系列的一部分,也是总第 171 篇译文。《设科志》(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为 MIT 媒体实验室联合发起的一个全新的在线出版计划。如想第一时间收到译文更新,欢迎订阅我们的 newsletter。《设科志》官网也将陆续发布此系列所有译文。 第 1 期「设计与科学」: 导读 设计即参与 启蒙时代已逝,「纠缠时代」万岁 纠缠时代 设计与科学 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的遗迹:织布机、汽车、个人电脑和 3D 打印机。《百科全书》是那个时代的路标:它把所有学科分门别类,固化它们之间的界限。这些都是在 18 世纪漫长的启蒙运动中形成的。在接下来的四分之一个千年里,我们一直被灌输着发展自这种遗迹的陈旧观念,在彼此离散的思想谷仓内各行其是。在千禧年伊始,「反学科」(antidisciplinary)的模因(meme)出现,我们猛地摆脱了亚里士多德的阴影,步入崭新的「纠缠时代」。 本文提出了一张描绘科学、工程、设计与艺术这四个创造性探索领域的地图,旨在阐释反学科假设:知识不再归属于特定学科,也不仅在学科边界之内产生,而是彻底纠缠在一起。我们的目标是就这些领域间的相互关系,建立起一张暂时但全面的地图。在这之中,一个领域可以激发另一个领域的演进(变革),单个个体或项目可以横跨多个领域。更重要的是,本文鼓励质疑,并进一步完善已提出的理念。 当前田遇到戈尔德 条条路径都通往「百慕大四边形」(Bermuda Quadrilateral)。2007 年,约翰·前田(John Maeda)基于「里奇·戈尔德矩阵」(Rich Gold Matrix),提出了一张名为「百慕大四边形」的图表。这张矩形地图分为四个象限,每一个都对应一个独特的视角——科学、工程、设计或艺术,以此来解读乃至影响整个世界。据前田称,每个象限都有其特定的使命:科学对应探索;工程对应发明;设计对应沟通;艺术对应表达。最初,戈尔德画下这张矩阵草图,描述四类创造力各自的角色,是为了展示创造与创新四种独特的表现形式。你应该铭记自己的观念模式,攻克一方专业领域,并安居于此。戈尔德的观点代表了四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方式,彼此之间存在明显的智性界限和性情分隔。恰如「四种体液」(Four Humors),每种体液都被视为其特有的物质,有各自的含量和面容特征。换言之,如果你是某地的公民,那在另一方领土,你就是行经此地的过客。 但是,我们如何才能常年云游在「智性的盘古大陆」,不受国界的阻隔,也没有晦涩的术语?我们如何以能思考、会创造的生物这一身份穿越智力的超大陆,有如世界公民一般?我们如何才能依赖一份适用所有群体而非为四类人群绘制的地图来寻找方向,并能凭此,以及一点运气和勇气,同时栖居多处地方?科学家能比工程师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吗?艺术家的观念与科学家的真的那么不同吗?还是它们仅仅是世界上两种相辅相成、紧密联系的运作方式?或许,当我们实践艺术创作时,真正重要的不是艺术形式,而是个体的存在(形式)?归根到底,是否存在一种超越二维欧氏几何——即对应四种角色的四个象限——的方法,以更完整、更综合、更全景式的方式,去理解创造的文化? 洞穴 在马克·列文森(Mark Levinson)最近的纪录片《粒子狂热》(Particle Fever,2014)中,他拍摄下了为探究物质起源而在大型强子对撞机(LHC)上进行的首轮实验。影片以 LHC 的首次启用为开篇,试图重现与大爆炸相关的物理条件。而结尾则是史前洞穴壁画,以及萨瓦斯·季莫普洛斯(Savas Dimopoulos) 就艺术与科学之间的联系得出的耐人寻味的论断:「恰恰是对生存而言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使我们成为人类。」艺术与科学,都可以理解为人类为表达周遭世界而产生的「需求」。两者都要求保留质疑,在取得例证前先就物质和非物质现实做出推测。这两者——就如同肖维岩洞(Chauvet Cave)中从大约四万年前留存至今的洞穴壁画——没有规则,没有边界。绘制这些画作的艺术家这般创作,首先是为了面对现实,尔后才是理解现实。我们带着完全一致的动机从事科学研究。同样,模糊的边界也出现在设计、艺术和工程之间。设计的批判式体现(即批判式设计,Critical Design),通过推测的方式制定出人意料的策略,就如何使用、居住现有的环境挑战我们先入为主的假定。设计的肯定式体现(即肯定式设计,Affirmative Design),则提供可行、实际、并能快速实施的解决方案。前者带有艺术的思维方式,后者则与工程难分彼此。科学与设计、工程与艺术,以及科学与工程之间的关系也同样模糊不清。可想而知,如果你的设计有意义、有影响,那你就不会在一个单一、特有的领域工作。 我们如何才能把「百慕大四边形」的四个区域重新演绎为创造与创新的瞬时体现?更进一步说,我们如何能以一种既有意义又有效率的方式在这些不同区域之间通行乃至多栖发展?单一领域的成果能否产生一种「创造性能量」,使我们更容易进入另一领域? 创造性能量(CreATP) 克雷布斯循环(Krebs Cycle,即三羧酸循环)是由一系列化学反应组成的新陈代谢途径。它是最早存在的细胞代谢组成部分之一;没有它,所有依赖呼吸作用的生命体都无法存活。该代谢途径运作时,会通过氧化营养物质生成化学能,最终以三磷酸腺苷(ATP)的形式遍布于细胞中。因此,ATP 又被视为能量转移的货币单位。克雷伯斯循环类似于代谢钟,随着时间推移,以 ATP 的形式产生、消耗、再生能量货币。简单来说,良好的新陈代谢会令你一直精力充沛。同理,智性上的代谢——要求你变换视角和观点——是否也能让你保持思维活跃? 创造力的克雷伯斯循环(简称 KCC)是一幅呈现「创造性能量」(亦称「创造性 ATP」或「CreATP」)持续转化的地图。在类比克雷伯斯循环的过程中,代表人类创造力的四种形式——科学、工程、设计和艺术——取代了原先的碳化合物。模块(或「组件」)之间通过相互转换产生「货币」: 科学旨在解释并预测我们周围世界的运转,把信息「转变」为知识。工程旨在将科学知识应用到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案中,把知识「转变」为效用。设计旨在提供解决方案的具体实现形式,将功能最大化,并增强人本体验,把效用「转变」为行为。艺术旨在质疑人类行为,让我们更清楚地认识周围的世界,把行为「转变」为对信息的新认知,以崭新的面貌呈现数据并从科学部分开启又一个循环。在这个「灰姑娘的非常时刻」(即当 KCC 指针走到 12 点时),新的认知会激发新的科学探索。例如,在《越慢越好》(As Slow as Possible)中,约翰·凯奇(John Cage)带领听众进入了一个时空拉长的状态,他就时间膨胀提出了个人的见解,并向时空的本质提出了质疑。 KCC 被设计为一个包含四个创造力模块的圆圈,而模块都保留了各自在「里奇·戈尔德矩阵」中的位置。当从一个模块过渡到另一模块时,你将以智性能量或创造性 ATP 的形式,产生并消耗能量货币。科学所产生的知识为工程师所用。工程师提出的实用程序又为设计师所用。设计师对行为加以改变,进而为艺术家所感知。艺术产生对世界的新看法,使人们获得关于世界以及世界内部运作的新信息,并激发新的科学探索。正如存在于阿拉姆语复咏歌《一只小羊》(Chad Gadya)中的重复、连续和变化,一些内容被生产出来,一些内容被消费,一些内容被释放,而新的内容也在形成。 时钟、显微镜、指南针和陀螺仪 作为带有思辨性的地图,KCC 有意表现得十分抽象。因为原本就寄希望于激发辩论并获得指正,所以不妨通过多种视角来解读这张地图所包含的诸多意味。 作为时钟的 KCC 与克雷布斯循环一样,KCC 也可以被解读为时钟。但不同之处在于,创造能量的路径是双向的。在这样的时钟里,方向可以颠倒,时间可以静止不动(在圆圈上保持相同位置)、被「弯曲」(引入几何变化,例如从圆形变为椭圆)、被缩短(引入拓扑变化,例如从圆形变为「8」字形或螺旋形)。此外,如果生成了多余的能量,便可以跃过一些领域——绕过工程,从科学直接跳到设计——于是就开启了「时间旅行」。当我们擅长自己所做之事或具有出色的整合能力时,就可以获得大量的创造性能量。例如,优秀的设计同时也是绝佳的探索计划:它对世界固有的信仰体系——无论是物质的还是心灵的——提出质疑。之后,这些质疑的有形实体被释放到真实世界之中,从而建立起我们所知的「文化」。如果进展顺利,出色的设计不必通过艺术便能创立起新的基础科学。例如,巴克明斯特·富勒(Buckminster Fuller)设计的圆顶建筑「巴克球」(buckyballs),启发了科学家设想出 C60 分子的具体结构(即「富勒烯」)。 作为显微镜的 KCC 从目前的形式来看,KCC 还无法表现物理尺度的转变。但是,你当然可以把这四个领域视为假想显微镜的四块物镜,透过它们观测、认识世界。物镜的选择,最终决定了我们如何看待周围环境、如何与其互动。选择这一行为并不客观。材料科学家通常会通过「属性」来探索物质的物理组成。生物学家则更倾向于通过「功能」来看待世界。这两类科学家都生活在同样的现实中,却以完全不同的方式体验世界,也因而选择全然不同的行动方式。如果他们可以同时通过两种视角观察现实,也许就会把属性与行为联系在一起。 作为指南针的 KCC KCC 可以被解读为罗盘刻度盘,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由北向南的轴线,从天空延伸至地面:由科学与艺术产生的「信息」到设计与工程产生的「效用」,从「认知」半球到「生产」半球。越往北,系统就越理论(哲学)。越往南,系统就越实用(经济)。北方标志着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顶峰。南方则是由探索衍生出的新型创造性解决方案与应用相关的产品以及成果。由东向西的轴线,从自然延伸至文化:由科学与工程产生的「知识」到艺术与设计产生的「行为」,从「自然」半球到「文化」半球。沿着东西轴线,我们从理解到描述、预测物理世界的现象,再到创造出利用以及体验世界的全新方式。 作为陀螺仪的 KCC 最具挑战性的,是把 KCC 理解为陀螺仪的平面投影,时时测量并保持创造导向。这一类比构想了一个超越平面的三维球体,在其最顶端,即图的端点,所有模块都碰撞成一大团星云。大爆炸正是这一切的开端,它成就了「纠缠」。 漏洞与裂痕 与任何推测命题一样,尤其在用图形表示时,会出现许多智性上的漏洞与裂痕。 从艺术到科学:灰姑娘的非常时刻 一些人声称,乃至是喋喋不休道,从艺术通往科学的道路太过牵强,甚至可以说是在歪曲事实。毕竟,毕加索与爱因斯坦并不相识(除了 1904 年在蒙马特狡兔酒吧那次即兴的传奇会面)。但这重要吗?两者都对空间和时间的关系提出了质疑,并以深刻且富有意义的方式重新推测了时空的关系。这两种推测都是现代主义的原型,共存于一个质疑自然文化以及文化本质的年代。诚然,假定这是一个完整的循环(断定 KCC 是连续的),这种做法可能显得天真,甚至一知半解。但请接受它,不要怀疑。毕竟,只有通过信仰(信念),我们才能跃升。这意味着,创造出足够强大的杠杆使艺术直抵自然的能力是我们终极的力量倍增器。在这样的条件下,势能转化为动能,可能性转变成了现实。 文化即自然即文化 自然与文化的分野,是每位人类学家赖以为生的基础。然而,两者能否被综合感知、表达、产生作用这一问题在 KCC 横轴两端的文化与自然之间产生了张力。如果「自然」被描述为「任何支持生命的东西」,如果生命「没有文化就无法得到维持」,那么,这两种信仰系统就会坍塌为「奇点」。在这一奇点,自然构成了文明的基础设施,同样,文化激活了自然本身的设计。 以缺失学科专长为代价的世界公民 获得智性上的灵活性,是否比赚钱更有价值?发展智性世界公民是一条通往灭亡的道路吗?同时栖身于这四个领域(思想谷仓)会导致学科专长与研究能力的丧失吗?也许。然而,你不能念此而不即彼:主流(学科)视野会引你走向远方,但非主流(反学科)视野会带你走得更远。因此,虽然具备同时占据所有这四个领域的能力需要一种牺牲专业技能的专业技能,但这是我们放手一搏的必要条件。 安东内利之「结」 数学意义上的纽结与你的想象不同。它不是那种你系鞋或打领带时用的结。在纽结理论中,结是闭合的环:没有一端可以解开。正是这一概念启发保拉·安东内利(Paola Antonelli)创造出「结点物件」(Knotty Objects)一词。 那么,究竟什么是结点物件呢? 我们可以把世界视为一个奇点,即自上而下通过某一个专业视角或「里奇·戈尔德矩阵」上某一点来认识,也可以从下往上观察,从具体事物开始。结点物件大于部分之和。观察它们需要融合多种视角,从而形成更广阔、更深刻的世界观。结点物件如此复杂,你无法再拆解出构成这些物件的具体学科或学科知识。如果在纠缠时代能从多重角度来理解,那我们便能通过一种含义丰富的途径来认识结点物件。 在 MIT 媒体实验室的结点物件峰会期间(2015 年 7 月),保拉·安东内利、凯文·斯拉文(Kevin Slavin)和我关注了四种作为原型的结点物件:手机、砖块、比特币和牛排。每种物件都为它们的难题提供了特定语境:沟通、环境、贸易和美食,但也都亟需我们从更多领域去探索。 以牛排为例,它的「设计」——无论是以动物为原料,还是产自实验室——代表技术与伦理难分彼此。斗牛肉很讽刺地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环保的肉类,却面临着伦理困境,而实验室合成的牛肉也同样如此:受市场驱动的人造肉产业将牺牲环境,正如杀死神圣的斗牛一样悲壮。无论怎么看,你都无法逃脱罪恶感。在这个遍布纽结、错综复杂的宇宙中,我们还是穴居人,被预设的道德准则和观念所控制。 结点物件的创造也同样棘手。事实上,创造的技术手段与最终的物理形态互为智性镜像:创造过程就反映了相关成品的复杂程度。坦白说,创造者必须横跨 KCC 的四个领域,把既有科学深意又有艺术洞见的想法融合到一起。 这些物件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们的创造过程——所包含的科学、工程、设计以及其映射在文化中的位置——不是一个孤立的过程,而是非线性的,无法拆解的。当一个结点物件被认为成功时,它不仅有能力对我们的生活方式提出质疑,还可以改变物质实践、质疑生产惯例,并重新定义社会建构。对于环境的创造者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激动人心的时刻:不同学科在共同的语境中相互交织,精通技术的同时又保持了对文化的敏锐。于是结点成了纠缠的终极形式。 结点物件是反学科的。证明完毕。 伊藤的「盘古大陆」 自启蒙运动以来,人类探索和表达的领域就一直在各自的谷仓中被精心呵护,无论在行为方式还是观念模式上,它们都自给自足、自我参照。但是,如果你能在一根长约 27 英里的导管内,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击穿质子,你便有权质疑重力的分类。仅靠理论物理学是不够的:这是一个由(字面上和隐喻上的)纠缠态引发的、针对真正重大问题的纠缠命题。 「量子纠缠」指的是几个或多个粒子相互作用的时刻,这使得我们无法单独描述各个粒子的量子状态,只能将所有粒子作为一个整体。如果说启蒙运动是一盘沙拉,那么纠缠时代就是一碗汤羹。在纠缠时代,要从一种成分中区分出另一种成分是不可能的。分类法失灵了,学科高墙不复存在。在 KCC 陀螺仪的顶点,所有区域都(重新)合并为信息的「盘古大陆」。 由于新兴的制造技术,人工合成所能企及的程度正在接近分析已达到的微观程度,「书写」世界也因而变得如同「阅读」世界一般清晰、精准。例如,在假肢的生产过程中,产品特性被分级来匹配、响应特定个体的生理特征,信息从 MRI 扫描传输到 3D 打印。再例如,可穿戴微生物被设计成足够小的尺寸,可用于净化肠道。恰如洞穴画家,通过富有创意的表达,我们可以从不同角度重新进入(或重读)同样的观点。不同领域之间或跨领域的沟通变得清楚明白,因为正如在克雷布斯循环中,融合与拆解可以相互转化。在纠缠时代,对于自由的灵魂和个人而言,数项工作成果与多种认知相互交融的时刻成了激动人心的创造时刻[^9]。 MIT 媒体实验室——「伊藤的盘古大陆」或「尼葛洛庞帝的超级大陆」——能够纠缠在一起,恰恰是因为它制造了能使 KCC 转动起来的东西:媒体。我指的不是新闻、电子产品、数字媒体,甚至不是社交媒体。而是说我们拥有同一个世界:「我们自成世界,我们互相拥有」。 致谢 「纠缠时代」这一表述由我的挚友兼同事丹尼·希利斯(Danny Hillis)提出,他曾经探索过类似的表达。
本文原载于 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 作者:丹尼·希里斯(Danny Hillis) 翻译:任宁|校对:王沫涵 本文为 ONES Piece《设科志》特别翻译系列的一部分,也是总第 170 篇译文。《设科志》(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为 MIT 媒体实验室联合发起的一个全新的在线出版计划。如想第一时间收到译文更新,欢迎订阅我们的 newsletter。《设科志》官网也将陆续发布此系列所有译文。 第 1 期「设计与科学」: 导读 设计即参与 启蒙时代已逝,「纠缠时代」万岁 纠缠时代 设计与科学 人类一直在变化。我们已与我们的创造物如此紧密缠绕,无从可分。自然与人工的分野对我们已不再适用。我们,是我们制造的一切。我们是我们生成的想法,无论它们是来自神经,来自经电子增强的心智,来自被科技干预的人际交往,还是来自机器本身。我们是我们孕育的身体,无论它们来自子宫还是试管,基因源于继承抑或设计,器官是增强过的、修补过的、移植而来的,或干脆是工厂加工的。我们的「人工增强件」可以如隐形眼镜和纹身一般简单,亦可如机械手臂与搜索引擎一样复杂。它们都满足功能性和审美观的要求。我们是我们形成的认知,无论它们是来自我们的肉眼肉耳,还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传感器,无论处理它们是经由电脑还是我们的大脑灰质。我们是我们创立的组织与架构、合作无间的超级有机体,由具备超人般智能的机器和人类缠绕在一起的搭配组合,处理、感知、决策、行动。改造过的有机体与演化过的机器共同栖居在我们的行星家园。来自森林、农场和工厂的产物混合在一起,构成我们的大气。我们的商业、能源与通信的网络已经如生态或神经系统般内部紧密互联。启蒙时代的工具赋予我们能量,流动的货物、燃料与金融网络让我们彼此相连,再加上信息与创意,我们已经成了某类新物种。我们正站在「纠缠时代」的黎明。 在上个时代,即「启蒙时代」,我们知道了自然有其规律。通过理解这些规律,我们就能预测和操纵它。我们发明了科学。我们学会了破解自然密码;被赋能之后,我们为了追求自身幸福开始塑造这个世界。我们给予自身以神明也似的力量:飞行、远程沟通、冻结影像与声音的瞬间、点石成金、创造新的植物和动物。我们以我们的想象创造出了无数新世界。我们甚至能驾驭时间。那些可以解释行星运转的定律,让我们制造出时钟的钟摆。因此,曾由我们的身体的韵律和天国的韵律产生的「时间」,被机器的韵律重新定义了。随着我们不断加深对自然法则的了解,我们可以肆意地编排政治、法律、经济系统和机械装置中的因果链条。我们的哲学仔细地把人与自然、心智与实体、起因与结果分开。我们学会了控制。 最后,作为对「启蒙时代」最终极的热情礼赞,我们造出了数码电脑——因与果的极端化身。电脑就是启蒙的大教堂,是确定性逻辑控制的终极表现。通过它们,我们学会了以超越自身心智的能力去操纵启蒙时代的「通货」——知识。我们构建了新的现实和导向不可预测行为的复杂算法。自此,我们围绕着这座启蒙思维的纪念碑,播撒下了令其消亡的种子。碑座上的第一道裂痕,就是我们建造的系统发出的行为开始超出我们的理解范畴。 冲击「启蒙时代」根基的第二大威胁,来自我们创建的那些组织与架构。通信技术使我们可以以曾经无法想象的规模和力量来创建企业。一家现代化的公司或者非政府组织会有数万名员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未曾互相谋面但却可以协调行动,并做出影响世界的决策。政府就更大了。在全球通讯网络的助力下,新型的自组织合作形式开始崭露头角。所有这些组织都比创办它们的独立个体要更强力,而且从许多角度来说,它们自有其目标。它们会为了控制更多资源以及强化生存能力而行动。它们能够察觉和处理远多于个人力所能及的信息,操纵更多事务和能量,以更多方式、在更多地方出现,号令更多能源,并且聚焦更多的注意力。个人,不再是世界舞台上最具影响力的玩家。 随着我们创造的技术与架构日趋复杂,我们与它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我们现在和它们保持的关系,跟我们曾经与自然维系的关系一样。我们不得不与它们协商,劝诱和引导它们往我们的目标方向去,而不是当它们的造物主。我们造出了置自身于其中的丛林,而它有属于自己的生态。 对「启蒙时代」的最后一击,会在我们给予机器以学习、适应、创造和演化的能力时来临。而它们将有机会超越我们、以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去塑造世界和它们自身。我们创立的组织与架构已经从我们这里获得足够的能力以代表我们进行自主行动,而且我们注定会在机器上遇到相同的权力平衡的困境。我们会依照同样的做法,建立检查机制,保持均衡。我们会面临类似的挑战。要这么做,我们需要从可理解的「启蒙时代」思维逻辑抽离开去,进入某个更加复杂的领域。现在我们担心的不可抗力多来自大自然,而未来将会更多来自我们自己的造物。 所以,我们正在创造的这个,既非由自然伟力亦非由科学逻辑统治,而是由此二者纠缠的魔力所支配的「美丽新世界」,究竟是为何物?它遵循奇异吸引子[^1]的数学原理。它的几何形态是分形的。它的音乐乃即兴生成,而非出自谱曲家笔下——比起莫扎特,它]更像是布莱恩·艾诺(Brain Eno)。它的艺术更关注过程而非最终成品。它扎根于格雷·沃尔特(Grey Walter)的乌龟机器人,马文·明斯基(Marvin Minsky)的神经网络学习机 SNARC,以及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Nicholas Negroponte)的《找寻》(Seek)展览(这个展览里的居住空间架构源自一个恪尽职守的机器人和一大群沙鼠之间的互动)。「纠缠时代」的审美根源不尽是自然、不尽是人工,而是混合二者长处的优雅过程,比如尼里·奥克斯曼(Neri Oxman)的蚕和数控机械手一起织成的网,石井裕的远程呈现实体触感显示器和有生命的「生物逻辑」面料。我们再不可视自己独立于自然世界或自身技术之外。我们乃它们的组成部分,合并为一,互相依存,纠缠不清。 「启蒙时代」的进步是分析型的,强调「把东西分拆开来」,「纠缠时代」的过程是合成型的,来自「把东西拼装起来」。构建生物取代了分类生物,创造新世界取代了探索新世界。而且我们的创造过程也极为不同。试想一幅「启蒙时代」中典型的「协作」画面:55 个白人男性带着扑了粉的假发,坐在费城的一个房间里起草《美国宪法》的条目。作为对比,构建维基百科的全球协作图景,则是一个互相链接、巨大且变化迅速得令任何单一贡献者都阅读不暇的文档。 「纠缠时代」过程的一个美丽的例子,就是利用生物学原理启发的算法,通过演化发育和形态形成来设计人造物件。类似达尔文的物竞天择,大量设计在迭代中经历变异、繁殖和筛选。这般创造出来的产物与传统工程的结果大相径庭。一架「演化」而来的摩托车底盘看起来会更像是一具骨盆,而不是一副车架。通过「演化设计」写出来的计算机程序,可能会跟我们大脑里的神经回路一样奇异费解。因此,经由生物学启发的设计过程的作品,既呈现出生物有机体的优点,也带来了生物有机体的问题。它们的妙处蕴藏于它们的功能性适应之中。而这便是「纠缠时代」的优雅之处:新式美感表达会从发展过程中萌现。在「纠缠时代」的设计流程中,人类会经常能以「输入而不控制」的办法参与其中。例如,人类可以通过调节参数,影响选择过程中的审美方向。因为各部分都是流动而富有适应性的,所以这类过程可以给予众多机器与人类以合作的机会。这样出来的最终产品,将会是人类与机器高度合作的出众结果,可能会呈现出令人惊讶的水准,当中也会不乏富有适应性的作品。例如,早期在并列超级计算机「关联机器」(Connection Machine)上「演化」的行走机器人,就利用了浮点运算单元里的一个隐秘的进位错误,而人类程序员甚至都不知道这个错误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说,「纠缠时代」的过程能产出那种具有生物有机体的鲁棒性,以及一些令人惊喜和愉悦的美好。 除了显示出生物体的有机之美,这类设计亦可展现它们复杂的不可预测性,因为在此之中,产品特征与功能性需求的应对过程并不明晰。举例来说,要分辨演化而来的程序中某行特定代码的目的会非常困难。而事实上,「要有一个具体的目的」这个概念本身也许就有点问题。「功能分解」这个观念来自于编排部件以体现因果关系,所以「功能意图」其实源于传统流程。而模拟的生物过程理解系统的方式与人类设计师截然不同。它们无须理解便能寻着解决方案——这有利有弊。「纠缠时代」的制品既出自人手,又源于天然。它们既是「制造」出来的,也是「生长」出来的。在「纠缠时代」,这里的差异已无足轻重。 随着我们与技术越缠越紧,我们与彼此也是如此。与实体世界、政治、社会有关的权力从清晰可辨的阶级转移到面目不清的网络中。我们再也无法通过把世界拆解成为松散连接的部件(它们反映了物理空间的层级或有意为之的设计)来对其加以理解。我们必须观察那些将我们相连的信息流、创意流、能量流和事务流,以及那些承载流动的通讯、信任与物流网络。正如约书亚·拉莫(Joshua Ramo)指出的,这就是「我们时代的本质。」 所以,在人类与科技,以及人类成员彼此之间的这层新关系中,我们应该如何自处?我们要畏惧它,还是拥抱它?答案是,两者皆对。就像任何新生的强力一样,例如科学,它会被用到好处上,也会被用到坏处上——何况甚至就算原本是出自好心,也可能会办成坏事。自从第一簇本用于烹调的火焰失控烧毁森林之后,人类就在应付这个困境。承认这一点并不使我们免除责任,它只是提醒我们它缘何重要。我们正在重塑自身,并且,我们需要在「我们将成为什么」上,做出明智之选。 [^1]: 奇异吸引子是一个较为抽象的数学概念,对研究「混沌系统」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与「平庸吸引子」共为微积分和系统科学论中的「吸引子」的子分类。 https://www.zhihu.com/video/1040344398692859904 蚕能够用一股丝线作茧——受此启发的尼里·奥克斯曼和他的「介导物质组」(Mediated Matter Group)用数控机械编织出纤维网络,然后在上面放了 6500 条蚕,与蚕共同建造了一座直径三米的「丝亭」。 https://www.zhihu.com/video/1040341060446253056 石井裕的「可触媒体组」(Tangible Media group)开发出了一种「动态形状显示器」,可以将三维内容通过实体方式渲染出来,让用户可以用可触碰的方式与数码信息互动。 https://www.zhihu.com/video/1040341427997372416 石井裕和他的「可触媒体组」正在填补「建造」和「生长」之间的鸿沟。他们利用活性微生物创造了一种应答式、可变形的皮肤覆盖物。他们的「生物逻辑」面料使用活性细胞作为微型驱动器,通过材料改造、几何计算和结构设计来实现自适应的变形。「生物逻辑」面料是「纠缠时代」里过程和审美感受的一个实例。 译者简介:任宁是写作者、播客「迟早更新」和「提前怀旧」的主播,也是风险基金 ONES Ventures 管理合伙人,同时还在主理基金旗下的媒体实验室 ONES Idea。他希望以国际化的思考和经验帮助更多有意思的人完成有意思的目标,通过内容创作与资本输出,将世界往自己期待的方向推进,哪怕只有一点点。
本文原载于 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 作者:凯文·斯莱文(Kevin Slavin) 翻译:关嘉伟|校对:费尔顿 本文为 ONES Piece《设科志》特别翻译系列的一部分,也是总第 169 篇译文。《设科志》(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为 MIT 媒体实验室联合发起的一个全新的在线出版计划。如想第一时间收到译文更新,欢迎订阅我们的 newsletter。您也可以在《设科志》官网阅读到此系列所有译文。 第 1 期「设计与科学」: 导读 设计即参与 启蒙时代已逝,「纠缠时代」万岁 纠缠时代 设计与科学 你不是身处拥堵之中,而是拥堵的一部分 这个话题始于我与伊藤穰一(Joi Ito)在车上进行的一场关于现代设计的讨论。当时正遇上拥堵的我们,产生了一个关于设计师的疑问:对于新一代需要与复杂适应性系统打交道的设计师来说,为什么他们会比那些设计实物的前辈们谦逊许多? 这个问题需要用另一个问题,一个假设来回答——大多数专注于复杂适应性系统的设计师都会自发地表现出谦逊的态度。也许对于那些真正参与设计相互交互系统的人来说,他们对这些系统的处理更多是从它们错综复杂的影响力出发,而不是傲慢地定义或控制它们。 严格来说,复杂适应性系统的设计师所设计的并非系统本身,他们是把一系列现有的互相关联的系统引导至他们所期望的成果。对于这些会与其他力量、想法、事件和设计师产生交互的系统,它们的设计师没有把自己置于系统的中心,而是将自己理解为塑造这些系统的「参与者」。本文的主旨是探索「参与」在这里的意义。 密斯清楚明白,他的建筑作品的完美外观会被参与进来的人破坏。 在 2016 年的今天(译注:本文最初发表于 2016 年),大家可能已经对这种设计方式习以为常,但这其实有悖于现代设计师(或者说现代主义设计师)的先锋精神和角色——他们至今仍是许多设计师试图追赶的对象。密斯·凡德罗(Mies Van der Rohe)就是其中一位杰出的现代主义建筑师(在他的众多传奇荣誉中,有一项是包豪斯学校的校长),安德鲁·多尔卡特(Andrew Dolkart)曾经写道: 密斯清楚地明白,他的建筑作品的完美外观会被参与进来的人破坏。当人们搬入之后,他们会在窗台上放置各种摆设,会使用不同种类的窗帘,而这些都会破坏掉建筑的外观。所以(这座建筑)没有窗台,没有用于摆放绿植的位置。他向每一家进驻的办公室都提供了完全一样的窗帘,而且每一扇窗户都装有相同的百叶帘,这些百叶帘只能固定为三种角度:完全打开、完全关闭、打开一半,因为他不希望看到杂乱无章的百叶帘。 这种姿态和实践(以及从中诞生的传奇人物)的缘由可以用一个问题来总结,一个我每次参与建筑评审时都会提出的问题:正如观众之于电视节目,司机之于汽车,读者之于书籍,建筑师应该把居住在建筑之中的人叫做什么呢? 用户的诞生 我还未遇到过能回答好这个问题的建筑师,而这其实并不完全与建筑相关。但另一方面,让我们建筑界感到庆幸的是,互联网世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同时囊括观众、司机、乘客、作者、读者、听众、学生、顾客的术语:用户。 「用户」一词诞生的确切时间已经难以追溯,不过其中一个说法来自唐·诺曼(Don Norman),他在 1993 年供职苹果公司时曾这样说过(引用来自 Peter Merholz): 「我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名词(用户体验),是因为「人机界面」和「可用性」这些说法都太狭窄了:我希望用一个词来囊括个人与系统交互体验的所有方面,包括工业设计、图像、界面、物理交互和使用手册。」 在此之后的 23 年里,用户成了衡量企业成功的单位。而且与所有其他计量单位类似,用户本身也难免衍生出了许多相关名词,比如 MAU(每月活跃用户)和 ARPU(每用户平均收入)。用户更多的产品会比用户更少的产品更成功,用户在产品上花的时间也是越多越好。 为了获取用户(以及留住他们),设计师们总结出了一系列原则,唐·诺曼在 1986 年出版的《设计心理学》(The Psychology of Everyday Things)中提出了「以用户为中心设计」(UCD)的概念。直到 20 年后的今天,这套原则仍然通行,而且一直被全球最大的设计咨询公司沿用。 从广义上来说,UCD 是指围绕用户的需求、欲望和缺点不断地改进设计(也就是跟密斯完全相反的方式),并分析研究用户可能需要或想做的事情。简单来说,它是将设计的中心从设计师的对系统的想象转移到设计师对系统用户的想象。 「Joe and Josephine」,Henry Dreyfuss Associates 1974(MIT Press)——你可能从未见过他们,但你很可能正坐着他们设计的椅子。 在 2016 年的今天,我们很难想象在用户出现前的密斯主义能够产生什么成功的设计。将人类活动置于设计流程的中心——而不是必须控制或调整的行为——已经成为一种直觉乃至强制的做法。在设计语境下的「用户」其实在诺曼之前已经出现,比如亨利·德雷福斯(Henry Dreyfuss)的「Joe and Josehpine」(上图),它们是他所有设计作品的「用户」,只是 Joe 和 Josephine 强调的是解剖结构,用户强调的是行为、意图和欲望。 不是所有互联网的成就都来自技术的突破。如果没有 UCD,亚马逊不可能让如此多的实体书店倒闭,网约车服务不会颠覆每个进入城市的出租车行业,数字音乐也无法打破唱片公司多年以来的定价和分发模式。设计师应当为自己在这些变革中所扮演的角色而自豪,他们对用户欲望和行为的洞察是实现上述变革的基础。 但是在设计师构建这些系统的时候,会与这些系统产生互动的系统要怎么办呢?比如本地商业系统和建立在其上的公民参与,或者经过几代劳工争取才能形成的工会系统,或者为少数艺术家提供报酬的系统。当设计师选择以用户为中心进行设计时,系统其他成员的需求和欲望应该如何处理?以用户为中心的思想容易忽略掉系统的其他成员。 罗宾·斯隆(Robin Sloan)最近在一篇讨论 Sprig 的文章中提到了这点。 「一家自助餐厅除了收银柜台以外还有很多东西,但是 Sprig 应用就只提供了这一部分。这采用的是亚马逊的策略:把一个便捷的购买按钮背后所涉及人力和物流资源完全隐藏起来。Sprig 用户可以享受非常方便的体验;厨师和送餐员的体验是怎样的?我们不知道,我们也没有办法知道。我们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 对于用户而言,处于中心则意味着他们不需要知道中心以外的事情。以用户为中心设计意味着隐藏起来的东西要比展现出来的东西更多。斯隆继续写道: 「我真的为亚马逊和 Sprig 感到难过,还有他们的同类,SpoonRocket、Postmates、Munchery 等。它们构建了这些复杂的系统,然后又不得不把这些系统隐藏起来,因为他们对待人类的方式都是反乌托邦的,或者至少是让人压抑的。」 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这就是我想表达的。 在用户最初被定义的语境里——人机交互,这是非常合理的。UCD 强调的是坐在键盘前的人的实际体验,而不是背后的复杂代码和开发工程。 但我们已经不只是电脑的用户了,而是通过使用电脑来使用世界。现在那些晦涩复杂的代码和工程已经开始与各种人群、资源、社区和生态系统产生关系。设计师还应该把用户置于系统的其他所有参与者之上吗?如果我们转而为所有的参与者设计,那会变成怎样呢? 为参与设计 为参与设计,在很多方面都与为使用设计不同。在建筑领域中——我再次以建筑作为例子是因为参与性本来并不属于这个领域——这个理念被越来越多地提出来,这是因为表面和材料有了更多的组合可能。不过,最经典的一个例子可能是塞德里克·普莱斯(Cedric Price),他在这些实践出现的很久之前就开始研究为参与设计。 塞德里克·普莱斯的「欢乐宫」(1961)。如果你去过巴黎的蓬皮杜中心,你参观的就是把这个概念披上严肃外衣的成果。 普莱斯因两个设计项目闻名:「欢乐宫」(Fun Palace)和「发生器」(Generator)。尽管这两个项目都没有真正建造出来,我们可以在蓬皮杜中心和所谓的「智能家居」中看到它们的基因。斯坦利·马修斯(Stanley Matthews)对欢乐宫(上图)的评价如下: 「……将挑战建筑的根本定义,因为它甚至不能算是一座传统的『建筑』,而更像是某种框架,支撑着一台社会互动的机器——一座融合艺术和技术的虚拟建筑。在某种意义上,它实现了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技术驱动建筑和『用于居住的机器』的概念。它不是博物馆、学校、剧院或者游乐场,但它又可以同时或不同时地发挥所有这些用途。欢乐宫是一个能与人持续交互的环境。」 设计于 1961 年的欢乐宫也受到了许多同时期概念的影响,控制论就是其中之一。马修斯写道,「欢乐宫就像是一个气象系统,它的行为是不稳定、不确定、无法事先得知的。」 这与早期控制论专家的观点十分符合,比如戈登·帕斯克(Gordon Pask)在 1972 年写道,「我们现在已经形成了无指定目标的机器的概念,一个会演化的系统……」)。但普莱斯的建筑理念还要比控制论超前许多:后者甚至被前者「感染」了。帕斯克本人就是「欢乐宫控制论附属委员会」的组织者。 作为建筑,欢乐宫的概念无疑是激进的,但是在激进的建筑形式以外(其中部分形式被蓬皮杜中心所采用),它更重要的意义是提出了设计师的根本角色是创造一个参与的环境。 这就回到了那个关于复杂适应性系统设计师的问题:普莱斯不是为了他希望建筑应该发挥的用途而设计,而是为他没有设想到的用途而设计。这就要求设计师将建筑中的人看作参与者,了解他们喜欢和厌恶的东西,然后设计出相应的环境。但是这并不完全是与建筑的交互,这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参与。与在建筑中与智能恒温器交互的「用户」不同,建筑中的参与者是互相关联的。 然而,社会系统只是欢乐宫所包含的众多复杂系统之一。它已经跳出了城市规划的语境,甚至跳出了与一个大型系统交互的范畴(即使大型系统也只是一座建筑,但欢乐宫是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它是为参与者设计的,但它并不是规模更大的复杂适应性系统的一部分。 我想这大概就是塞德里克·普莱斯希望在欢乐宫发生的事情。 即使这些设计和科学的方法论开始互相影响,但设计并非只是参与者的框架——设计本身也是参与的一部分。2015年,The Living(大卫·本杰明,上图)为 MoMA PS1 设计了一个名为「Hy-fi」项目,你在其中不会看到多个互相影响的系统。类似于普莱斯的欢乐宫,Hy-fi 也是一个参与的框架,而非一系列特定的用途。 然而,Hy-fi 的理念比普莱斯的还要更进一步。比起结构和用途,它更强调适应性和环境。Hy-fi 是完全使用创新有机材料建造的,这种材料由废弃玉米秸秆和一种「专门从菌类提取的根状结构」制成。这是大卫·本杰明(David Benjamin)专为这座建筑设计的材料。Hy-fi 模糊了建造和种植的边界,并实现了接近零的建筑碳排放。 「种植一座建筑」,2015 年。 这不仅仅是对地球友好的设计(尽管确实如此),而且是一封写给地球的情书。这是一座以堆肥方式建成的建筑,Hy-fi 根据自己周围的复杂适应性系统重新思考了建筑的定义和用途。MoMA PS1 对它的描述如下: 「该建筑物将大自然的碳循环暂时转移到建筑的种植上,它来自泥土,并将归于泥土——它几乎没有产生任何废料,不需要任何能源,也没有碳排放。这种方式为社会对待建筑物和建筑环境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它还重新诠释了本土材料的定义,并在纽约州的农业和创新文化、纽约市的艺术家、非营利组织和皇后社区花园之间建立起了直接的联系。」 以堆肥方式建成的建筑,2015 年 换言之,这座建筑不仅确保了人们可以参与到建筑之中(正如帕斯克和普莱斯在 50 年前设法实现的),它是被明确设计成可以参与到它所在的建筑环境、它所联系的自然环境,以及本土的制造业、花园和农业之中的。 这是设计师对主动参与这些系统的强调,也为未经验证的传统 UCD 提供了另一种设计方式,UCD 只会设法将这些系统隐藏起来。 设计即参与 当我们彻底理解了这点以后,设计师的定义也可以被重新思考(比如通过科学的视角)——他们本身也可以成为参与者。 尽管他们可能是非常特殊的参与者,但在上文的引用中,MoMA PS1 总结了被设计师转移的「自然碳循环」。设计师是系统当中众多影响和改变因素之一,只是他们有自己的期望和意图。但是菌类也有意图,在里面跳舞的人们也有意图,当然,自然碳循环也有自己的意图。 这让我想起了伊恩·博格斯特(Ian Bogost)在 2009 年对物体导向本体论(Object Oriented Ontology)的评价,他给出了一段简明扼要的概括: 本体论是研究存在的哲学。物体导向本体论 (简称「OOO」)将物品作为研究的核心对象。它的支持者主张不存在拥有特殊地位的事物,比如水管工、DVD 播放器、棉花、倭黑猩猩、砂岩和哈利·波特,它们都是平等的存在。具体而言,OOO 不会将人类体验作为思考的中心,而是认为我们可以通过物体本身呈现的方式来理解它们。除了科学以外,OOO 还会利用假设来描绘物体存在和互动的方式。 部分现代作品提出,我们不仅可以为参与设计,而且设计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参与性的活动,参与到可以突破个体(甚至是人类)活动和想象限制的系统。 这是把设计看成一种活动,设计师和用户都不是这种活动的中心。 汉斯·哈克,「致人民」(Der Bevolkerung),位于德国国会大厦。 这是汉斯·哈克(Hans Haacke)在 2000 年的一个纪念碑作品,它位于德国国会大厦(Reichstag)内部。他要求德国国会的所有议员从自己所在的地区收集一份土壤,并不加干预地将其堆放在纪念碑之中。在这块纪念碑中生长出来的肯定是德国各地的土壤本身所孕育的东西。它不像 Hy-fi 那样有砖墙的限制,它只是为土壤、种子、水和阳光之间复杂而不可预料的互动提供了一个建筑环境。 玛利亚·特蕾莎·阿尔维斯,「改变的种子」(Seeds of Change),位于布里斯托的压舱物花园,这里囊括了布里斯托「去过」的所有地方。 最近,巴西艺术家玛利亚·特蕾莎·阿尔维斯(Maria Theresa Alves)在英国布里斯托制作了一件以「压舱物种子」为主体的作品:在殖民地时期随着压舱的石头「被偷渡」的植物种子。这些石头可能来自船只登陆的任何地方,随着船只的航行漂洋过海。在这件题为「改变的种子」(2015 年)的作品中,她培育了布里斯托一批「反向殖民者」:来自地中海的万寿菊,来自新大陆的尾穗苋。几个世纪之前,它们在船舱下悄无声息地移民到了这里。 阿尔维斯同时也是巴西 Green Party 的发起人,这让这件作品有了更广泛的参与意义。但是在布里斯托,她展现了甲板之下的复杂系统,它们是通商、殖民活动和海上生活的产品。漫步其中会让人不禁思考,到底谁才是殖民者,谁又是被殖民者。 本文介绍的最后一件作品来自 Futurefarmers,这是由艾米·弗兰切斯基尼(Amy Franceschini)于 1995 年成立的艺术与设计团体。他们最为人熟知的设计作品是 Twitter 标志——这本身就是一次参与性设计的实践。他们许多作品的核心都是建立参与的基础设施,其中有些是人与人之间的参与,但更多的是我们周围的复杂自然系统的参与。他们最近完成了一个名为「面饼社会」(Flatbread Society)的项目,Broad Art Museum 对它的描述如下: 「……一个聚集了农民、烤炉工匠、天文学家、艺术家、土壤专家、烘焙师和人类学家的项目,他们都是对人类与谷物的长期复杂关系感兴趣的人。」 该作品包含一个讨论和互动的灵活空间(建于芝加哥谷物交易所的交易大厅之后),但更重要的是,作品中还有 Futurefarmers 从世界各地收集的谷物种子——它们都是被认为已经灭绝或者无用的。它们会被放进一个烤炉中,制成面饼。 「面饼社会」与哈克和阿尔维斯的作品类似,作品中的人类活动明显只是系统中的一部分。这是以用户为中心设计的反面,人类并没有被放置在作品的中心,站在中心的是我们所依赖的系统,这些系统复杂、神秘且无法预料。 你不是身处拥堵之中,而是拥堵的一部分 克里斯·博登(Chris Burden)的「Metropolis II」的局部。每位艺术家的作品都会捕捉一个地方的一个时刻。这是美国,而这个时刻是 20 世纪。 这个话题始于我与伊藤穰一(Joi Ito)在车上进行的一场关于现代设计的讨论。当时我们正遇上了拥堵。 我记得自己当时想起了大卫·福斯特·华莱士(David Foster Wallace),以及他那篇题为《这是水》(This is Water)的毕业演说,他对自己的学生说道: 「……我可以在每天的晚高峰拥堵中变得暴跳如雷,咒骂那些笨重挡道的 SUV 和悍马,以及那些肆无忌惮排放废气的 V-12 皮卡;我可以纠结为什么贴着爱国或宗教标语的防撞栏似乎总是装在那些最占地、最自私的车子上,而驾驶它们的往往是最丑陋、最霸道的司机,他们一边打电话一边抢道超车,只是为了能在拥堵中领先其他车 20 码;我也可以想到我们孩子的孩子会如何鄙视我们,因为我们浪费了后代的大量燃料,甚至有可能破坏了气候——我们是何等的愚蠢和讨厌…… 如果我选择这样想的话,好吧,我们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这种想法实在太自然了,以至于我们不需要这样选择。这是我遇到成人生活中无聊、沮丧和拥挤的部分时的下意识反应,我会认为我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我的需求和感受需要即时地被这个世界优先照顾。」 悍马和防撞栏贴纸也有它们的设计师,宣传大卫·福斯特·华莱士的忠告和观点的网站也肯定会有它的设计师。 但是新一代的设计师已经出现,他们正致力于利用设计策略来推翻这种「自然默认情况」——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他们积极调动我们周围的复杂适应性系统,敢于展现系统中的摩擦,并明确指出我们每一个人(包括设计师在内)都只是系统的参与者,不存在处于系统中心的参与者。这些系统设计师会参与到系统当中——这些是鼓励参与,而不是要求互动的系统。 我们可以开发出蚕食世界的软件,或者哺育世界的软件。而如果我们选择哺育世界,这就需要一种不同的设计方法——它能为不同的发展类型优化,它将利用(并鼓励)参与其中的设计师的谦虚。 全文完。 译者简介:关嘉伟,资深翻译及科技观察者,先后供职于国外知名科技媒体 TechCrunch 及全球旅行社区 TripAdvisor,同时也是畅销书《创新者》、《Streampunks》中文版的译者。目前他正在运营一档介绍中国科技产业动态的英文播客「Conside」,以及一家内容创意工作室「Rhemake」。
文:任宁 很高兴 ONES Idea 媒体实验室和 ONES Piece 翻译计划能参与MIT Media Lab 主导的《设科志》(Journal of Design and Science)中文版翻译工作。前段日子,美国副总统麦克·彭斯 (Mike Pence) 在哈德逊学院作了关于对华政策的激烈演讲。临近结尾,他引用了鲁迅的句子:「中国人对于异族,历来只有两样称呼:一样是禽兽,一样是圣上。」 这话落笔于百年前,放到现在,自然是不确切的描述。但它让我想到,其实我们对很多事物仍然有着类似的容两极于一端的态度。「设计」与「科学」便是其中之二。一方面,设计成为各界热词;另一方面,「设计感」被毁灭性地简化成约等于「好看」。一方面,我们把「科学发展观」的大旗举过头顶;另一方面,「说到底,其实科学也是一种迷信」这样的狗屁总能令许多人心有戚戚焉。 这现象背后的原因有许多,但当中比较重要的一个,我相信是缺乏对「过程」的反思和考虑。中国文化里有古希腊悲剧般对根柢性的执念,最高级的便是「一语道破天机」。对隐喻般模糊而笼统的「醒世恒言」的追求,和如「知行合一」字面上所提示的,对内里·奥克斯曼 (Neri Oxman) 在《纠缠时代》里提出的「信息-知识-功能-行为-新信息」的「创造力的克雷伯斯循环」的省略,都是一种「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式的,面对「过程」的颟顸。 然而在设计和科学中,过程都理应是重要级毫不逊于结果的存在。所幸目前对各种方法论重视程度的逐步提高,也正体现出我们对西人所谓「过程推动进程 (process makes progress)」的心理建设的日渐现代化。而《设科志》于我眼中,便恰是一个多学科顶级高手戮力齐心,公议「过程」的过程。 借用在「迟早更新」节目导语中使过的比喻,它是一个「工程文件」——不是未经加工的原始素材,也不是结论已定的终稿。它是一套设计者作为参与者的思想生态,也是一架《神奇博士 (Doctor Who)》中的 TARDIS 时空机。我们的未来,和未来的我们,正浸在这个「过程」溶液中,慢慢地显影,缓缓地变得清晰。 《设科志》第 1 期「设计与科学」的四篇译文将在未来几天内陆续更新,您也可以上 JoDS 的官网阅读我们的译文,敬请期待~ 本文为 ONES Piece《设科志》特别翻译系列的一部分。《设科志》为 MIT 媒体实验室联合发起的一个全新的在线出版计划。ONES Piece 则是一个由早期投资机构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和未来商业。若您喜欢我们的文章,请考虑以这些方式支持我们 :)
本文原载于:Stratechery 作者:Ben Thompson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Platy Hsu 译者按:本文以欧洲近期备受关注和争议的「链接税」立法动态为切入点,分析了为何传统思维指导下的互联网规制措施往往是无效的,甚至适得其反。作者认为,严厉的规制措施会给互联网行业造成高额成本,只有大型企业能够负担,因此反而会强化后者的垄断地位。接着,作者分析了新闻出版在互联网时代的新特征:信息富余导致的买方市场,指出有效规制也应当顺应互联网发展趋势,从利用需求侧入手。作者认为,通过要求互联网公司提高透明度,能够提高用户的权利意识、促进其积极行动,由此造成的公关压力将有效迫使互联网公司做出改变。 今年夏天早些时候,整个互联网行业都舒了一口气:欧洲议会投票否决了一则新的《版权指令》(Copyright Directive)。该指令要求互联网网站主动过滤[用户]上传内容中侵犯版权的内容(所谓的「表情包禁令(meme ban)」);且在链接到其他网站、并引用其任何文本前,必须先获得许可(「链接税(link tax)」)。 可惜,这是一次短命的胜利。根据 EUbusiness 的报道: 根据欧洲议会周三批准的《版权指令》草案修正案,包括 Google 和 Facebook 在内的互联网科技巨头可能被要求监视、过滤和封锁互联网上传内容。议员在全体会议上通过了之前被他们否决、后经修正的欧委会《欧盟版权指令》。这增加了对小企业和言论自由的保障……欧委会此前已筹备让网络平台和新闻聚合[服务]承担侵犯版权的责任;欧洲议会的立场强化了该计划。《指令》将同样适用于新闻片段(snippets),即只显示来自新闻机构全文的一小部分。实践中,[侵权责任]要求责任人向权利人支付其传播的版权内容费用。同时,为鼓励创业和创新,《指令》文本免除了小微企业的责任。 我选择引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闻源是有原因的:万一本站有超过 50 名员工,或者收入超过 1 千万欧元,根据本次立法,我就可能要为了这次摘录向 EUbusiness 支付补偿金。幸运的是(好吧,应该说不幸的是),我离这个「万一」还差得远;感谢欧洲议会,给了我一次创业和创新的机会。 有了这则例外条款,再加上删去了对内容过滤的明文要求(虽然在实践中仍会是必须的),已经足够让《版权指令》获得通过了。这并不意味着它成为了法律:《指令》的最终文本还有待欧洲议会、欧委会和欧盟理事会(代表各国政府)协商,然后通过欧洲各国的国内法得到实施(这就是为什么它叫做指令)。 尽管如此,要证明欧洲的政策制定者还没搞清互联网的本质,此事绝非孤例:上一个例子是今年早些时候生效的《通用数据保护法规》(GDPR)。正如《版权指令》一样,GDPR 瞄准的也是 Google 和 Facebook。但正如那些彻底搞错了对手的斗争一样,GDPR 的净效应实际上是加固了这些公司的护城河。毕竟,谁能比那些最大的公司更会驾驭复杂的法规,又有谁比那些收集数据最多的公司更不需要从别处找数据呢? 事实上,通过探究欧洲的《版权指令》新规错在何处——不仅仅从政策的角度,同时也从它试图保护行业的角度——将能为我们提示一种新的规制方式,那就是利用互联网释放的关键力量,而不是和它作对。 《指令》第 13 条与版权 原谅我引用这些法律黑话(真的是黑话),但请读一下《版权指令》中与互联网平台版权责任有关的部分(指令原文见此,上周通过的修正版见此): 在线内容分享服务提供者扮演着与公众交流的角色,因此对其内容负有责任,且应当与权利人达成公平与合适的许可协议。达成的许可协议同时应在相同的程度和范围上覆盖行为出于非商业目的的用户的责任……成员国应当规定,如果权利人不愿达成许可协议,在线内容分享服务提供者应善意地与权利人合作,以保证未经许可的版权作品或其他有关内容不被发布在其服务上。在线内容服务提供者与权利人之间的合作,不应阻碍未侵权作品或其他有关版权内容的发布,包括版权保护被除外或受限制的内容…… 这就是立法者最典型的幻想:互联网平台应该从所有版权持有者那里得到许可;但是如果他们不想得到(或者换种更实际的说法,得不到)许可,就得把所有版权内容挡在门外,尽管可以放行所有没有版权争议、或者版权例外的内容。这最后一截规定是在直接回应那些将《指令》称为「表情包禁令」的指责:发表情包没问题,但这个例外「应该只适用于某些不与正常行使对作品或其他有关内容的权利相冲突,并且不对权利人的合法利益造成不合理损害的特殊情形。」这几乎不是人类能看懂的话;想找出一个能大规模应用的解决方案——是的,这不可避免地意味着内容过滤——更是荒唐的。能事前阻止侵犯版权而不造成大量误判的方案,特别是能大规模应用的方案,根本就不存在。 这样一来,问题就变成了「误判」应该偏向于多判还是少判。回顾历史,由于一些幸运的巧合,互联网企业几乎免于承担侵犯版权的责任,而只需要在一段合理时间内对删除内容的通知作出答复。换句话说,这个机制是偏向于假阴性的:如果误判,结果是本不应被上传的内容被上传了。然而,《版权指令》是偏向于假阳性的:如果误判,结果是允许传播的内容被封锁,因为害怕承担责任。 这是错误的。一个理由在于,版权的核心理念,就是政府对语言的特定排列方式授予一种垄断权力。我当然不是反对这个原则——我显然是这一理念的受益者——但在一个自由社会中,「无罪推定」应当能对抗那些有权限制自由的人[的权利]。相反,《版权指令》却要求把互联网平台变成这种政府授予的垄断权力事实上的执行手段;而这种规定唯一合理的应对方式,就是走向不合理。 此外,侵犯权利人版权的成本已经大大降低了。我这里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成本:实物时代,要「偷」来一个版权作品,就必须制造实物产品,并承担其带来的边际成本。任何为这一成本买单的人(即盗版产品消费者——译者注)花的都是真金白银,并且这钱没有进到权利人的口袋里。相反,数字产品的复制没有成本;不管是盗版音乐、电影,还是本站的每日资讯,都几乎不能表明权利人损失的收入。换句话说,损害是真实存在的,但损害程度却无从知晓,高可以高到版权持有人索赔的天文数字,低也可以低到复制作品本身的边际成本——零。 更大的挑战在于,整个版权体系都是基于实体介质建立起来的:实体商品易于追踪、易于禁售,最关键的是易于定价。推而广之,任何规制措施或有关商业模式,只要与前互联时代的版权体系基于同样的假定(即商品都是实体的——译者注),都将完全没有意义。有意义得多的做法,是基于互联网[的特征]建立新的商业模式。 音乐行业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例子:美国唱片业协会(RIAA)还在抱怨盗版造成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但很多人不知道音乐行业重新开始增长了,其中去年收入就上涨了 16.5%。这背后的驱动力是音乐流播,而光看名字就知道,流播的基础是互联网:服务订户可以听到几乎所有想听的音乐,而唱片行业每年可以从每个用户身上挣到大约 65 美元,并且不用花任何边际成本。这对顾客是绝好的优惠,对唱片行业也同样是绝好的盈利模式;这种互惠来源于顺应互联网的潮流,而不是逆流而上。 你会注意到,举这个例子并不是表明版权本质上是不好的,而是主张版权规制和以稀缺性为前提的商业模式是不可行的,并且最终是不能盈利的。采用以富余为前提的路径,将给从顾客到内容创作者的所有人带来更多好处。[制定]规制措施也应当采取类似的视角:敦促版权所有者不要光去限制自己作品[的传播],更要去创造新的商业模式,适应世界的现状,而不是过去。 《指令》第 11 条与聚合服务 从稀缺到富余的变化对于新闻出版业同样有着深远的影响,这是我在《聚合理论》(Aggregation Theory)一文中已经阐述过的(「价值已经从控制着稀缺资源传播的公司,转移到了控制着对富余资源需求的公司」)。不幸的是,《版权指令》的制定者毫不掩饰他们对这种变化的无知。《指令》的第 11 条规定: 强势的的平台和[弱势的]出版者(可能兼为新闻机构)之间的不平衡越发明显,这已经导致媒体市场在区域层面上的显著衰落。在从印刷到数字的转换中,印刷品的出版商和新闻机构面对着诸多问题,包括[如何控制]其出版物的在线使用和如何收回投资。由于未承认出版物出版商的权利人身份,数字环境下的[版权]许可和执行经常是复杂和低效的。 根据这种解读,出版商面临的问题是一个官僚式的问题:获取他们的合法利益是「复杂和低效的」,因此《指令》才要赋予他们对其出版物「直接或间接,以任何方式及任何形式,整体或部分地进行临时或永久的复制作出授权或禁止的排他性权利」,「使其能从信息社会的服务提供商对其出版物的数字使用中获得公平和比例适当的补偿。」 但问题在于,出版商面临的并不是官僚问题,而是它们在一个以富余为特征的世界中的处境发生了变化。我在《富余时代的经济力量》一文中写到: 对典型的报纸而言,[当下的]竞争环境与它们所习惯的截然相反:出版资源的数量不再稀缺,而是过分富余。更重要的是,这种竞争环境的变化从根本上改变了经济权力的归属。在一个以稀缺为特征的世界中,控制了稀缺资源的人有权设定得到这些资源的价格。以报纸为例,读者的注意力曾是稀缺资源,而买家是广告商……然而,互联网是一个富余世界,其中重要的是一种新力量:理解、索引这种[信息的]富余,在这个人人可以触及的「稻草堆」中找出「针头」的能力。Google 掌握了这种力量。因此,尽管如今受众[的注意力]分散在实际上数量无尽的出版者中,广告商虽渴望触及却无望覆盖,这些读者却必须从同一个地方出发——Google。因此,它就成了广告费流向的地方。 以下是我用来演示出版行业变迁的图示(图中是以 Facebook 为例): 这就是为什么所谓的「链接税」注定失败。实际上,之前每次这种尝试都已经失败了。Google 从其新闻功能中并不获得直接收入,[因此]将会直接停止在欧洲提供 Google 新闻功能,或者大幅限制其显示的内容。而唯一会受到伤害的,除了欧洲消费者,就是那些从 Google 新闻获得访问量的出版物。同样,这正是之前发生的。 还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欧盟的提案是在如何试图公然对抗市场的自然力量。Google 搜索引擎尊重网站的 robot.txt 文件,出版方可以通过该文件让自己的网站不被 Google 索引。如果 Google 真的在从出版商辛苦生产的文字中获取不公平利润,那么它们已经有了一个触手可及的工具可以阻止 Google。然而它们没有阻止,因为现实是尽管出版商需要 Google(包括 Facebook),这一需求却不是双向的。因此,如果钱可以从 Google 和 Facebook(或者本站,假如我的收入能达到 1 千万欧元的话)流向出版商,唯一的实现形式就是依靠暴力机关执行的「转载税」。 但还是那句话,[问题]可以有一种截然相反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利用互联网,而不是和它作对。从大型报纸到本站[这样的小型站点],越来越多的出版者开始利用互联网释放的、可以触及的巨大市场;它们开始利用免费社交媒体和搜索结果的营销潜力,与其在意的读者直接沟通——然后对其收费。 我承认这个过程需要花费时间:对于在垄断前提下成立的出版商来说,不仅要改变商业模式,还要改变整个编辑战略,以应对看重质量超过数量的世界,更是尤其困难。因此,如果欧盟真的想要像它们在《版权指令》中所说,「保证可靠信息的供应」,那就应该让其实际上要推行的税收和补贴计划更透明,[而不是半遮半掩]。 GDPR 与聚合理论在规制问题上的推论 这就要说到我长久以来持有强烈批判态度的一则立法:GDPR。这一法案的意图当然是值得尊敬的——保护消费者隐私,尽管我可能有点怀疑(或许是因为我的美式思维)多数消费者比起媒体精英到底有多关注[隐私]。无论答案如何,立法意图的重要性都比不上其实际效果,而 GDPR 的实际效果就是巩固了 Google 和 Facebook 的地位。我在《开放、封闭与隐私》一文中写到: 尽管 GDPR 的支持者指出 Google 和 Facebook 试图游说否决这一立法,因此证明了该法将会有效,这完全是弄错了重点。两家公司当然不希望招致如此重磅法规中规定的处罚,这也当然会限制它们能收集的信息数量。但支持者忽视的是,数字广告的增长是一个长期趋势,它最首要最显著的驱动力是眼球:越来越多的时间被花在手机上,广告费也会不可避免地随之流向手机端。因此,要计算的关键不是 Google 或 Facebook 一家公司会受到多少损失,而是它们的损失相比其竞争者的程度高低。答案显然是「少得多」。放在上述长期趋势的背景下,「少得多」就意味着增长。 这就是所有大型互联网法规,包括《版权指令》,所要面对的难题。毕竟,Google 和 Facebook 能负担得起、或者已经建立起内容过滤机制,并且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用户关注度,因而有底气切断[外部的]内容供应。因此,规制的必要性已经不太是个问题,更大的问题是到底可不可能规制(当然,假设规制的目标不是巩固 Google 和 Facebook 的地位的话)。 因此,思考《版权指令》存在的问题是有益的: 首先,和商业模式一样,规制措施也应利用互联网来建构,而不是与其对抗。 其次,规制的起点应当是理解互联网上的权力来自于控制需求,而不是控制供应。 要理解这种[新的]规制应该是什么样,可以回顾之前发生的事。特别要看到,过去六个月中,Facebook 在保护用户隐私方面进步显著。它关停了第三方对敏感数据的访问权限,对大量有权访问敏感数据的应用开发商进行了审查,增加了新的隐私控制功能,等等。不仅如此,Facebook 这些举措的对象还是全体用户、而不仅仅是欧洲用户,这表明它的举动并不是由 GDPR 推动的。 实际上,它的动因是明显的:剑桥分析(Cambridge Analytica)丑闻以及与之相关的所有负面关注。换句话说,在用户隐私问题上,失败公关对 Facebook 的驱动超过了 GDPR 和 FTC 和解令。这并不令人惊讶。我在《Facebook 的动机》一文中写到: 或许 Facebook 还有第三个动机,不妨称之为「醒悟后的自利行为(enlightened self-interest)」。别忘了 Facebook 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控制需求。Facebook 是一个超级聚合器,这意味着它拥有与用户的直接关系、服务用户的边际成本为零,以及存在网络效应;凭借这些要素,它不断降低获取用户的成本并无限扩张,进而形成良性循环。这赋予了 Facebook 同时控制供应方(出版方)和广告主的力量。因此,Facebook 的终极威胁永远不可能来源于出版方或广告主,而是来自于需求侧——那就是用户。但真正的危险并不是用户同时使用竞争对手的社交网络(尽管 Facebook 一直对此过分偏执),因为这并不足以打破 Facebook 的良性循环。相反,唯一可能抹消 Facebook 力量的情形就是用户主动拒绝使用 Facebook 应用。我还怀疑,用户唯一可能大规模抵制 Facebook 应用的情形,就是人们普遍认为 Facebook 会带来实际伤害——就好像是在网络上的烟瘾一样。 对 Facebook 来说,剑桥分析丑闻就好像是美国卫生总监关于吸烟的报告:威胁不在于规制机关会做出行动,而是用户会做出行动。没有什么比这更致命的了,因为:聚合理论在规制问题上的推论,就是终极的规制来自于用户。 无论欧盟还是其他规制机关,如果它们真的想限制 Facebook 和 Google,或者那些实际上在用户隐私方面造成威胁更大的广告网络和广告公司,那么终极力量就是[影响]用户需求。而撬动用户需求的杠杆,正是要求这些公司提高其行为的透明度。 因此,如果我身在其位,就会从建立透明机制而不是执行机制入手。我将想要确立度量用户隐私的清晰尺度——收集数据的类型、推断所得的数据类型、删除用户生成数据的机制、删除推断所得数据的机制、共享数据的内容和共享方——以此对受管辖的公司进行度量,在必要的时候动用传唤权力,并将结果发布给用户查看。 这就是能真正通过市场向巨头施压的方式:不是依靠规制机关的法令,而是依靠用户的情绪。因为,这种方式[意味着]理解了世界的现状而不是过去,意识到失败公关(影响到需求)远比用垄断收益支付的罚金更能有效推动[科技巨头的]改变。 译者简介:Platy Hsu,白天是法律学生,其他时间兼任科技爱好者,关注两个领域的重合点。RSS、播客重度用户,喜欢被包裹在信息的流动中。有强迫症,并因此受到翻译、排版等类似强迫症的活动的强烈吸引。长期为少数派网站供稿,文章常被归类为硬核,实际则是企图以长度掩盖文科生讨论技术问题的心虚。 这是 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8 篇译文。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未来商业。如有优质内容推荐或想要加入计划,请发送邮件至 embrace@onespiece.com。
本文原载于 《纽约客》 作者: Nathan Heller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Thea Chen|审校:何聪聪 译者按:「全民基本收入」并不是一个新兴的概念。但随着社会贫富差距的扩大与上升通道的收窄,这个本已淡出历史的构想重又在世界各国引发了激烈的讨论。自动化和人工智能浪潮带来的失业问题日益加剧,更是令「全民基本收入」赢得了从亿万富翁到普通劳工的广泛支持。部分国家和地区甚至已经率先推出了试点项目。《纽约客》的这篇文章从十八世纪斯宾汉姆兰的故事说起,梳理了 UBI 的过去和现在,呈现了来自不同阵营的支持者对它的想象,让我们听见了反对者的声音,或许还能为目前中国正在热议的社保征收变化带来些许启发。 1795 年,一群治安法官聚集在英格兰的斯宾汉姆兰(Speenhamland),试图解决粮食价格上涨带来的社会危机,其中的挑战在于贫困加剧——即便在非失业群体中也是如此。那时的社会体制(后来被称为「伊丽莎白济贫法」1)把穷人分三个群体:能工作的人、不能工作的人,以及那些似乎不想工作的「赋闲穷人」。前两个群体可以通过当地教区获得工作和援助。第三类穷人则要么被强制劳动,要么因懒惰而集体挨打。随着粮食价格上涨,教区里挤满了求助者,管教赋闲穷人变成了一项庞大而艰难的任务。 于是当地的治安法官设计了一种方法,为家庭提供有针对性的帮助,补充家庭收入以满足基本的日常开销。一名成年男子每周能获得购买三加仑(大约 8.5 磅)面包的补贴,每增加一名家庭成员每周就多得 1.5 加仑面包的补贴。这意味着,一对有三个孩子的夫妻每周可以带回家超过 25 磅重的面包——这个数字非常可观。这项计划让人们从事低薪工作或者根本不工作就能得到生活津贴。 经济学本质上是一门叙述的艺术,各种数据指标交织在一起,讲述着世界如何运作。当斯宾汉姆兰制度在英格兰扎根并开始蔓延,它变成了一则警示录。这里的人口几乎翻了一番。托马斯·马尔萨斯2指出,相比之前的收入,贫困补贴允许夫妻抚养更多的小孩。同时代的大卫·李嘉图3抱怨说,斯宾汉姆兰模式是一种财富的流失,「轻率地出让了认真勤勉者的薪水」。多年后,卡尔·马克思在《资本论》一书中抨击了这一制度,认为它压低了劳动的薪水,而经济历史学家卡尔·波兰尼则将斯宾汉姆兰视为工业资本主义的原罪,在新的生产机制建立之际,隔绝了下层阶级与劳动力市场。1834 年,当斯宾汉姆兰制度结束时,人们重返劳动力市场,发现已失去自己的位置。废除这一制度的委员会用狄更斯式的救济院取代了它——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纠正了这个彻底失败的项目。 1969 年,理查德·尼克松正在准备一个激进的扶贫项目,一名顾问发给他一份有关斯宾汉姆兰实验的备忘录。这个故事把尼克松吓坏了——也就只有他会被这样吓到,之后尽管他对个别问题的焦虑有所缓解,但总体的担心依然存在。另一名顾问丹尼尔·莫伊尼汉(Daniel P. Moynihan)在 1973 年出版的一本关于该项目的书中写道,斯宾汉姆兰是促使尼克松在家庭援助计划中增加工作要求的最初推动力;在那之前,他并没有将这一因素考虑在内。 尼克松最初的设想是,四分之一没有收入的美国家庭每年可以得到 1600 美元(相当于今天的 11000 美元),外加食物救济券。这些补贴会随着收入的增加变得微不足道。他希望自己成为一名提升底层阶级的总统。在共和党和民主党的共同反对下,计划在参议院夭折了,唯一幸存下来的是被斯宾汉姆兰所激发的对纵容赋闲穷人的恐惧,正如尼克松之前经历的一样。在他的任期结束之前,一个之前不为人知的概念,道德风险——即人们在免于承担后果时行为会更加肆无忌惮——已经成了右派的指导原则。工作要求这项做法延续了下来,一开始是在劳动所得税抵扣制,然后是在比尔·克林顿的福利改革。而尼克松计划的核心,即莫伊尼汉在《保障收入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a Guaranteed Income)中所说的「社会政策的巨大飞跃」,则被埋葬在尼克松华丽的失败中。 但最近,同样的趋势再次出现。被重新定义为基本收入的保障收入,正获得从自由主义者到劳工领袖的广泛支持。一些人认为这项制度是一种取代繁琐的政府官僚体系的简洁、有效的方式。另一些人觉得这可以抵抗即将来临的残酷的经济压力。但是,围绕它的问题正是半个世纪前尼克松所面临的。公众会支持这样大胆的举措吗?如果答案肯定的,它又能奏效吗? 最新一部主张此类项目能合理解决这个时代的社会经济阵痛的著作是《给人民发钱:全民基本收入将如何终结贫困、革新工作、重塑世界》(Give People Money: How a Universal Basic Income Would End Poverty, Revolutionize Work, and Remake the World),作者是经济记者安妮·劳里(Annie Lowrey)。劳里信奉政策,致力于将这个概念落地。她写道,「是我们选择的方式,决定了事情的样貌」。她这本资料翔实的著作衡量了金钱和一点希望可能带来的广泛影响。 全民基本收入,简称 UBI,是指每个成人——不管贫穷还是富有,是否工作——都可以从政府拿到的一份固定收入。不同于今天的资产测查补助4或劳动补助,全民基本收入的金额通常是相同的,而且不需要什么条件就能获得。根据特定系统设计者的不同,它们可能会取代所有现行的政府援助项目,或者作为一个更广泛的保障体系加以补充。劳里写道,「全民基本收入是一种经验、一个理想,而不仅仅是一项经济政策」。理想是,社会的第一要务,应该是关注人的生存体验;经验是,也许它不通过不公平的再分配计划也能实现。 人们通常对全民基本收入有一种本能反应。对许多人来说,政府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或者保护底层阶级远离饥饿,这显然是一种人道主义的举措。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样的支出过于庞大,是一种浪费和对懒惰的奖励。原则上,政府把基本收入固定在一个合理的水平,不仅可以维持人们的基本生存,也可以促进企业繁荣发展。在美国,全民基本收入的支持者一般会提出每月一千美元——足够在美国生活,但不足以生活得很好。 近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全民基本收入产生兴趣,但抱着审慎的态度。去年,芬兰推行了一个基本收入的试点项目;今年春天,政府决定不再延长项目至明年,标志着对全民基本收入的怀疑。与此同时,其他试验仍在继续。试点项目已纷纷在加拿大、挪威、苏格兰、爱尔兰落地。从 2017 年开始,创业孵化器 Y Combinator 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奥克兰,资助了一个为期多年的试点项目。斯托克顿市(Stockton)是旧金山以东的一个工农业城市,市政府即将测试一项每月向低收入居民发放 500 美元补贴的计划。去年,斯坦福大学推出了基本收入实验室(Basic Income Lab),以进行基础研究。 该计划在北加利福尼亚备受欢迎、也被迫切呼吁的原因之一是:它是未来主义对技术效率黑暗面的回应。我们被告知,机器人会让我们失业。这种情况发生得越多,现有的劳动力保障体系就越紧张。在《提高收入下线:全民基本收入如何重振经济并重建美国梦》(Raising the Floor: How a Universal Basic Income Can Renew Our Economy and Rebuild the American Dream,2016)一书中,劳工领袖安迪·斯特恩(Andy Stern)将全民基本收入作为对技术性失业的回应。斯特恩做了一辈子工人,曾是拥有 200 万会员的服务业雇员国际工会的前领导。他认为,机器人的崛起和机械重复性的工作将「使集体谈判的作用边缘化」,因此他做出了战略转向——为失去权力的工人阶级做准备。「走进一家苹果店,你就看到了未来,」他引用了一位经济学家的话。「劳动力的未来就在那些受过大学教育,穿着 T 恤的聪明家伙身上,而他们的工作就是成为一名零售店员。」(这首先得假设人们会经常去传统的实体店。) 根据劳里的评测,现有的体系「如果面临巨大的不平等和失业浪潮,就会摇摇欲坠,最终失败。」但在财政上,目前尚不清楚全民基本收入是否可行。劳里跑了很多数据,但其中的大部分她都拒绝给出结论。她认为在美国全民基本收入应该是每月 1000 美元。这意味着每年 3.9 万亿美元,接近整个联邦政府当前的支出。要支付这笔费用,劳里提议对收入、碳、地产、污染等征收新税。不过,她同时也对成本出奇地乐观,因为很少有什么重要项目能在联邦财政上取得收支平衡:「布什的减税项目没有『平衡』。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也没有『平衡』」。她指出,当这个国家想要推行一个大项目时,庞大的全球经济体系所带有的灵活与弹性将会显现出来。 这个公开计划并不会让谨慎的人感到放心。一个重要原因是,到目前为止,这项计划仍停留在人们的脑海中,没有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另外,这个模型也算不上经过深思熟虑。与劳里的新闻著作相对应的学术著作是菲利普·范·帕里斯(Philippe Van Parijs)和杨尼克·范徳彼特(Yannick Vanderborght)合著的《基本收入:建设自由社会和健全经济的激进建议》(Basic Income: A Radical Proposal for a Free Society and a Sane Economy)。这本书通过衡量经济、哲学、实践,对全民基本收入的优越性进行了全面论述,颇具说服力。和劳里一样,他们认为基本收入是一个健全的社会项目,是一种正确的「希望」:虽然不是一项完美的制度,但相对其他方式而言,是最好的。 一般来说,资产测查补助的难点之一在于,它必须决定谁才是最应该接受救济的——这是伊丽莎白济贫法的遗留问题。这里存在一个道德边界。劳里指出,目前的项目更倾向于有工作的穷人,而非失业人员。种族或者种族主义影响了某些政策的形成,而且寻求援助过程中政府提出的要求可能并不明显,且可能越来越繁复。谁来证明流浪汉的雇员身份?如果负担不起提供残疾证明的医生费用,你又如何获得残疾援助?有了全民收入,贫穷似乎并不是问题,每个人都有基本的生存权利。 观察者往往对这一主张感到不安。我们真的要给那些吸毒者、酗酒者、骗子每月发钱吗?2010 年,一组研究人员开始向利比里亚贫民窟的瘾君子和罪犯发放 200 美元的款项。他们发现,这些钱并没有被浪费在恶习上,而主要被用于基本生活开支或流向了合法企业。这一结果在其他研究中也得到了呼应,表明全民基本收入被应用在经济不景气的海外国家可能最有益。 和许多研究这一策略的学生一样,劳里提到了肯尼亚,在那里她报道了一个小村庄里的全民基本收入实验。(她不愿透露具体是哪一个,因为她担心这会成为盗窃的目标——这是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该试点项目由一家名为 GiveDirectly 的非营利机构运营,其资金主要来自硅谷。从这一方面来说,这是一项关于有效慈善的研究,而不是一种新的社会模式。但结果令人鼓舞。在 GiveDirectly 每月(通过手机应用程序)给每人支付 22 美元之前,X 村只有土路,没有家电,还有被劳里委婉地称为「公开排便」的方式。如今,根据她的说法,那里是一个充满创业精神的地方;而曾经,他们的日子只是为了生存而存钱和精打细算。(付款将持续到2028年。) 一名寡妇对她说:「我要优先处理三件事情:修一个坑式厕所,修补被白蚁毁坏的房子,还要加固牲畜围栏,以后鬣狗再也不能从我这找到任何东西。」一个游手好闲的酒鬼买了一辆摩托车做起了出租车生意,兜售肥皂,买了两头牛,还开了一家理发店。他的工作收入成倍增加,到处吹嘘着自己的新生活。 作为一种纯粹的国外援助,劳里认为,基本收入比捐赠物品(一盒鞋子、蚊帐)好,因为现金可以用于任何用途。印度政府的首席经济顾问告诉她,有了每年约 100 美元的全民基本收入,印度(世界上三分之一的极端贫困人口生活在印度)的贫困率可能从 22% 降至不到 1%。这些数字非常惊人。但印度正在经历官僚政治的重大变革。而在美国根深蒂固的政治氛围中,全民基本收入有可能找到立足之地吗? 拥护者指出,这一构想得到了两党的支持。保守派福利评论家查尔斯·默里(Charles Murray)是早期的狂热者。他的著作,《在我们手中: 取代福利国家的计划》(In Our Hands: A Plan to Replace the Welfare State),呼吁每年一万美元的全民基本收入,外加灾难性医疗保险,以取代现行的社会福利项目以及社会保障。他认为,资金应该直接发放给受助人,而不是在政府多年的管理不善下化脓烂掉。默里认为: 「全民基本收入可以将所有有工作能力或与他人相处能力的人的非自愿贫困率降到零。」 不过,尽管持不同政见的人可能都会支持全民基本收入,但是基于不同的理由,而且设定数字的方式也不尽相同。越来越多包括大卫·格雷伯(David Graeber)和尼克·斯尼瑟克(Nick Srnicek)在内的左翼思想家 ,都在鼓吹慷慨版本的全民基本收入,无论是把它作为保障体系,还是作为将人们从维持庞大的公司机器运转的劳苦生活中解放出来的一种方式。商业中心主义者和硅谷人士则认为,这种方式能解决产业带来的负面影响——比如廉价劳动力与应用程序和人工智能导致的失业——而不阻碍发展。在《普通人的战争:美国就业机会消失的真相,以及为何全民基本收入是我们的未来》(The Truth About America’s Disappearing Jobs and Why Universal Basic Income Is Our Future)一书中,安德鲁·杨(Andrew Yang)主张采用这一模式作为绕过不成熟的政府体制的方法。这位美国风险资本家已经申请参加 2020 年的总统竞选。在他的畅想中,这一模式将与他所谓的「人本资本主义(human capitalism)」相结合。他解释说:「例如,某个新闻工作者曝光了一个污染源,某个艺术家美化了一座城市,或者某个黑客增强了我们的电网,都可以得到社会信用的奖励。我认识的大多数技术人员和年轻人都将竭尽所能解决这些问题。」 许多超级富豪也对全民基本收入感到非常兴奋。伊隆·马斯克曾表示,这将是「必要的」。理查德·布兰森爵士也说,「全民基本收入可以赋予人们尊严。」它对富豪阶层有什么吸引力呢?首先,这个系统设置了一条硬性的预算线:设定收入数字、开始、结束。再没有新的项目、新的规则。同时,它缓解了道德负债:因为每个人都有底线,当有钱人获取更多财富时,他们的负罪感会减轻。最后,全民基本收入契合了唯才体系(meritocracy)的某种理念。如果每个人都能获得显著的提升,那么这场竞赛的赢家——那些超级富豪——就会认定他们是凭借自己的勤奋和机敏做到的。当然,富豪们喜欢全民基本收入,因为这符合他们要把财富回馈社会的说辞。 克里斯·休斯(Chris Hughes)显然是一个例外。他在《公平的机会:反思不平等与我们如何赚钱》(Fair Shot: Rethinking Inequality and How We Earn)一书中,试图摆脱这样的说法——他的成功是因为特别的技能。休斯曾是创办 Facebook 的宿舍成员之一。目前,他正在资助斯托克顿市的全民基本收入实验项目。在年近三十时,Facebook 的上市就让他的身价高达约五亿美元。在上市之前,他为巴拉克·奥巴马的第一次总统竞选工作;之后,他买下了《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杂志的多数股权,但管理不善以至引发大批员工离职,最终将其出售。他对自己的失败直言不讳,对自己公认的成功也缺乏信心。《公平的机会》讲述了一则有趣的关于成功的故事,因为作者对自己如何走向成功感到困惑。就像是电影《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如果查理问「为什么是我呢」,旺卡只是耸耸肩。 休斯的书是一部政治著作,也是一部回忆录。他写道,在北卡罗来纳州的郊区长大时,母亲会剪下优惠券,而他参与的课外活动项目中大多数是非白人孩子。他梦想有一个更远大的人生,于是申请进入顶尖高中。私立名校安多弗(Andover)提供了经济援助,但还是不够。于是,他给招生办打了电话,恳请得到更多援助。一入校,休斯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贫穷,便从功课上寻求自我认可。这让他得以进入哈佛大学,和三个并不相熟的男生同住一间宿舍,其中就包括马克·扎克伯格。 休斯不懂技术,但 Facebook 创立时他在场,鉴于他能说会写,便被派去负责 Facebook 早期的公关工作。到毕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主管 Facebook 的公关与市场营销事务,还目睹公司从风险资本家拿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投资。这令他备受困扰。「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天赋,而马克以及我大多数大学同学都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他这么写道。 休斯在寻找一些额外的因素来解释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另一个来自其他中产家庭的人,最终得到了五亿美元和登台巡演的机会。首先,关键的一点似乎是,他努力进入了安多弗。但是,这种早期随机的野心——即使它与资源无关,但确实反映出社区信息的传递——真的能决定谁将收到机会的垂青么?休斯认为,这些个人得到的机会与现有的经济背景这个广泛层面的因素息息相关——正是这种背景让他和他的室友变得超级富有。他写道:「在一个赢家通吃的世界里,一小群人通过早期的行动获得了巨大的回报」。他认为,自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正是由于以牺牲普通人为代价推行撤销管制、金融化、减税和降低关税等政策,像 Facebook 这样的大型科技公司才成为可能。 休斯认为,解决方式就是适度的基本收入:家庭收入不到五万美元的成年人每月可获得 500 美元。他认为这是对现行体制的巩固,可以通过取消对「像我这样的」超级富豪的免税政策来筹得这笔钱。 一年 6000 美元不是什么巨款。但休斯相信略微的补助就足够了。他回忆自己从 Facebook 获得的第一笔大额分红——十万美元——并意识到,如果他每年留下五分之一,那么无论如何,在他有生之年都能指望至少 5000 美元的年收入。钱虽然不多,但意义重大。他写道,「离生计越远,就越容易思考一些基本问题,比如,我想要什么,我怎样才能得到它?」他年轻时,那些安多弗孩子们所拥有的令人垂涎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财富,他们真正的财富是选择的保障。 从选择而非金钱的角度来思考基本收入,有助于清除认识其机会与限制。就目前的水平而言,人们可能会怀疑休斯提出的每月 500 美元是否真的足以提升一个人生存的质量。他说,这个数字将使 2000 万人越过贫困线,然而任何 3000 亿美元的项目都应该做得到。休斯对全民基本收入——甚至是像他自己提出的中低水平的基本收入——代替资产测查补助的疑虑显得更为相关。(他说,「用专门为穷人准备的福利来换取类似低保这样,旨在为中产和穷人提供经济稳定性的福利,将是一种倒退。」)他好奇,为什么明明可以直接将现金给那些有需求的人,还要向那些过得不错的人洒那么多钱呢? 其中一个答案是,那些无法忍受类似政府施舍的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项目。各种各样的人都可以从这样的缓冲中获益:任何一个被老板严苛对待的员工都可以拿着基本工资,自由地离开。事实上,从某个角度来看,给每个人都发一张同等金额的支票自然会重新平衡选择的机会。给千万富翁 1000 美元几乎毫无意义,但对一个中等收入的人来说意义重大,对一个穷人来说,更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怀疑论者可能会说,设想的下线很容易会变成收入的天花板。这也是马克思对斯宾汉姆兰的控诉:一个有基本收入的社会失去了给劳动者支付高薪的压力,因为最低生存保障的限制消失了。我们早已在零工经济中看到了这种效应。企业声称工人的付出是灵活可变的、兼职的,他们肯定从其他地方获得了糊口的收入,从而支付微薄的薪水。 全民基本收入的支持者总是这样反驳,收入下限的增长也会提升其他东西。支持者说,如果工人们不再为了糊口被迫从事任何能找到的工作,那么工作一定得是对他们有价值的。当然,这对那些极不受欢迎的工作确实如此:厕所清洁工的工资肯定会增加,或许还能得到一支刻有他们名字的钢笔。但是对于那些吸引力不止是薪水的工作,亦即大多数中产的工作,效果就不那么明显了。有竞争力、有声望的行业通常会给初中级员工支付较少的薪水,因为他们可以这样做。有抱负的人渴望在上升通道中占有一席之地,所以他们接受低薪。而且,因为这对富裕阶层的孩子和亲友来说是一个较为容易的让步,有影响力的领域可能会挤满了「名流」。这是全民基本收入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还有什么,那就是,热门工作的报酬会缩水到车马费的水平,而选择的机会将再次回到富人手中,因为对他们来说,缩水并不意味着什么。 从这个意义上说,全民基本收入的真正问题不在于资金的转移,而在于利益的特权——不是谁能得到服务,而是谁能得到最好的服务。一个有启发性的类比是免费大学。针对伯尼·桑德斯在 2016 年提出的免学费计划的一项批评是,许多美国家庭至少能够负担一部分学费。不用支付任何费用,这笔钱就可以用来充实生活:绘画课、私人辅导、投资、救助孤儿或者熊猫的旅行,以及其他富裕阶层为提升他们的小资生活所做的准备工作。尤其是一小部分入学竞争激烈的大学——当今教育市场上能通往上层阶级、影响力与稳定工作的最可靠的上升通道的那一部分学校——那些真正没钱上大学的人仍然会输在起跑线上。在美国其他事情仍然严重不平等的情况下,通过在孩子们真正需要时提供经济援助,至少机会会更加均等。 当然,休斯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之后他一路平步青云,从哈佛校园到登上商业杂志封面。现在,他是那百分之一中的一员,这意味着,相比收入最低的五分之一的同龄人,他的儿子进入常春藤盟校的可能性是对方的 77 倍。这些效应与所谓的「结构性不平等」有关。休斯的故事表明,这一切与他童年时期的经济状况无关,而与长久以来利润从工人到股东的流向有关。所以,任何要长期保护劳动力的项目一定不能止步于现金或者福利的再分配。这种解决方案需要优先考虑公共利益,而不仅仅是公众奖励。它甚至可能要求许多全民基本收入的倡导者所痛恨的:监管的重新安排。仅仅只是提高最低收入水平,并不会动摇最庞大、最关键的不平等的根基。 全民基本收入虽然有效,但不足以维持一个国家长久的社会经济健康,正如你不能指望一台机器上了发条就能自行运转。这一认识可能会在某些支持者间引起矛盾,因为这些人推崇这一模式,恰恰是因为他们认为它似乎意味着一劳永逸。这也可能会抑制该计划光明的政治前景,因为健康的全民基本收入必须基于其他改革,而这些改革的综合效果不可能是成本或利益中立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只是说明它不是万能灵药。 或许,这种差异可以一分为二。几年前,荷兰职业思想领袖鲁特格尔·布雷格曼(Rutger Bregman)在他的畅销书《现实主义者的乌托邦》(Utopia for Realists)——书名反映了该书的基调——中倡导全民基本收入。研究历史的布雷格曼希望我们能够摆脱贫困,废除边境控制和每周 40 小时的工作制。(他更喜欢每周工作 15 小时。)他指出,GDP 不是衡量社会繁荣的可靠指标,因为它没有反映健康、清洁的空气以及其他如今定义第一世界成功的指标。他对基本收入的兴趣在于将愿景和现实结合起来;像许多支持者一样,他把它吹捧为一个绝对的原则和最大化的善行,并试图平衡这两点。这项尝试让布雷格曼重新开始思考斯宾汉姆兰项目,他明确表示,项目的失败是「名不副实的」。 根据布雷格曼的分析,关于斯宾汉姆兰失败的报道仅仅基于被授权替换这个项目的委员会的一份报告。他写道,这份报告「很大程度上是捏造的」。那个时代的人口增长并不是马尔萨斯所认为的不负责任的家庭援助计划所造成的,而是过分的责任感导致的——一旦到了工作年龄,孩子就会成为家庭可观的收入来源。另外,婴儿死亡率的降低也是原因之一。(同样的人口爆炸也发生在爱尔兰和苏格兰,而这两个地方并未受到斯宾汉姆兰体系的影响。)斯宾汉姆兰时期工资很低,但历史学家沃尔特·I·特雷塔纳(Walter I. Trattner)指出,在斯宾汉姆兰之前,工资同样很低,并且在采用自动脱粒机之后,工资出现了进一步下降——因为机器消除了一整类工作岗位。 换言之,斯宾汉姆兰确实提供了一个教训,但它并不是最广为传授的。在《失败的福利革命》(The Failed Welfare Revolution,2008)一书中,社会学家布莱恩·史廷斯兰(Brian Steensland)指出,如果当初尼克松的家庭援助计划通过了,那么保守党的政策可能会沿着不同的轨迹发展。老布什担任国会议员时曾经支持低保计划。同样支持的还有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从 60 年代末至 70 年代,他和迪克·切尼(Dick Cheney)帮助施行了一项面向 1300 个家庭的实验,以了解适度的经济补贴在多大程度上阻碍了他们工作。实验表明,下降幅度小于预期,研究人员对此感到高兴。也许,我们可以期待, 随着斯宾汉姆兰失败的错误说法最终得到澄清,美国在未来能够做得更好。但我们管理未来的能力并不比我们理解过去的能力强。 [1] 1601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制定的济贫法案。 [2] Thomas Malthus,18 至 19 世纪英国人口学家和政治经济学家,著有《人口学原理》。 [3] David Ricardo,18 至 19 世纪英国政治经济学家,著有《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是古典经济学派代表之一。 [4] 是指鉴定福利申请者是否符合获得某项服务的资格的过程。 这是 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7 篇译文。ONES Piece 是一个由ONES Ventures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未来商业。如有优质内容推荐或想要加入计划,请发送邮件至embrace@onespiece.com。
本文原载于:9to5mac 作者:Michael Steeber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关嘉伟 译者按:「深空灰」(Space Gray)是近年苹果产品广泛使用的一种配色。从 iPhone 5s 开始,这种带有一丝太空歌剧浪漫的颜色一直都在苹果的主力产品线中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有取代以 MacBook 为代表的铝合金银色,成为苹果产品美学重心的趋势。不过可能多数用户没有注意到的是,这种深灰色的实际外观也会随着苹果的产品不断迭代。或者说,比起颜色,它更像是苹果的一款产品——苹果会根据自己的偏好和产品的需求不断调整它的定义。9to5Mac 在这篇文章中罗列分析了深空灰在苹果产品上的沿革,可能这是你看过关于一种产品配色的最长的文章,但这也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这种颜色背后确实有很多故事可讲。 银色的铝合金外观一直是苹果产品的一个标志,但在近几年来,我们可以发现苹果产品所采用的外观颜色和工艺也变得越来越丰富多样。深空灰(space gray)是苹果用得最早,也是最受欢迎的额外配色之一,我们几乎在苹果的全线产品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然而,这种被广泛使用的颜色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苹果每一代的新产品似乎都会为深空灰给出新的诠释。之前已经有部分重度苹果用户提出这种颜色在不同设备上的差异,网上也有人在讨论「深空灰」这种颜色的确切定义。 虽然产品的材料、材质、光线,甚至是形状的细微差别都有可能影响颜色的呈现,但是苹果目前在售或已经停产的深空灰产品都可以进行大致的归类。下面,我们分类整理了苹果近年来推出过的采用深色外观的产品,尝试解开深空灰背后的一些谜团。 发射前准备 我们的深空灰探索之旅开始于 2013 年,但远在此之前,苹果已经生产过一些采用深色不锈钢或阳极氧化铝外观的设备。这些早期产品带来的知识和经验显然为苹果后来在 iPhone 和 iPad 上大量采用定制外观起到了很大帮助。 苹果最早采用深色金属外观的产品可以追溯到第二代的 U2 特别版 iPod。初代的 U2 特别版 iPod 带有黑红双色的面板和银色不锈钢的背壳,而苹果在 2006 年 6 月推出的升级版是在第五代 iPod 的基础上采用了偏黑色的背壳。几个月后,采用阳极氧化铝机身的第二代 iPod nano 上市了,并带有五种新的配色,其中一种是比较深的黑色。 在 iPod 整个产品线从塑料外壳转向铝合金外壳的过程中,iPod shuffle、classic 和 nano 都被多次加入了黑色款。第一代 iPod touch 带有一圈标志性的深灰色阳极氧化铝边框。2008 款的 iPod classic 的面板从原来的黑色变成了深灰色,我们现在所说的「深空灰」最早可考的痕迹应该出自这里。 2010 年 9 月,乔布斯在发布第六代 iPod nano 时把灰色款称为「石墨灰」(graphite),但是苹果官网却把该颜色标为「炭灰」(charcoal)。 图片来源:吉姆·埃伯利斯 最有趣的是,在设计初代 iPhone 时,苹果还制作过一批非常接近黑色的原型机。收藏家吉姆·埃伯利斯(Jim Abeles)提供的原型机照片显示,这些原型机跟正式发布的初代银色 iPhone 之间只有颜色上的差别。除了知道生产日期为 2006 年以外,埃伯利斯也不了解更多关于这些原型机的信息,不过我们可以看出这种颜色跟苹果在 2007 年发布的 iPhone 蓝牙耳机非常接近,后者是初代 iPhone 的首发配件。 蓝移 在 2012 年 9 月的新品发布会上,苹果公布了 iPhone 5 和全新的 iPod touch、nano 和 shuffle 系列,它们都采用了一种全新的颜色:蓝灰色(slate)。这种带有一点蓝调的灰色显然算是深空灰的前身了。在一个月后推出的初代 iPad mini 成为了最早(也是唯一)采用蓝灰色的 iPad。尽管后来有一张采用相同颜色的 9.7 英寸 iPad 谍照在网上流传,但是这款设备一直没有上市。到了 2013 年,蓝灰色就彻底被深空灰取代了。 蓝灰色服役时间如此短的一个原因可能是「磨损门」事件——有大批用户表示 iPhone 5 的漆面很容易剥落和留下划痕。苹果在回应中表示用户遇到的磨损属于「正常现象」,但是后来的深空灰外观确实要更加耐磨。 深空灰 1 2013 年 9 月,深空灰随着 iPhone 5s 的发布正式面世。在同一时间发布的还有深空灰的第五代 iPod touch、第七代 iPod nano 和第四代 iPod shuffle,它们取代了之前采用蓝灰色的型号。 在 2013 年 10 月推出的 iPad mini 2 和 iPad Air 都用上了深空灰。另外苹果还继续以更低的价格销售初代的 iPad mini,不过把它原来的蓝灰色外壳换成了深空灰。 很奇怪的是,还有另一款采用这种深空灰的产品甚至不是由苹果生产的。在被苹果收购之前,Beats Electronics 在 2014 年为 iPhone 5s 的首发推出了一款特别版的 urBeats 耳塞,拥有银色、金色和深空灰三种配色。 深空灰 2 接下来三年的新款 iPhone 都会带来一种新的灰色铝合金外观。在 2014 年 9 月发布的 iPhone 6 和 6 Plus 上出现了一种颜色更浅的深空灰。一个月后上市的新款 iPad Air 2 和 iPad mini 3 也用上了同样的颜色。这次的旧款 iPad 没有随之下架,而是采用原来颜色更深的深空灰与新款 iPad 并列销售。 虽然苹果在发布会和官网上都没有指出这种细微的颜色变化,但是「深空灰 2」很快就成为了后续苹果产品最常见的配色。2014 年 11 月甚至出现了采用相近配色的苹果零售店礼品卡。 2015 年 3 月,第一款采用深空灰的 Mac 电脑问世了,即 12 英寸的 MacBook。同年 9 月,苹果一口气发布了 iPhone 6s 和 6s Plus、初代 iPad Pro、iPad mini 4 和一款新的 Lightning 充电底座。所有这些产品都采用了「深空灰 2」的外观。 在差不多同一时期,刚刚结束大翻修的苹果总部零售店重新开业了,并推出了一系列专属的周边商品,包括一款采用同一种深空灰外观的钢笔。 在 2016 年上市的 iPhone SE 和 9.7 英寸的 iPad Pro 也采用了深空灰 2。虽然 SE 的设计语言基本沿袭了 iPhone 5s,但它是首款用上这种浅灰色外观的 4 英寸 iPhone。2016 年 10 月,MacBook Pro 产品线也跟随 12 英寸 MacBook 的步伐开始使用深空灰 2。后来推出的 MacBook 系列产品也一直保持这种配色。 2017 年上市的新产品当中只有 iPad 采用了深空灰 2 —— 9.7 英寸的 iPad,以及两款新的 iPad Pro(10.5 英寸和 12.9 英寸)。而在 2018 年 4 月推出的 9.7 英寸 iPad 是今年唯一一款加入深空灰 2 行列的苹果产品。 另外还有一款 Beats 耳机也采用了一种非常接近深空灰 2 的配色,不过这一次是在苹果的指导下生产的。Beats Solo2 Wireless 的配色与 iPhone 6 和 6s 系列十分相衬,这种配色一直被沿用至 2016 年 Beats Solo 3 Wireless 发布的时候。 深空灰 3 奇怪的是,苹果在 2014 年 9 月的产品发布会上推出了两种同被称为「深空灰」的颜色,其中第二种颜色要比最初的深空灰更深一些,看起来比较接近不带蓝色调的蓝灰色。在这里我们将其称为「深空灰 3」。最先采用这种颜色的是第一代的 Apple Watch Sport,但后来直到 2015 年 7 月才出现第二款「深空灰 3」的产品——第六代的 iPod touch,当时仍然在售的 iPod nano 和 shuffle 也更新成了这种颜色,而它们也是唯一用过三种不同灰色外观的苹果设备。我们的读者 Alex 指出,在初代深空灰 Apple Watch 投产几个月后,苹果秘密调整了它采用的漆面外观,原因是手表外壳的苹果标志出现了磨损的情况。 从第一代开始,每一代铝合金的 Apple Watch 都采用了深空灰 3 的配色。这个来自 DetroitBORG 的视频就比较了 iPod 使用过的几种相近配色。 截至本文发表前,最新采用深空灰 3 的产品是 iMac Pro 以及相关的配件。自从这款设备在 2017 年 12 月发布以来,消费者对它的配套鼠标、键盘和触控板产生了高涨的需求,因为它们最初是没有单独发售的。这些外设很快就在 eBay 上被炒出了天价,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次年的 3 月,当时苹果在教育大会上终于宣布要开始单独销售这些配件。 苹果最初选择限制销售这些配件的原因可能是,它们的颜色在严格意义上跟其他采用深空灰的 Mac 电脑并不一致。无论是 MacBook 还是 MacBook Pro 的深空灰都要比这些配件浅上许多。苹果还推出了 iMac Pro 专用的 VESA 支架转换器套件,后者也是采用了深空灰 3 的配色。 深空灰 3A & 3B 去年秋季,随着两种深空灰 3 的变体发布,苹果的深空灰产品系列显著扩增 。iPhone 8 和 8 Plus 的铝合金边框采用了跟铝合金 Apple Watch 和 iMac Pro 相同的灰色,但是它们背部的有色玻璃是深空灰首次被运用于玻璃之上。我们把这种外观称为「深空灰 3A」。iPhone X 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来实现其独特的外观——虽然它的玻璃后背的颜色与 iPhone 8 和 8 Plus 保持一致,但它的不锈钢边框采用了一种前所未见的颜色。这种颜色跟深空灰的 Apple Watch 十分接近(我们稍后会继续探讨这点),但要显得更浅和更通透,我们将这种外观称为「深空灰 3B」。 深空灰 4 随着 HomePod 在 2017 年 6 月的发布,深空灰又有了新的诠释。这款智能音箱是苹果首次在网格材质上尝试使用深空灰的产品。尽管 HomePod 的发布时间要早于去年秋季的 iPhone 系列,但它所采用的颜色并没有先例,所以我们将其称为「深空灰 4」。 截至 2018 年 4 月,苹果的深空灰产品家族一览表。 暗物质 除了深空灰以外,苹果也在不断推出其他深色外观的产品。从初代的 Apple Watch 开始,「深空黑」(space black)一直是不锈钢表壳版本的专属颜色。这种程亮的外观采用了一层接近钻石的碳涂层,可以更好地抵御划痕和磨损。另外 Apple Watch 的米兰尼斯和回环式表带也提供了深空黑的配色。2017 年款的 Apple Watch Edition 则加入了一种新的灰色陶瓷材质。 2013 年推出的 Mac Pro 所采用的颜色也十分接近这种神秘的深空黑色,不过苹果官方的宣传中从来没有为 Mac Pro 的黑色给出过正式的命名。 iPhone 7 产品线也试验了两种独特的配色。这个系列没有提供深空灰的配色选择,而是提供了一种磨砂的黑色阳极氧化铝外观,观感上比较接近旧款的 iPod。另外苹果还推出了一款对应颜色的充电底座。 iPhone 7 和 7 Plus 所引入的另一种独特外观是「亮黑色」(jet black),苹果称这种高度抛光的工艺需要 9 道工序才能实现。跟蓝灰色的 iPhone 5 类似,有用户表示亮黑色的 iPhone 在日常使用的过程中很容易产生「细微的划痕」。在 iPhone 7 之后,苹果再也没有在其他新产品上使用亮黑色的外观,不知道这种细微划痕是不是他们的一个顾虑。 星尘 我们需要明确的一点是,「深空灰」其实是一个营销的概念,而不是一个严谨的术语。例如 iSight 原本是用于 Mac 电脑的视频会议摄像头,后来成为了 iPhone 摄像头系统的名称。同样的道理,苹果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选择深空灰的定义。消费者可能会因为宣传图片、朋友的推荐,或者亲身接触过产品而选择一种产品配色——而不是因为他们是「深空灰」这个名字的忠实粉丝。 随着设计风格、生产工艺、材料和苹果设计偏好的发展,相信未来深空灰的定义很有可能会继续变化。 译者简介:关嘉伟,资深翻译及科技观察者,先后供职于国外知名科技媒体 TechCrunch 及全球旅行社区 TripAdvisor,同时也是畅销书《创新者》、《Streampunks》中文版的译者。目前他正在运营一档介绍中国科技产业动态的英文播客「Conside」,以及一家内容创意工作室「Rhemake」。 这是 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6 篇译文。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未来商业。如有优质内容推荐或想要加入计划,请发送邮件至 embrace@onespiece.com。
本文原载于The Atlantic 作者:Matthew Stewart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Pan 审校:何聪聪 Platy Hsu 译者按:与管理学挂钩的事物在当下的社会中是自带光环的:它的著作总是占据书店最显眼的位置,它的项目总是收取最高昂的学费,它的顾问总能获得最丰厚的报酬。但这一切是否真的物有所值?本文作者表示怀疑。这是一篇把管理学拉下神坛的文章。作为一名哲学家,Matthew Stewart恰好也曾是一家咨询公司的创始合伙人。然而多年的从业经历让他发现,大多数管理学理论空洞无物,甚至难以成为一门「科学」。然而,在管理学的祛魅之后,我们又该如何看待管理、如何将哲学运用到日常的管理当中,或许也同样值得我们思考。 P.S. Stewart 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的另一篇文章《我们是美国的新贵族》,对当今的「新贵族」中产阶级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也非常值得一读。 在从事管理咨询的七年里,我花了大量时间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我变得擅长皱眉,故作深沉。那些看穿我伪装的人,都以为我在用了不起的管理学教育背景来掩饰我的年轻。但他们错了。我并没有 MBA 学位,我有的只是一个哲学博士学位,准确来说,是十九世纪德国哲学博士学位。在从事这份告诉大公司经理们一些他们早该知道的事情的工作之前,我的工作经验仅限于一些兼职,比如辅导本科生黑格尔和尼采,还有为数不多的暑期工,大部分还是在并不好吃的快餐厅。 奇怪的是,管理教育的缺失对我来说好像并没有太大关系。作为一家最终发展成为 600 名员工的咨询公司的创始人和合伙人,我面试、雇佣过好几百名商学院毕业生,也跟他们共事过。我由此得到的的印象是,MBA 学位耗费了你两年时光,让你负债累累,而这一切只是让你学会面无表情地使用诸如「打破常规思考」、「双赢格局」、「核心竞争力」等词汇。真正挑选团队成员的时候,我通常对那些在大学里学习非商业管理的人抱有更高的期望。 与通常情形相反,在离开咨询行业后,我才决定去读一读管理学著作。有部分原因是我想「复盘」自己的经历,找出没上商学院所带来的缺失;另一部分原因是,我时间太多了。在艰难地读完有关「竞争策略」、「业务流程重组」的大部头后,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过「该死!如果我早点知道这个就好了!」这样的想法。相反,我发现自己有了从不曾有过的念头,比如「我还不如去读海德格尔呢」。这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体验,加深了从咨询生涯开始就一直困扰我的问题:管理学教育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1899 年,管理理论伴随着一个简单的问题诞生:「一个工人在一个工作日里可以将多少吨生铁棒装载到火车上?」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科学管理原则》的作者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 (Frederick Winslow Taylor)。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也是整个管理行业的开创者。 提出这个生铁棒问题时,泰勒时年 43 岁,受雇于伯利恒钢铁公司 (Bethlehem Steel Company)。他曾盯着占据了宾夕法尼亚州数平方英里土地的工业场地,看着工人装了 92 吨生铁棒到火车上。共有八万吨的生铁棒等着被尽快装车运走,来满足美西战争引发的新需求。泰勒眯起了眼:「现行的装车方法肯定有提高的空间」。在匆匆浏览过公司总部的一些文件后,他估计这些工人现在是以每人每天 12.5 吨的速度装铁。 泰勒带着他(被称为「大学生」)的助手冲到那,召集了一群出众的装车手。这群人刚好是十个「强壮有力的匈牙利人」。他提出以双倍薪资为条件来换取他们加入试验。这些匈牙利人极力想给他留下好印象,于是都表现得很勤快。他们穿梭往来于火车和生铁棒之间,在差不多 14 分钟内装了 16.5 吨铁棒。泰勒算了算:「按每天 10 小时来算,每人每天可以装 75 吨铁」。当然,还得把上厕所、休息、午餐的时间考虑进去,所以他给这个数字打了个六折。从此以后,每人每天应装 47.5 吨铁棒,完成者有奖,否则要受罚。 当那些匈牙利人意识到他们工作量需要翻两番的时候,他们怨声载道、拒绝工作。于是,泰勒找来一名更贵的工人,一个他觉得愚钝如牛的瘦削的宾夕法尼亚荷兰人。在 60% 的日薪涨幅——即日薪从 1.15 美金涨到惊人的 1.85 美金——的诱惑下,他奋力在一天内装了 45.75 吨铁。在泰勒看来,这个数字已经足以代表现代管理方法的首次胜利了。 泰勒转而开始着手解决有关铲货这一宏伟的科学难题以及他的行业客户们所关注的许多其他问题。他声称,这一套解决业务难题的独特的全新方法,堪称一次「全面精神革命」。最终,在信徒的鼓动下,他将这一方法命名为「科学管理」。就这样,管理——一套由专家根据中立、客观、普适的标准收集和发展起来的知识——作为一门科学的观念诞生了。 同时诞生的还有这样一种观念:管理是一种独特的职能,最好由一群独特的人来担任——一群受过某种特定教育、有着特定说话方式和特质的人。这种观念,在泰勒这段带有其一贯有力、武断的文字风格的话中展露无遗: ……处理生铁的科学内涵如此丰富、高深,以至于对于最适合从事这类工作的人来说,如果没有受过更好教育的人的帮助,他们是不可能理解这门科学的原理的,甚至不可能按照这些科学原则来工作。 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来看,你可以说泰勒是一个「二元论者」:精神和肉体是相互分离的。他认为两者很少在同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 泰勒走遍全国,不断宣扬他的生铁故事以及其他一些以前他在工场里的故事。这些叙事形成了一套类似经文的东西,为一群倍受启发的新兴管理专家使用。这群「先锋教派成员」最终跨过大学既定制度的阻碍,创建了商学院。在 1908 年春天,泰勒会见了几位哈佛教授。同年晚些时间,哈佛开设了全国第一家提供商科硕士学位的商学院,一年级的课程以泰勒的科学管理为基础。从 1909 年到 1914 年,泰勒每年冬天都造访剑桥(哈佛大学所在地区)开展系列讲座——非常励志的演讲,唯一的缺点是他不合时宜的咒骂(泰勒在工场形成的习惯)。 然而,即便在泰勒的管理理念刚开始流行时,一些缺陷就已凸显。许多观察者首先注意到,科学管理法基本没什么科学含量。生铁理论计算中最大的变量是,把 14 分钟的实验样本核算成整个工作日的工作量时所做的那个 40% 的「调整」。如果调整空间如此之大,那么把一群匈牙利人的装铁时间精准到秒的意义是什么?在国会接受质询的时候,泰勒不经意地提到,在其他实验里这些「调整」的幅度从 20% 到 225% 不等。他辩解这些「调整」(用 MBA 术语来说就是大概估计)是他「经验」和「判断」的结果——但是,科学管理的全部意义,当然就是消除对这些谜样变量的依赖。 对任何渴望被归为科学的学科来说,其显著特征之一,就是实验结果的可重复性。然而泰勒从来没有公布过生铁理论或其他结论所依据的数据。当他的追随者之一卡尔·巴思 (Karl Barth) 接管他在伯利恒钢铁公司的工作时,发现泰勒的数据无法重复使用。科学的另一个更基本的特征(这里我要援引卡尔·波普尔的理论)是可证伪性。如果泰勒把他的理论仅用于诸如将生铁装上火车这样平乏的活动上,的确能产生可证伪的命题——实际上它们常常被证明是假的。但只要把这个理论用于普遍意义的管理时,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陈词滥调。 最终,他的「方法」相当于一系列的劝诫:更努力地思考!更聪明地工作! 分秒必争! 这些劝诫的问题并不在于它们全是错的,而在于太对了。当某个议员问,他的理论是否会被滥用的时候,泰勒回答说,不会。如果管理者头脑正常,这一理论最终都会导向正确的结果。不幸的是,泰勒在这点上是对的。像后来的大多数管理理论一样,泰勒主义的核心是一系列类似宗教准则的「善于做你所做的事」,只是包裹了一层寓言(亦即案例研究)的保护外衣。 奇怪的是,泰勒和他的的助手们要求其他所有人所负的责任,他们自己却似乎经常能摆脱。例如,其他人可能会被问到:他们的工作是否促进了伯利恒钢铁公司利润的增长?泰勒极少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沉默是有原因的。伯利恒在 1901 年解雇了他并抛弃了他的各种系统。然而,缺乏成效并没有阻止泰勒在面对全国无数观众时重复他的效率主义寓言。 在当今的管理学著作中,泰勒主义即使依然存在,也只是以古代历史的其中一章的形式出现——一个带着秒表的奇怪男人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不久之后便登上历史舞台演绎的一段奇怪往事。而在二十世纪,这个男人的后继者们为商业问题开发了整套统计方法和分析方法,但泰勒主义仍然深深存在于管理世界的根基之中。 从大方面来说,管理理论是美国民主许诺的一部分。它旨在用科学法则来取代旧式的老板专制。它为所有有才能、有精力习得管理理论的人提供经济力量。管理革命必须被视为扩大经济机会的一部分,并对经济的繁荣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要是它自命为某些它并没有资格自诩为之的深奥至理时,管理理论就背叛了它建立时依据的理念。 毋需多言,泰勒主义及其现代变体往往只是一种固化劳工现状的方式。从匈牙利人的角度来看,生铁实验本质上就是一种相当隐晦的让人干更多活拿更少钱的做法。此外,管理理论也代表了一场对资本的隐形攻击。(苏联的五年计划1的灵感就来源于泰勒的狂热信徒之一,工程师 H. L.甘特。)今天,许多管理理论实际上是对某个阶级利益的祝圣——不是资产阶级,也不是劳动阶级,而是一个新的社会群体:管理阶级。 根据个人经验我可以肯定地说,管理咨询行业仍然奉行着泰勒首次献上他含糊其辞的理论时所遵照的数字命理学。在我经手的许多项目中,我发现自己不得不用完全拼凑的数字来充当真实的数据。但跟我某位同事比起来,这不算什么。他是一个粗鲁、狡黠的比利时人,业余爱好收集狩猎的战利品。他因发明了一种被称为「双手回归」的新数学模型而收获了一些名气。当展示两个变量相关性的数据只呈现出散乱的云状时——尽管我们非常确定相关性肯定存在——他只需用双手盖住那些不合时宜的部分,隐藏在传统数学背后的那条直线就会显现出来。 现代管理理论阅读起来费劲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缺乏可靠的实践数据,而是令人恼火的教皇无谬论2。当然,这其中还是有一些珍贵的洞察,以及一些吸人眼球的有关 CEO 丰功伟绩的故事,但其他都意义寥寥。那些想知道「业务流程重组」真正含义的人,如果从时下管理理论潮流中最浅显的泰勒主义入手,最终只会找到一些空洞的说法,比如「业务流程重组就是带一张白纸到现有的业务中去!」以及「业务流程重组就意味着重新思考所有事情,所有!」 管理学的每一股新潮流都会引起人们对一种或另一种美德的关注——首先是效率,然后是质量,接着是客户满意度,然后是供应商满意度,再就是自我满意度,最后,在某种程度上,又从效率重来一遍。如果这让你联想起鸡汤文学里老掉牙的句子,那是因为管理理论很大程度上也是鸡汤文学的一个子类型。但这并不是说它毫无用处。正如大多数人不需要咨询狄巴克·乔布拉(Deepak Chopra)3也能够过上充实的生活一样,大多数管理者大概也能在没有受过管理教育的情况下进行管理。 管理理论家依然免于问责。就我的经验来说,不管是否有用,管理顾问对前客户的进展就跟对前任一样漠不关心。除非有续约的苗头(或者与姐妹公司搭上关系),否则就是「有缘再见吧」。他们为什么要关心前客户?管理顾问的建议与各种竞选承诺是同一类语言:如果来年人们还记得的话那才怪呢。 有一次我参与了一家大型欧洲银行的子公司的破产清算。在费用总帐上,我注意到有家竞争对手咨询公司从该公司赚了 500 万美元。「他们本该挽救这家公司的」,一位客户经理翻了个白眼说道。「实际上,」他改口说,「他们应该一直给老板营造一种错觉,直到他找到下家。」我们的对手公司是否应该为未能扭转局面负责?是否该为违反咨询公司的道德标准而负责?与此相反,在为同一组织的另一家子公司服务时,它甚至收取了更高的费用。 我也是如此。事实上,我们都更喜欢衰退的企业,因为通常在他们彻底失败之前,我们能通过帮它们续命大赚一笔。安然公司破产之后,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也解体了,但是坚定拥护安然公司的麦肯锡如何了?后者从安然身上赚取了上百万咨询费并用于给 CEO 抽成。安然事件不仅仅关于恶行或假账,更是关于把健全的商业实践与风行一时的管理理念混为一谈,在「管理」光环的遮掩下,欣然庆祝直到狂欢终结。 如果你相信我们招聘主管的说辞,我参与创建的这家咨询公司,代表着一场推翻传统咨询公司的泰勒主义作派的彻底革命。我们公司不是为了追求利润、践行官僚控制和机械般的效率,而是关于「爱」。 我们曾红极一时。在 20 世纪 90 年代,大师们一致认为世界即将迎来一种全新的人类组织,对此他们有各种命名,比如「信息化组织」、「知识型控股公司」、「学习型组织」和「持续创新组织」。「撕裂、粉碎、损毁、破坏这种等级分明的制度」,超级大师汤姆·彼得斯(Tom Peters)带着他一贯的轻描淡写的态度说道。 「官僚主义的终结近在咫尺」,有着「内部创业家」名声的吉福德·平肖(Gifford Pinchot)这样写到。所有专家都说,「新」组织的敌人潜伏在《反斗小宝贝》(Leave it to the beaver) 4的每一个情节之中。 许多好的事物都可以说成是与上世纪 90 年代的「新」组织有关,况且,又有谁会愿意站在创新、自由、赋权,以及——对,让我们直呼其名——爱的对立面呢!但是,「新」组织唯一不具备的特征就是「新」。 1983 年,哈佛商学院教授罗莎贝丝·莫斯·坎特(Rosabeth Moss Kante)先发制人,对这个九十年代的「准革命」进行了表述。她认为,僵化的「碎片化」企业官僚机构正在让位于新的「整合性组织」,这种组织是非正式、以变化为导向的。不过。坎特只是总结了早在 1961 年就提出的观点——汤姆·伯恩斯(Tom Burns)和 G.M. 斯多尔克(G.M.Stalker)那时出版了一本有影响力的书,批判旧的、机械论组织,拥护新的有机组织。很神奇的是他们在那时候使用了类似现在互联网公司创业白皮书中的措辞,描述了创新公司如何从横向和垂直信息流、使用临时协调中心以及持续重新定义工作中受益。詹姆斯·沃西(James C. Worthy)在 20 世纪 40 年代对西尔斯公司(Sears)5的研究中首次提出「扁平化组织」,而 W. B. 基文(W.B. Given)在 1949 年创造了「自下而上的管理」一词。然后是玛丽·帕克·佛莱特(Mary Parke Follett),她在上世纪 20 年代抨击了「部门分化」思维,赞扬以变革为导向、非正式的结构,然后是罗莎贝丝·莫斯·坎特——坎特粉丝们请注意了,坎特倡导了「整合性组织」。 如果在「人本主义」组织理论漫长且异常健忘的传统中有一个决定性时刻——一个能最佳解释上述一再重复的种种论调的案例——的话,那就是哈佛商学院教授乔治·埃尔顿·梅奥(Elton Mayo)在 20 世纪 20 年代的著作。梅奥是澳大利亚人,与泰勒截然不同:他成熟深刻,受过顶尖教育,有些冷漠、软弱,而且似乎对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过于熟悉。 一位名叫霍默·海巴格(Homer Hibarger)的研究人员曾经测试过车间照明对工人生产效率的影响。不出所料,他的工作得到了灯泡制造商的赞助。当女工们在组装电话继电器和听筒线圈的时候,霍默调亮了灯光,生产效率提高了。然后他把灯光调暗,生产效率依然上升。霍默很困惑,于是尝试了一系列新的干预措施。首先,他告诉女工们,她们每天将享有两次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生产效率提高了;接下来是一天六次休息,生产效率再次提升;然后他让她们每天提前一小时下班,生产效率提升;提供免费午餐和点心,生产效率还是提升。最后霍默取消了休息时间,恢复了旧的工作制度,并取消了免费午餐,但生产效率几乎没有下降。 梅奥应邀参与来探究其中原因,觉得非常兴奋。他的理论是:加入到工作日常里的各种干预措施,都比不上实验场景本身所催生的人际关系。他写到:「事实上,这六个人组成了一个团队,全心全意、自主自发地进行合作……她们觉得自己自由、毫无后顾之忧地参与其中,并且很高兴自己不是在被迫工作。」事实上,梅奥从实验中得出的结论与九十年代大师们所倡导的没有太大区别:基于理性和管控的垂直组织形式是不好的;而基于自由、团队合作和灵活的工作范畴的扁平化组织是好的。 然而进一步的细究表明,早期两名被认为「不合作」的工人被换成了更为友好的女员工。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极具合作精神的人因参与试验而获得了高得多的工资。在后来回应外界对他的批评时,梅奥坚持认为,像金钱激励这么低级的措施无法解释他亲眼目睹的奇迹。但这并没有让他的理论变得更「科学」。 梅奥的研究成果揭示了管理理论中「人文主义」传统的黑暗面。一个拿着记事本的男人在一群女工身边转悠,开灯、关灯,还端出糖果分发——这一切毫无疑问看起来都非常怪异。所有这些所谓的人文关怀,正如我前公司里任何一个人都会告诉你,只不过是一种更加微妙的官僚控制形式罢了。这是一种利用工人的认同感和福利来实现组织目标的方式,一项让每个工人都参与到一种更加优雅的自我奴役形式中来的努力。 那为什么梅奥的说法不断被重复利用,然后以解放一切的全新面貌出现?为什么每个新管理理论家似乎都要求对旧秩序进行永久性甚至连毛主席都望尘不及的破坏?很简单,因为所有经济组织都或多或少涉及权力,而权力总会把人激怒。这就是人类的现状。说到底,管理理论家追求的并不是一个全新的世界秩序,而是革命时刻的快感。他们渴求的是在进行这场高尚的战斗和畅想未来乌托邦时那令人振奋的瞬间。但革命之后会发生什么——很可能是内战和斯大林式的统治——就是最无所谓的了。 泰勒和梅奥瓜分了管理理论的世界。根据我的样本调查,只要你掌握了这种理性主义与人文主义之间的辩证关系,99% 的管理著作都没必要读了。奉行泰勒理论的理性主义者会说:要追求效率!信奉梅奥的人文主义者则回复:嘿,我们谈论的可是活生生的人!这场辩论会持续下去,终究不过是理智与情感、个人与群体这段永久纷争的一个篇章。 不幸的是,对于那些珍惜阅读时间的人,卢梭和莎士比亚说得比这些管理著作好太多了。从苏美尔人第一次在陶片上刻下象形文字以来的 5200 年里,人类就理性、情感和与他人共处这些主题产出了大量的创造性表达。在书籍、诗歌、戏剧、音乐、艺术品和普通的涂鸦中,他们探索与逆境斗争的意义,用非凡的理性来理解世界,以及直面人类原始动力的赤裸真相。这些作品和管理学著作一样,都与管理者在把世界变得更高效的追求中所面临的困境息息相关。 以我的前公司为例,革命的后续碰巧是内战。那些最大肆宣扬新组织理念的人,后来证明,往往是最铁石心肠的。造化弄人,我能有这么长久的咨询生涯还要归功于这样的处境。当我第一次宣布打算退出公司去追求我成为一名不入流的哲学家的理想时,我的合伙人们告诉我,他们很乐意将我在公司的投资视为对大家财务福利的无私贡献。将近三年后,当我终于摆脱他们「爱的怀抱」之时,因为某些其他原因,这种合伙关系陷入了所有人对所有人的「霍布斯式战争状态6」,得意的只有律师。而后它被一家网络公司短暂地拯救了,但一年之内救人的和被救的都陷入了意料中的破产。当然,你在「新」组织中的经历可能会有所不同。 我的同事们聊起他们在商学院的时光总是很快乐。大多数人在那里结交到了好友,也有不少人收获了爱情。所有人都确信他们的学位对他们的职业生涯很有帮助。但是,有什么是 MBA 学位能带给你而哲学博士学位无法更胜一筹的? 首先需要注意的是,管理学教育带来的好处与管理或教育没什么关系。就像原住民战士的精制纹身,MBA 学位只是一种表明你投身于管理事业坚定不移的决心的方式。这个学位还能提供大量被社会学家称作「社会资本」的东西——或者用普通人的话来说,「一沓名片」(虽然能存名片的掌上电脑已经发明出来了)。 对公司来说,MBA 项目相当于一种外包招聘方式。在 1950 到 1967 年担任麦肯锡董事总经理的马文·鲍尔(Marvin Bower)是第一个理解这个事实的人,并因此建立了一家传奇公司。通过精心培养院长、审慎地参与慈善活动,鲍尔几乎垄断了贝克学者(哈佛商学院少数顶尖学生)。鲍尔当然不会傻到相信这些学生有价值是由于他们所受的教育;确切地说,他们的价值在于他们是同代人中最聪明、最有雄心、拥有最好社会关系的人。哈佛大学帮忙寻找、吸引、筛选大量申请人,再对录取者进行进一步测试,然后为鲍尔提供最优秀、最聪明的人才。 当然,管理学教育的确包括了传授自泰勒第一次提出管理-工业的综合问题以来累积至今的大量技术知识,比如会计学、统计分析、决策模型,等等。根据职业发展轨迹的不同,这些课程还是可能对学生大有裨益的。但这里「增值」的部分远比父母想得有限。在多数管理性工作中,几乎所有你成功必备的知识必须从工作中习得;剩下的,你该考虑是否能用更少时间、花更少钱来获得。 最好的商学院会告诉你,管理教育主要是培养技能,而其中最重要的是思考的能力,或者用 MBA 的话来说就是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他们真的教了这些吗? 我曾经听过这么一个演示:一名哈佛 MBA 毕业的管理顾问,向他的客户(一个发展中国家大型金融机构的经理)展示如何使用「五力分析模型」来分析所在公司的竞争优势。他甚至直接借用了当时的管理大师迈克尔·波特(Michael Porter)关于「竞争策略」畅销书里的图片来做演示。这不是我第一次为自己身为管理顾问而感到尴尬。很明显,那位经理也有哈佛 MBA 学位。他假装懊恼地摇摇头说:「不,这个案例里只有三力;另外两力在财政部。」 商学院没教的是,不管是五力模型还是 7C 管理模式,或是其他任何解决问题的通用理论,都是启发性的;它们可以让你得出解决方案,但不能让你思考。案例分析或许能为厘清商业问题提供一个有效的方法,但如果学生们认为一旦自己把所有鸡蛋都放进一个 2x2 的波士顿矩阵中就大功告成时,那就因小失大了。 除了分析能力,沟通技巧肯定也是未来世界主宰者需要掌握的最重要的技能。值得称赞的是,商学院确实强调这些技能,并让学生进行模拟演讲。但总的来说,管理教育对那些重视自由的、有意义的演讲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MBA 们使用令人困惑的行话,或者称为废话也行,甚至专业学者听了都会脸色发白。而哲学专业学生知道,笛卡尔通过清晰的写作瓦解了中世纪的思想楼阁,表明知识本质上是清晰易懂的,而不是艰深晦涩的。 除了培养技能外,商业培训还必须涉及价值观。在写这篇文章时,我知道我的 MBA 朋友们会坐立难安。他们都曾被迫上过一门「伦理学」课程,从中学会了更多类似「绝对命令」这样花哨的辞令,也讨论过边缘犯罪行为——例如什么是一份合规的酒店账单,而什么本质上就是从费用账户中窃取私利;如何分辨轻拍肩膀和性骚扰之间的区别,等等。但正如任何研究过亚里士多德的人都知道,价值观并不是你在商业生涯中偶尔碰到的东西。所有商业,一直都有关价值观。尽管卖弄了对秒表的使用,泰勒的生铁案例并不是对物理现实其中一面的反映——一个工人能够装多少吨生铁,而是一项反馈——一个工人应该装多少吨生铁。在梅奥电话工厂的案例中,真正关键的问题并不是事实性的——我们如何能最佳地树立起团队合作精神,而是道德性的——一个企业有多大权力能为了自身目的去管控员工的认同感与福祉。 一段似曾相识的经历让我开始认识到,管理理论很可悲地是一个被人忽视的哲学分支。那次我在翻阅书架上大量糟糕的管理书籍,目之所及让我觉得一切似曾相识:这门学科充斥着无法验证的观点和隐秘的轶事,很少被追究责任,糟糕的作家比比皆是。然而,哲学家和他们的「远亲」管理学家之间至少有两个重要区别。 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是哲学家们更有自知之明。 第二个是钱,某种程度上,管理理论就是你给哲学家付太多钱造成的后果。 哲学本质上只是一种学术追求——这是一种晚近的观念,而且是糟糕透顶、没有根据的。伊壁鸠鲁、笛卡尔、斯宾诺莎、洛克、休谟、尼采,以及历史上其他大部分伟大的哲学家都不是哲学教授。如果他们中有谁复活并亲眼目睹了自己学科上所发生的事情,我想他们会断然离去。不过你应该和现存的哲学家并肩作战,而不是指望那些并不在场的。鉴于我指望哲学家们抓住全球经济的制高点,那就让我斗胆来为他们提供一些管理建议: 扩展你的研究领域!为什么总是研究维特根斯坦,却不研究泰勒这个开创了现在统治世界的社会阶级的人呢? 雇佣经历更加多样的人!但这并不是说让你招聘夏威夷大学的毕业生。你在建立一个网络——一支由志同道合、合力能改变世界的人组成的团队。 记住 3C 理论:沟通,沟通,沟通!哲学家们(除了那些被海德格尔俘获的人)与 PPT 演讲人群相比一开始就有更大的竞争优势。但这不是放松的理由。记得柏拉图说的,语境很重要! 有了以上三点(或者是四点),哲学家们很快就能重获他们作为管理教育者的合法地位。当然,我将对此收取咨询费用。♦ [1] 指苏联在斯大林统治时期全国性的经济计划,由苏联国家计划委员会在生产理论的基础上制订细节及执行,成为苏联共产党经济发展的总方针。 [2] 指教皇在公告信仰教理上不能错误,而非指教皇是永远正确。 [3] 美国著名替代医学倡导者。 [4] 1997 年美国上映的一部家庭喜剧片。 [5] 美国著名零售企业。 [6] 出自托马斯·霍布斯的《利维坦》。霍布斯认为人性非善,若纵容人性,终会出现「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即人类互相残杀。 这是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5 篇译文。ONES Piece 是一个由ONES Ventures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未来商业。如有优质内容推荐或想要加入计划,请发送邮件至embrace@onespiece.com。
本文原载于 http://blog.prototypr.io 作者:Skjoldbroder 译者:释磊 | 校对:DSC发起人-任宁 译者按:当我们在学习设计冲刺时,会遇到很多正面的案例,了解整个设计冲刺的过程是什么、如何做等等。如果执行下来发现有很多不顺怎么办?通过对这些不顺利的情况进行反思,进而对设计冲刺的方案进行调整,以达到最佳效果! 设计冲刺做起来令人兴奋,但也要小心,它不是包治百病的神药!而以下便是我在参与了一次由对谷歌风投设计冲刺了解不足的人们组织的活动后学到的教训。 杰克·耐普(Jake Knapp)将设计冲刺描述为生产力、决策、创新、创意和设计的优点集合——我认为这是事实。但我最近参加了一次很大程度上改动了这个优点集合的冲刺活动。我的直觉是这些改动无甚益处,但受限于角色,我无法改变这个过程。所以我选择把它看成是个收集数据并对这次冲刺与谷歌风投在书中描述的过程进行比较分析的机会——为了吸取经验,以及为下一次做更好的准备。 我不打算细述谷歌风投的设计冲刺,因为所有内容都能在极值一读的《设计冲刺:谷歌风投如何 5 天完成产品迭代》书中找到,但这里我简要介绍一下流程: 设计冲刺是一个学习循环,你可以在其中定义和创建需要了解的内容。你可以使用真实用户进行测试,并获得有价值的反馈和洞察。 以下是我参加「糟糕的」冲刺所学到的东西 在此过程中不要改变愿景或根基 说起来也许像是废话,但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要修改事先定义的根基。在这个例子里,前提假设、问题、目标和障碍在冲刺的最后一天被改掉了。由于冲刺的所有内容都建立在此根基之上,所以这么做最后使得大部分过程都毫无意义。地基不稳,房子会塌的。 绘制想法草图时不要过于匆忙 我们绘制想法草图的时间很有限(几个十分钟的时间段),导致很少有时间进行探索。所产生的想法似乎是「浅薄」和无趣的。这贬低了绘制想法草图的真正力量:它是一种支持新思想出现,并且阐述现有思想的构建活动。绘制是一种语言,塑造和增加了写在纸上的想法——但它需要时间来探索并且舍弃那些显而易见的主意。 不要在过程中后退 在我这个例子中,主持人要求我们在已经选择该方案并详细阐述之后,重新审视解决方案。这为活动蒙上了一层随机性的面纱,组内有些成员会主导讨论,而形成一种不好的组内互动,缺乏聚焦。 不要在一次冲刺中测试多个目标 我们在三天里做了一次冲刺,每天都致力于达到不同的目标。这导致了两个问题。首先,想法会从一天「溢出」到另一天。在第一天被彻底抛弃的想法,将在第二天和第三天死灰复燃——人们就是执着于自己的想法,事实就是这样!其次,冲刺的目的不明确,导致缺乏重点和动力不足。 自己完成实际操作 在这个例子中,我们有家第三方机构时刻待命将我们的草图转化成最终的设计稿。虽然这对我们来说既方便又简单,但让人们自己动手参与,为自己打造要测试的原型这一点非常重要!这样既能让人明白具体细节的重要性,也能展示这般过程中新问题出现的方式,还能提供创建一件「足够真实并可测试的」手工作品的简单而直接的体验。 如果你正在主持设计冲刺,请保持中立 我们的活动主持人们也积极参与了设计冲刺的过程。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好想法,但主持活动进程的角色给了他们权力,最终影响了许多本该由设计冲刺团队成员来做的决定。主持人就像我们其他人一样——他们也可能执着于自己的想法,受偏见之苦。所以,如果你正在主持一次冲刺,不要参与太深,要保持中立。 注意小组动态 在我们的案例中,点点贴投票(dot voting)或者热点图是在人们解释他们的想法和概念后完成的。各位冲刺者就各自绘制的想法进行充分说明——这导致了糟糕的小组动态和带有偏见的投票结果。 详细陈述你在冲刺中应该采用的思维模式 这也许是最重要的一则教训,尤其如果你是与对设计思维和广泛意义上的设计不熟的人一起冲刺的话:要非常明确地说明在冲刺中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思维方式。具体来讲,就是概述什么是设计,什么是「险恶的问题」(校注:wicked problem,即只有通过解决或部分解决才能被明确的问题);提供诸如「三十个圆圈挑战」的热身练习(校注:30-circle challenge,对纸上三十个空白圆圈发挥创意的思维游戏);解释不要过度执着于你的想法的重要性——你应该爱上问题,应该爱上你正在试图解决的麻烦本身。 最后的想法 那次设计冲刺的确产出了些好东西——特别是那三个可以测试的原型。看看这些原型会带来何种用户反馈将会很有趣——我猜反馈将是十分宽泛而难以解释的。时间会说明一切。 尽管这篇文章在某种程度上有些批判,但那次冲刺对团队而言是很棒的体验,并且(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展示了在设计新概念时,合作构思和绘制原型是如何产生奇迹的。 本文为 DSC 与 ONES Piece 联合翻译计划的一部分。Design Sprint China (DSC) 是一个专注有趣设计思维的创新创意社群,其翻译团队定期搬运相关海外文章,微信公众号:设计冲刺。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和未来商业。
本文原载于 sprintstories.com 作者:Imola Unger 译者:Katherine Chen | 校对:DSC发起人-Snow 译者按:如何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让“冲刺”团队里每个成员都全身心投入,按时达成目标呢?本文将为读者剖析“尊重”在团队协作中的力量,以及“设计冲刺”是如何能够利用这股力量,促成合作、达成目标的。 不知道你所工作的组织里是否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在做一个项目或产品时)技术团队提出了一个想法,而商业团队则提出了另一个不同的想法。如果碰到这种情况,那么是时候开展一次“设计冲刺”了,而且要尽快。 “设计冲刺”是一个为期五天的原型设计流程,它旨在让你耗费时间精力打造产品前,先让真实用户对原型进行测试。 开展“设计冲刺”对产品的成功设计大有裨益,但“冲刺”体验所带来的最大益处却出乎我们的意料。它和产品没有丝毫关系,却和“尊重”息息相关。 没错,就是“尊重”,这个似乎没有任何商业价值的价值观听起来也怪得很,但它的确是产品设计成功的基石。为什么呢? 1.缺乏尊重就等于缺乏信息 如果你只是孤立地工作,并只能考虑到产品的某一方面,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不像样。因为没人可以面面俱到,而我们又看不到每一个决定背后的逻辑和思考,所以这时候很容易认为“错在对方团队”。最后你可能会认为别人隐瞒信息,或者没有给予你应有的尊重,导致你不能在项目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设计冲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设计冲刺”从知识汇集和专家访谈开始。这不仅能保证每个人在工作中同步,还能让整个项目的各个团队在一开始就有参与感。最终将这一开始飘忽不定的局面,变为大家一致决定要“入伙”的成功协作。 2.有尊重才有合作 在上述情景中,相互孤立的工作方式自然会让组织里的每个人产生防备心理。比如,有人会指责“财务信息没有对我们公开”,有人会抱怨“设计师质疑我们所做的用户体验决定”,还有更多人会抱怨“为什么其他功能都发布出来了,偏偏这个还没有”…… “设计冲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设计冲刺”让不同团队不同部门的人都能平等地参与进来。如果在共同进行“冲刺”的一周里,每个人的专业技能都得到充分展现,你肯定对这屋子里的每位同事都由衷地敬佩。 “我从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来解决”,“市场营销还可以这么玩”。当人们发现了彼此之间的优势,这些充满惊喜之情的话语便脱口而出。看下次还会有谁相互指责呢? 合作促成尊重,反过来,尊重促成合作的意愿。 3.缺乏尊重会导致动力缺失 真实合作中的最大挑战是如何能“倾听所有声音”。通常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工作中,这点是不可行的:你越高调,别人才越能听到你的声音。但当你那些有价值的意见常常被搁置一旁,你的工作动力就会急剧下降,工作质量也会受到影响。 “设计冲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1. 协作时,对共事的人以“专家”相称,称赞他们的付出,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 2. 各部门的参与者都能对自己的工作产生自豪之情。整一周的时间里,这种方式召集了不同类型的专业人才,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项目的一份子。 3. “设计冲刺”的流程能保证,即便是组织里最微弱的声音也能被聆听。活动的形式(如:投票,在分享想法前先捕捉点子)保证了即使在公共场合不善言辞的人也能和那些健谈的人一样,表达自己的真知灼见。 4. 事实上,《设计冲刺》一书指出,鼓励那些工作中沉默寡言的人共同参与进来是很重要的,因为他们是对产品的里里外外都了解的人。这种参与方式能增加他们在团队中的价值感。 5. 整个过程都能和公司内部专家一起共事——这能够极大促进人们在一周里都朝着“看看我们能达成什么成果”的共同目标前进。 4.尊重用户能消除偏见 尊重他人还能在另一个重要方面带来裨益,那就是你对待用户的方式。我已经听过很多产品经理无数次绝望地抱怨“真不敢相信那些蠢货居然不知道怎么用我们的产品”。 如果你让用户觉得你原来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很多时候你会在不经意间、间接地让他们有如此感觉),那他们将不再是你的用户了。用户不了解你的产品自有他们的原因,而让你了解原因的唯一途径,就是直接倾听用户的意见。 问题是,大多数公司或组织只有在产品服务出现问题以后才去接触用户。 “设计冲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设计冲刺”围绕用户建立。周五的时候我们会对真实用户,也就是目标客户,进行原型测试。因此项目团队需要在周五前就把东西准备好,一周付出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用户调研的重点在于好奇心——要尊重用户,让用户在验证环节没有心理压力,这样他们才愿意把那些对于项目是“垫脚石”还是“绊脚石”的真实想法告诉你。 将用户和商业利益在“冲刺”中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还有助于取得用户价值和商业需求之间的平衡。 5.“冲刺”的成功将为你赢得尊重 不管用户调研结果如何,不管一周最后的决定如何,你都会获得有助于下一步行动的大量信息。当公司的其余部门看到你们的产品原型和调研结果时,他们绝不敢相信你们竟然只用了一周时间完成这些。 而要完成这些基本没有花费任何成本(除了给用户的小礼品还有团员们在“冲刺”过程中所须的健康零食)。换而言之,完成之后大家会认为你具有以下能力: 1. 能够合理分配内部专业资源 2. 梳理大量信息,明确产品设计走向 3. 避免时间长且昂贵的第三方投入成本 不管是哪种产品或服务,不管团队构成如何,尊重都是走向成功的必经之路。而“设计冲刺”能促进尊重的实现。 本文为 DSC 与 ONES Piece 联合翻译计划的一部分。Design Sprint China (DSC) 是一个专注有趣设计思维的创新创意社群,其翻译团队定期搬运相关海外文章,微信公众号:设计冲刺。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和未来商业。
本文原载于 The Magazine 作者:Tate Williams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Holden 译者按: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中心有一间不起眼的 473 号房间,房间号上用记号笔写着一行小小的字:MITSFS。这里便是已有近 70 年历史的麻省理工学院科幻小说协会图书馆的所在地。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承载了 6 万多本馆藏书籍以及不计其数的通俗杂志,也记录了读者通过阅读科幻和奇幻小说而解锁的科学启发、社团友谊、与科幻作家的往来等。然而,这家可以凭其收藏规模让任何一名步入其中的科幻迷产生晕眩感的公共科幻图书馆,也正在面临棘手的问题:运转资金、日渐逼仄的收藏与协会活动空间、自出版与电子书的更新速度与出版规模等。在现实的日常运营境况之下,爱好者精神的延续与信息的留存又该何去何从? Guy Consolmagno 曾经因为对行星科学的卓越贡献而得到一颗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小行星,而在获此殊荣的几十年前,他还是波士顿大学一名没什么目标的历史系学生。直到有一天,他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中心看到存放在某个房间中的东西,然后便清楚自己该转校去哪里了。 不过,吸引他注意的并不是麻省理工学院在流星或小行星方面的研究,也不是该校在 NASA 登月计划上的贡献或互联网的早期开发——尽管以上这些均发生在 1970 年左右的剑桥校园内。真正吸引他的是一大堆小说,成千上万本科幻小说。 麻省理工学院科幻小说协会(简称 MITSFS)成立于 1949 年,他们收集各种各样的科幻和奇幻小说:精装、平装、漫画,还有成堆成堆的二十年代通俗杂志。而在这些狂热的收集背后,仅仅是一群年轻人,他们对系统、组织和类型小说充满了不同寻常的渴求。Consolmagno 说:「我去那儿主要是看看科幻小说,在俱乐部里随便逛逛,就好像自己真成了那个科幻迷梦中的一分子。」 他是一名耶稣会会士,后来在梵蒂冈天文台工作,是一名备受尊敬的天文学家。 俱乐部早期一定非常迷人,彼时的 MITSFS 图书馆也才刚建不久。今天的图书馆规模更大,因为科幻小说协会的目标是收集每一部出版过的科幻和奇幻小说。而现在,他们已经接近完成目标。 《惊骇科幻小说》 据最近一次统计,MITSFS 图书馆现有 61,380 本图书,满满当当地塞在学生中心不起眼的 473 号房间里。(房间号的上面有一行小小的字母,那就是用记号笔写下的「MITSFS」。)这还没有囊括他们的通俗杂志收藏,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些经典刊物,例如《惊异故事》(Amazing Stories)、《怪谈》(Weird Tales),以及《惊骇科幻小说》〔Astounding Science-Fiction,后来改刊为《模拟科幻小说》(Analog Science Fiction)〕,且很多都是完整地收录其中的。 MITSFS 的运营和维护全部由学生与志愿者负责,它自称是全世界现有的最大型的开架科幻小说图书馆。据估算,MITSFS 大概拥有超过 90% 的已经正式出版的科幻和奇幻小说。不过他们也承认,这一占有率可能会随着自出版的日益兴起而下滑。 虽然没有官方的统计数据,但仅凭 MITSFS 的部分图书收藏,就可以推测它很可能跻身全世界的科幻小说公共收藏榜前五。MITSFS 收藏的绝大多数科幻读物都是非市场化的学术或参考读物,而不是只面向大约 20 名大学生的狂热粉丝向读物。[^1]许多其他图书馆不对外公开的稀有珍贵读物,在 MITSFS 这儿都可以翻阅。 「他们不停地出版更多的书籍。可是很不幸的是,他们不给我们提供更多的场地。」俱乐部主席 D. W. Rowlands 说道。他是一名研究硅表面的物理化学家,只是碰巧拥有一个很有科幻小说感的名字。[^2]「我们图书馆的拥挤程度,远超出美国图书馆协会对任何一家专业图书馆的预想。」但是如果你是科幻或奇幻小说迷,那么漫步其中会有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我绝对是一名科幻小说迷,然而与MITSFS 的收藏相比,我拥有的书籍就太相形见绌了。) 第一次走进这间房间,很容易明白 Consolmagno 当时的感受。即使是对科幻小说兴趣乏乏的读者来说,那里面的收藏也称得上蔚为大观。所有的书都靠墙码起来,很多都一直从地板堆到天花板,满满当当的摆放足以使任何一位经验丰富的图书管理员战栗。书架边缘都塞着随时可能掉落的书籍,书架之外也再无空余。其中一面墙的边上堆着很多文件存储箱,里面装满了亟待整理的捐赠书籍。 「第一印象很有压倒性不是吗?」Jade Wang 说道。她是 MITSFS 的前任主席,至今每周还来俱乐部当志愿者。但她并不算任期最长的图书管理员志愿者或「钥匙管理员」,Jack Stevens 才是。他已经在这里当了四十多年的志愿者。 「成长过程中,你会阅读一套一套的科幻小说,就好比,我个人只收藏了其中的第二本和第五本。」Wang 说道,她现在是麻省理工学院林肯实验室的一名科学家,「但是现在却有一家图书馆收全了一整套。」对于一名科幻小说迷甚至收藏者来说,走进 MITSFS 的图书馆会产生一阵刺痛的晕眩感。 你会生发出这样的想法:这就是 MITSFS 的图书馆。所有书都在这儿。我永远不会离开。 《外星世界》 MITSFS 诞生之前曾涌现过一系列现象,这使得它可以从一家小型的学生俱乐部发展成权威的科幻小说图书馆,甚至可以说,这是必不可免的趋势。20世纪20年代,科幻小说被并入一个单独的门类,其中很难完全将作者、读者和书籍收藏者之间的联系区分开来。尽管关于科幻小说的起源众说纷纭,但通俗杂志开始广泛地出现在那时的报刊亭里,上面登载的惊险故事笼统地融合了当下的科研进展。Ray Cummigs 和 Edgar Rice Burroughs 等作家炮制了大量科幻物件与场景,例如能够进行星际穿越的汽车、雾气弥漫的金星雨林、木星上长着复眼的外星人,等等。 最初,爱好者与热心读者的互动构成了科幻小说这一门类的发展核心。Amy Spencer 在 DIY: The Rise of Lo-Fi Culture 一书中谈及,Hugo Gernsback 的《惊异故事》是第一份专门开辟了读者来信栏目的通俗杂志,其中还会附上热心读者的姓名与地址。3 这带起了广泛的爱好者协会和热心读者,他们通过邮件全心投入地交换看法和故事,继而促生了科幻迷自出版的杂志(或者说 fanzines)。其中有一个纽约的科幻协会 Futurians,举一己之力就出版了传奇作者 Cyril Kornbluth 和 Frederik Pohl 的作品。[^4] 1949年,麻省理工学院的一名本科生 Rudolf Preisendorfer 组织了一个团体。他拥有一整套《惊骇科幻小说》,这是当时最受欢迎的一份杂志。根据1983年发表在期刊《科幻小说收集》(Science/Fiction Collections)上的 MITSFS 历史,该协会当时已决定通过缩微胶卷保存往期的《惊骇科幻小说》。[^5] 协会慢慢地发展,但在整个20世纪50年代,协会成员时不时地就一起约去看电影,或者邀请 Isaac Asimov 和 Hugo Gernsback 等人前来分享。[^6]其实在那一时期,Asimov 甚至好几年都参加了协会的年度野餐活动。那时,MITSFS 只拥有小规模的图书收藏,都放在一个木制的板条箱中——这个箱子至今还保留在图书馆里。 20世纪60年代,俱乐部从学生中心获得了一个活动场所,协会成员 Anthony Lewis 捐赠了完整的收集,以此弥补了馆藏不足的缺陷,在这之后,MITSFS 的运转开始步入正轨。现年73岁的 Lewis 的第一份工作是 NASA 的物理学家,后来还做过技术作者,目前已经退休。他坐在纳蒂克(位于美国马塞诸塞州东部的小镇)回想当年的狂热:「杂志收藏者很疯狂的。对我来说,杂志更新得很快,所以老杂志稍纵即逝。」 50年前,Lewis 开始尽力收集每一份科幻小说杂志的往期刊物。这些奠基了图书馆杂志收藏的私人贡献,现在仍摆放在书架上、占据了整整一座墙面,而杂志所用的廉价纸张早已泛黄变脆。Lewis 表示:「我不喜欢任由信息流失。」 1967年全年,Lewis 都在这里担任图书管理员,同时帮助 MITSFS 扩充收藏。协会成员前往波士顿和纽约的各家书店搜寻罕见的出版物,收集完后便把它们制作成百科全书式的合订本。成员规模也不断扩大,因为有更多的学生想从图书馆借阅书籍。1965年,该协会开始接受来自学生活动委员会的资助。同时,依靠麻省理工学院的支持和收取一定的会员费用,该协会逐渐筹集起了一笔小小的预算。 那些年间,会员对图书馆的痴迷程度也使其能够一直保持协会的活力。协会成员 Marilyn Wisowaty 〔后来与《环形世界》 (Ringworld) 的作者 Larry Niven 结为夫妻〕通过 IBM 的穿孔卡片为馆藏书籍编目,这份书目索引便是 Pinkdex〔因为Marilyn 经常穿一件粉红色的毛衣,所以得一绰号「绒绒粉」(Fuzzy Pink)〕。现在的书目也还是沿用这一名字,而且所有资料都已放到网上。 当 Marc Alpert 于1967年来到麻省理工学院时,图书馆的馆藏已经放满了一侧翼楼。他逐步地为图书馆搭建起一个会计系统,以支持其经营运转。「我来图书馆,是因为我生来就是个图书管理员,」Alpert 博士说道,「吸引我的是图书馆的运作机制。所以我做起运营和维护的工作特别得心应手。」 同年,Tony Lewis 博士毕业,离开学校。那时,馆藏越来越丰富,而 MITSFS 的目标是收齐所有已经出版的科幻与奇幻小说。[^7] 《模拟科幻小说》 为何会沉迷于 MITSFS 图书馆?关于这个问题,近些年来,不同的读者都有各自的回答,取决于问谁了。但是,在所有的答案中,参与科研是非常强烈的影响因素。长期以来,科学与科幻小说之间经常相互撕扯,抑或是彼此渗透。 例如,Consolmagno 发表在《科学》上的第一篇论文,便启发自 Hal Clement 的 Iceworld 。该论文研究的是木卫一——由旅行者 1 号发现——表面的火山。Consolmagno 最后还在论文中致谢了 Clement。 这种相互影响常有发生。直升机、潜水艇、液体火箭等的发明,都是受到了早期科幻小说的启发。泰瑟枪英文的首字母缩写 TASER,展开了便是 Thomas A. Swift's Electric Rifle(Thomas A. Swift 的电子来复枪)——显然,该项发明受到了 Tom Swift 小说的影响(MITTSFS 当然收藏了 Tom Swift 的全部著作)。 科幻小说会遥想很远的未来,而科学则要付出漫长的时间才能追上这个「未来」。可以说,科幻小说是演绎宏大设想的沙盘游戏。作为一所不断为未来添砖加瓦的高等院校,麻省理工学院的科幻小说图书馆可谓是一座智库,其中储存着无数可能的「未来」。这些奇思妙想与当下仍息息相关,尽管有时候很多想法乍一看很是愚蠢。 Dan Novy 发邮件写道:「只有在写下科幻小说时没有正确地预见到人类处境的演变,这部小说才是过时的。」2014 年秋天,他在麻省理工学院重新开设课程,「从科幻小说到科学制造」。与他开设同样课程的还有罗德岛设计学院的 Sophia Brueckner ,旨在通过这门课程探索科幻小说与如今的设计以及相关研究的联系。 「几乎所有的科幻小说都是关于当下,以及关于人类现时处境的。」人类的生存条件变化得很缓慢,所以,夹杂在纷繁愿景中的人性叙事,写的好的话,其影响力仍可以辐射到百年之后。」 《怪谈》 请不要误会。MITSFS 并不是一个一直都这么严肃的组织。该协会内部流传着上百个小笑话,还通行着组织日常活动的模糊指南。他们会通过敲扳手来召集协会成员开周会,而会上其实根本不讨论什么实务。图书馆里杂乱地放着一些玩具香蕉,就连现任主席 Rowlands 也不清楚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头由 David Brin 设计的毛绒海豚常常在协会成员之间传递。MITSFS 尤为一件事感到骄傲,那就是他们有一次凭借对《暮光之城》的评论而冲到了 Reddit 的首页。 除了以上充斥在角角落落里的活泼气氛,图书馆还是逃离严肃古板的避难所。Consolmagno 说道:「就和其他有趣的事一样。只有运营得当才会感到有趣。」 不过,在协会的长线发展中,何谓「运营得当」已经成了越来越棘手的问题。与协会现任主席 Rowlands 聊天时,我从这位语速飞快的化学系学生口中听到了连珠般的远虑。听着他描述引入馆藏的书籍情况,我脑海中蹦出的是「不可持续」一词。存储空间是个问题,虽然协会获得了学生社团的支持,也向 450 名协会成员收取了会费,甚至还获得了数额可观的捐款——但运转资金仍成问题。 你也许认为如何整理越来越多的书籍会成为一个难题。这的确耗费时间,目前,俱乐部委员会的几十名成员中,至少有五名在专门负责订购或接洽相关流程的工作。^8 但是,这可能是 MITSFS 所面临的最不成问题的问题了。以前的会员不再将私人收藏捐赠给图书馆,可能是考虑到空间有限,也可能是他们进入了另一层更高的境界,但俱乐部的馆藏仍在增多。另外,自出版和电子书又是一块复杂的事务。 自第一次寻访图书馆的 44 个年头后,就 Consolmagno (几乎每个人都称呼他为「会士兄弟」)的理解,无论 MITSFS 还是图书馆下一步怎么走,协会精神还是重中之重。「这是一个你可以坐下、放松和阅读一本书的地方,一个不想打扰就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这里摆放着舒服的椅子,围在书架之间。对我来说,这里就是天堂应该有的样子。」♦ [^1]: 给收藏科幻读物的机构排名并没有绝对清晰的标准可依,因为各机构的定位和使命都有所不同。其中规模最大的当属加州大学河岸分校的伊顿收藏(Eaton Collection),但其中只包含参考文献,而且均不外借。位于美国加州长滩市的加州州立大学为所有的大型科幻小说收藏提供了清晰的概览。 [^2]: 会长又名剥皮者(Skinner)。所有的工作人员或者说「星室法庭」(Star Chamber)的成员,都拥有古怪的头衔。 [^3]: 在 Gernsback 踏足科幻小说之前,他还与爱好者电台、无线电通信、爱好者团体的成立与演变等密切相关。 [^4]: Spencer 在她的书中辨析道:科幻小说杂志为之后的所有 DIY 杂志与 zine 文化树立了样本,例如后来的垮掉派诗人、同性恋核心运动和女权朋克(Riot Grrrl)。 [^5]: MITSFS 的成员,也是协会顾问 Kenneth R. Johnson 为这份于 1997 年停刊的期刊汇编了协会的历史。Johnson 不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但是也参与了图书馆的杂志收藏工作。 [^6]: 现代作家仍继续访问或为协会成员作演讲,这其中包括 Cory Doctorow、Charles Stross、Elizabeth Bear,近些年来 Scott Lynch 亦是常客。 [^7]: Lewis 在其他地方继续着这份事业,他与人联合成立了新英格兰科幻小说联盟。这不是一个由学生组成的团体,已经在新英格兰地区组织了众多粉丝活动。MITSFS 的会训是,「我们不是粉丝;我们只是阅读。」 这是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4 篇译文。ONES Piece 是一个由ONES Ventures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未来商业。如有优质内容推荐或想要加入计划,请发送邮件至embrace@onespiece.com。
本文原载于http://medium.com 作者:Chris Palmieri & Tomomi Sasaki 译者:董晨 | 校对:DSC北京组织者-糊糊 译者按:当走在时代潮流前端的设计冲刺遇上传统到骨子里的日本,会产生怎么样奇妙的化学反应,本文值得你期待。 如果你试过在巴黎做御好烧或在东京做法式三明治,你就会知道食谱必须根据当地的情况进行调整——利用你能找到的食材,使用你现有的厨具,还要配合你晚餐客人的口味。 谷歌风投(Google Ventures)推广的设计冲刺方法论在经历了一个相对缓慢的起步阶段后,终于在东京的实践者中收获了一些影响力,这里也必须感谢在2016年末 Richard Banfield 所著的《设计领导力》和在2017年4月 Jake Knapp 的 《设计冲刺》的日文版的发行。 基于我们在一些大型公司和初创团队进行设计冲刺的经验,我们总结了一些如何在日本顺利组织设计冲刺的想法和建议,其中既涉及广义的文化内涵,又包括细节的实践步骤。是的,对日本情况的理解。 合作文化的内涵 在日本长大的人,大多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要求需要团结左右从而实现某个目标。他们拥抱角色和规则,共同解决问题,为了结果一起努力。 这种文化背景更方便冲刺导师引导参与者们得出一个值得用原型来验证的想法。参与者也不会吐槽破冰游戏,打乱日程或者气呼呼地离场。 困难的部分则是要推动团队超越「可以接受」的水平——以一种安全的方式增加赌注,并且让每个人把自己的筹码押进去,为一些可能被老板拒绝或者甚至破坏打断日常工作的想法制作原型,把它化作现实。这当然是较好的一面,实现起来并非易事。 确保参与度 在日本的企业环境下,想要让每个参与者都在同一个步调上是非常需要耐心和详细的解释的。 不同组织机构衡量生产力的方法和标准不同(比如计算「在座位上工作的时间」),冲刺所需的大部分同步的时间投入基本上是成员「没有用于本职工作的时间」,但这一点却因部门而异。 当AQ在为一个国家运营的医疗服务机构进行一系列设计冲刺活动时,总部的市场团队非常快地给出了「同意」,但我们在从零售部门招募成员时却遭遇了巨大的抵抗。透过「他们太忙了」的理由,我们发现总部参与者的工资收入是按月计算的定薪,成本固定。的而零售人员是根据她们服务顾客的工作的时间来计算的,并且还会受到淡旺季需求变化的影响。 注重结果 冲刺的结果需要符合 「值得投资且可以外包」这一类别。对于大多数日本组织来说,这个类别包括 UI 设计、工作软件、第三方评估以及认证培训。 尽管这可能是许多市场都会遇到的情况,但在日本取得成功显得尤其重要,因为工作坊这种模式在日本并不像在美国或欧洲企业文化里那样普遍。 另外,设计冲刺最常见也最有力的结果——验证过的商业理念及团队间的共识,往往会被认为是虚无缥缈、不够实际的。 关于提案的一些分享 阐述提案时需要使用这个组织惯用的语言,仅仅使用日语是不够的。当我们为一家大型金融机构进行冲刺时,我们对他们提出质疑的词汇(如「假设」和「研究」)进行了梳理,并尝试用更熟悉的词语(如「挑战」和「验证」)取而代之。为了为他们不常购买的物品留有预算,保惯的,我们将冲刺的结果与现有的业务流程绑定起来。该公司习惯于在开始软件项目时最先进行业务需求的定义,因此我们将冲刺活动定义为收集需求过程中的加速器。 需要带什么? #保持移动 会议室是一种非常稀缺的资源。能得到不间断的一天会议室使用权是非常幸运的,但千万不可以把便利贴和草图留在墙上。 我们带进房间的所有东西要是可以移动的,做出来的一切也必须都是可以移动的。2 x 1 米的泡沫板就非常适合用来张贴草图,又大又厚的手工用纸最适合用来制作所有需要根据时间顺序排列来展示的东西,比如服务地图和旅程地图(可以多准备一些多)。 致那些进行移动冲刺的人 如果你不得不把你的冲刺材料拿进拿出但又不想像一个“流浪的便利贴”一样,你可以使用日本随处可见的小型白色卡车进行每次的运输。你可以提前预订,而且他们比大多数出租车司机更了解街道,费用却差不多。如果跟司机商量好,你还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确保足够的墙面和白板 在日本他们不使用那些可以翻页的画板,所以我们用了非常多带有轮子的白板。 提前检查在你会议室里白板的大小,如果不够大,在冲刺活动开始前从别处借几个或者带上你自己的。 如果你需要的话,这是在亚马逊上能找到的价值100刀的白板 预定便当 当你在进行一项需要高度协调的工作时,外出吃午餐会增加很多不确定性(也可能会造成消化不良)。所以我们喜欢订购便当,并且直接送货到大厦。 一个好的便当会配备均衡营养的食物,这将为团队提供接下来一个下午所需的能量。而且它可以在20分钟内解决,这就可以留下充足的时间用闲聊,驱散一整天的紧张。这些休息有助于相互了解团队内部的动态和文化,以及成员在工作之外是怎样的人。 晚餐,当然是在附近的一个餐厅解决,一顿全员参与的晚餐对于一场多日的冲刺活动是必须的,尤其当有成员专门赶来参与冲刺的话,晚餐会显得更加重要。 备好正确的笔 许多年前,当我们最初在日本组织工作坊时,我们买了一些 Sharpie 牌的记号笔。许多创意引导者熟悉知且喜爱这种笔,因为用它们写出来的字比较粗,甚至隔着个橄榄球场一样大的会议桌都可以被看到。 但问题是一张便利贴上只能写三个复杂的日文字,所以我们不得不改用了更细的派通牌签字笔。我们的参与者因此也变得很有表达欲。 还有最重要的冲刺环节 提前准备——参加者希望工作坊可以准时开始,并且他们也会准时出现。他们会在冲刺开始前10分钟逐渐填满会议室,如果你还在擦拭白板的话,那就太不酷了。 准备名片——如果有一些之前没有互相见过的参与者,在开始时请留出10分钟让他们交换名片,当然你也需要准备好自己的。 安排座位——日本人将会根据级别高低系来安排座位。但由于这不利于冲刺的展开,冲刺导师需要参与其中来改变这一点。当参与者走进房间时,我们通常会向不同的方向挥手来招呼他们落座。 破冰游戏——不要想当然地认为,通过冲刺活动,冰就会自然得被打破。你需要一个专用的破冰游戏(顺便说一句,这个词已经被日本人引进了,他们已经知道该如何操作),然后选择的问题不应该太私人或太诙谐,选择一些与工作坊主题相关的内容会比较合适,并且也要思考你自己的答案。 绘制草图——我们通常会跳过「用图片更好地表达想法」和「每个人都会画草图」的步骤,因为大多数日本人都很乐意拿起一支笔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有趣的是你会在会议室里发现有才能的画家,而且通常他们并不从事相关职业。 构建故事——在日本,人们倾向于把一个想法分解成一个序列来创建故事板。我们认为这与深入在日本文化基础里的「起承转合」 叙事模式相关“,一种在中学里通过中国古代诗歌来教授的模式。而对于那些忘记了这些课程的人来说,我们所提供的四格漫画也是同样有力的训练。 临时加入——参与者可以事前接受邀请,或临时起兴加入。假设有高管突然出现、进入会议室参与一小时工作坊,也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即使有些人只是好奇在进行什么事,他们也会自觉不去打扰工作坊的进行。 用户测试——关于这个我有一系列可以写…但是现在,只是一个关于招募的建议希望给你的冲刺计划有所帮助,那就是测试用户需要提前招募,但是如果是需要协调,你要在计划的时候就解决好。只要招募所需要的人数就足够了,因为突然地取消和不出现是非常罕见的,而且我们也不推荐在星巴克或大街上直接抓人。 AQ是一个在日本和巴黎都有办公室的独立设计工作室,从事帮助建立有效数字化产品和服务的工作。 本文为 DSC 与 ONES Piece 联合翻译计划的一部分。Design Sprint China (DSC) 是一个专注有趣设计思维的创新创意社群,其翻译团队定期搬运相关海外文章,微信公众号:设计冲刺。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和未来商业。
本文原载于 The New Yorker 作者:Louis Menand 翻译:ONES Piece 翻译计划 Platy Hsu 译者按:本文从近期的欧盟数据新规和 Facebook 数据外泄事件出发,结合大量与隐私相关的著作和美国宪法案例,探讨了隐私权的起源、变迁和相关理论。文章表明,隐私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人们对隐私权的态度是摇摆不定和实用主义导向的。进而指出,隐私权不只意味着对他人窥视的消极防御,更意味着掌握自己生活、自由选择的积极权利;保护隐私不仅是为了避免成为商业公司的牟利手段和营销对象,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在面对公权力时的合法权益。本文讨论所依据的社会背景和法理基础是基于美国现实的,但所提出的问题和思路却是普遍适用的。 你最近不停地从各种网络服务收到隐私政策的更新,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经注册过其中一些服务。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欧盟刚刚实施了《通用数据保护规定》(General Data Protection Regulation),赋予了用户更大的控制权来管理网络服务公司从他们那里收集的数据。由于互联网是全球性媒介,很多公司现在都要遵守这一欧洲规定。 然而,我们有多少人会花时间去翻阅这些新的隐私政策,并修改数据设置呢?我们为了获得服务而注册,却没有太多考虑谁存储着我们的每次点击,他们拿我们的个人信息做些什么。当我们的设备似乎「知道」我们住在哪儿、今年多大、喜欢什么书、用什么牌子的牙膏时,最初让人觉得很古怪。但后来,我们逐渐觉得设备对我们了如指掌是正常的,甚至喜欢上这种感觉。这让线上世界看起来像是为我们定制的;当需要规划回家路线、或者找些新东西来阅读的时候,这能节省我们的时间。机器能预测我们想要什么。 但正如我们在去年明显发现的那样,我们并不真正了解谁在监视着自己的数据,他们又如何使用这些数据。甚至经营数据业务的人自己也不知道。当咨询公司剑桥分析(Cambridge Analytica)被曝出收集超过五千万 Facebook 用户的个人数据,并将其提供给包括特朗普竞选团队在内的客户时,《纽约时报》的首席消费科技作者刊发了一篇专栏文章,题为《我下载了被 Facebook 收集的信息。我震惊了。》他震惊的是 Facebook 存储了他如此之多的个人数据,这些数据又被卖给了一长串的公司。不知怎么的,他之前从未想过深究这回事。他以为 Facebook 是靠什么成为一家价值五千六百亿美元的公司的?Facebook 靠的正是发明了这样一个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收集和传播消费者数据的机制。 而且问题也不在于数据安全。剑桥分析并没有攻击任何人。[事情的经过是,] 一个学术研究者发布了一则在线调查,邀请人们通过下载应用的方式来参与。这个应用让研究者不仅能获得参与者 Facebook 账户中的个人信息(这是 Facebook 允许的),而且能获得参与者所有 Facebook 好友的个人信息(这也是 Facebook 当时允许的)。从而,研究者的雇主——剑桥分析就能收集那些从未下载该应用的 Facebook 用户的个人数据。Facebook 最初拒绝将此事定性为一个安全漏洞——尽管兜售信息是意料之外,但所有的信息都是被合法获取的——并且一直坚称没有计划提供补偿。 剑桥分析并不是对数字隐私的唯一威胁。最高法院将要决定 Timothy Carpenter 的命运。他在 2014 年因参与连环持枪抢劫而被定罪,部分定案依据就是警方从他的移动电话公司收集的记录。这些记录显示了为他传送通话语音的信号塔位置,说明他曾位于犯罪现场附近。最高法院面对的问题是,裁定警方收集移动电话公司记录的行为是否侵犯了他的宪法权利。 政府的立场(去年秋天由美国联邦副总律师 Michael Dreeben 向最高法院提出,他现在正在辅助 Mueller 的调查1)以所谓的第三方原则(the third-party doctrine)为基础。没有搜查令,警方就不能监听你的手机通话。但既然 Carpenter 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位置揭示给了一个第三方,即他的移动电话公司,这一信息——称为元数据(metadata)——就不受保护了。元数据可以通过法院令(相当于传票)获取,这是送达给数据提供者的,而不是消费者。2第三方原则可以追溯到一个 1979 年的案件,Smith 诉马里兰州(Smith v. Maryland);该原则曾被用来获取诸如嫌疑人的银行记录等资料。 因为第三方原则,在特朗普的律师 Michael Cohen 的电话上使用拨号记录机(pen register)——一种记录所有拨入和拨出电话信息的设备——就是合法的了。更因为这个原则,美国国家安全局在 2001 到 2015 年间收集所有美国人拨入和拨出电话元数据的行为3,就有了法律依据。你把这一信息「交给」了电话公司,就好像你把信息交给信用卡公司,告诉他们你最近一次买冰拿铁是在何时何地、花了多少钱一样。政府几乎不受司法的监视就能获取这些数据。 当然了,Alexa 也在听着你。4上个月,一对俄勒冈夫妇的家中谈话(他们说谈话是关于硬木地板)被 Amazon 的「智能音箱」Echo 录了下来;对话的音频文件被发给了这位丈夫的一个雇员。Amazon 称此事是「一个极其罕见的情况」——换句话说,不是系统性的安全问题。 人们认为,在科技、商业和法律这些进展的交汇点,一个被共同牵涉的利益就是隐私。「这是我的东西!」孩子们总是对父母和兄弟姐妹们这么喊道。这表明对隐私、秘密、藏身之处,和个人空间的需求某种程度上是原始的。我们似乎渴望这些东西。但是,我们有权得到吗? 1948 年,华盛顿特区与一家叫做 Muzak 的公司签订了协议,这是一家销售店铺和酒店大堂所用背景音乐的公司。根据协议,特区开始在市内的电车和巴士上播放广播。广播内容以音乐为主,也有部分广告和通知。广播音量不大,不会妨碍乘客互相谈话;但反过来说,乘客也做不到充耳不闻。政府收到了大量抱怨,于是开展了适当的调查。调查发现,百分之九十二的巴士和电车乘客不反对广播,于是广播继续。 然而,有两名乘客选择了站出来。他们是 Franklin Pollak 和 Guy Martin,碰巧都是律师。两位兄台把该市告上法庭。他们声称,在公共巴士上被迫听到非自愿选择的广播节目,构成了对宪法规定自由的非法剥夺。这个案子一直打到了美国最高法院。 最高法院在 1952 年作出了判决。法院称,巴士和住宅不是一回事。这是一个公共空间,公共空间里优先的是公共利益。只要市政府考虑了乘客的舒适、安全和便利,就可以按任意方式运营市政交通。Pollak 和 Martin 无权要求巴士上不放广播,正如他们无权命令司机在何处停靠一样。 法院的投票结果是七票对一票。有一位大法官——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Felix Frankfurter)选择弃权。弗兰克福特解释说,他本人对 Muzak 公司发自肺腑地厌恶——他写道,「我的感觉就像自己是受害者那样强烈」——因此不具有作出判决所必须的公正立场。(这一姿态正是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本人的缩影。5) 唯一的反对意见是威廉姆·道格拉斯(William O. Douglas)大法官给出的。道格拉斯是一位司法界的叛逆者,对先例毫不在乎。他反对意见的开头是:「我们写这份判决时面对的是一张白纸。」因为找不到既有规则,他就发明了一个规则。本案涉及的问题是自由,他解释道,而「一切自由的源头」是「独处的权利」——也就是隐私权。在道格拉斯看来,有问题的不仅仅是烦人的背景音乐。强迫人们听广播,他说,是在往极权主义的道路上走。如果你可以决定人们该听什么,也就可以决定人们想什么。道格拉斯总结道,「对任何试图控制他人思想的人,隐私权都是一种有力的威慑。」 「独处的权利」不是道格拉斯发明的说法。这个说法被用在一篇最著名的法律评论文章——塞缪尔·沃伦(Samuel Warren)和路易斯·布兰戴斯(Louis Brandeis)于 1890 年发表在《哈佛法律评论》上的《隐私权》(The Right to Privacy)一文中。(这篇文章是沃伦和布兰戴斯从 1879 年出版的一本侵权法专著中摘取出来的。)而 Sarah Igo 的新作《被看透的公民》(The Known Citizen,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也就从「隐私权」说起,这是她从隐私焦虑的角度阐述当代美国故事的一本力作。 Igo 的处女作《平均化的美国人》(The Averaged American)是一本广受好评的书,研究了二十世纪的社会研究者如何创造出「大众」(mass public)的概念。之所以说她的新书是一本力作,是因为她在开篇就承认隐私是一个多变的概念——她用的是「弹性的」(elastic)这个词——而且一旦开始寻找,隐私就无处不在。技术、法律和文化的每一次发展,似乎都会促使一些人担心隐私危在旦夕。十九世纪,明信片的发明引发了人们的震惊,因为它竟然请陌生人看你的邮件。邮件就该是隐秘的。 Igo 的书没有提到 Muzak 一案,但提到了其他很多东西。她提到了电报、电话、拍立得、指纹、社保号码、郊区化、明尼苏达多项人格问卷6、第四修正案7理论、堕胎权、同性恋解放、人体试验、家庭教育权和《隐私法》、电视节目《六十分钟》、贝蒂·福特8、1973 年的 PBS 纪录片《美国家庭》、斯塔尔报告9、回忆录热潮、博客,和社交媒体。Igo 对事实能做出智慧的解读,而她的智慧频频让她得出结论:「隐私」缺乏任何稳定的意义。隐私关系着自由,但也关系着特权(私家道路和私下交易)、保密(秘密谈话)、叛逆和异议、耻辱和骚扰、越轨和禁忌(Igo 没有论述这点),以及诡计和隐瞒。 正如道格拉斯的反对意见所说,有时候,如果发生了损害,而又援引不了其他合适的权利来起诉,隐私就会被当作一种兜底(default)的权利。1965 年,在 Griswold 诉康涅狄格州(Griswold v. Connecticut)案中,道格拉斯再一次试图应用他的宪定隐私权理论。这个案子争议的是一部康涅狄格州法,该法规定采用避孕措施是犯罪行为。道格拉斯代表最高法院在多数意见中写道,「《权利法案》10提供的具体保障投下了半影(penumbra),这是它们散发的光芒形成的,正是这光芒让权利保障鲜活而坚固。」11隐私权就形成于这种外散的光芒。 是什么让避孕措施不处于州的治安权——通过立法保护其公民健康和福利的权利——支配之下呢?道格拉斯说,答案在于一种比宪法更古老的东西:婚姻制度。「婚姻是一种无论顺境逆境、期盼长久的结合,这种结合亲密到近乎神圣,」他写道。婚姻是超越政治、甚至超越法律的。(碰巧的是,道格拉斯结过四次婚。)八年后,在另一起关于生育权的案件——罗伊诉韦德(Roe v. Wade)中,Griswold 案成为了关键的先例。「隐私权,」最高法院在该案判决中称,「广阔到足以涵盖妇女决定是否终止妊娠的权利。」 Igo 提出,隐私很多时候仅仅是社会斗争中被顺手抄起的武器。什么时候对自己有利,人们就会援引隐私权。「毒树之果」的抗辩——被告请求法院不予采纳通过未经授权的搜查获取的证据——显然就是如此。但这结论也适用于明星们抱怨自己的隐私被摄影师和花边新闻写手侵犯的时候。记者们以维护公众「知情权」为名侵犯隐私,而一旦被要求揭示消息来源,他们却又很愤怒 ,[觉得这是隐私]。 人们对于曝光的容忍程度是摇摆不定的。我们不愿被政府机关提取指纹,把这种行为和采集罪犯照片、国家监控联系在一起,但却乐于把自己的指纹交给苹果,尽管天知道他们会拿指纹来干什么。要求人人身份证不离身似乎不是美国的作风,但我们都记得住自己的社保号码,无论什么时候被问起,都背得出后四位数字。 很多人认为关于克拉伦斯·托马斯(Clarence Thomas)租过什么录像的报告关系到他有没有资格当上最高法院大法官,还有很多人希望特朗普的个人收入报税单被谁泄露出来。但同样一批人中,很多都对揭露比尔·克林顿白宫韵事的斯塔尔报告义愤填膺。性事就该是隐秘的。 换句话说,隐私是有价值的。而且如 Igo 所指出,这种价值的实现有时是靠囤积,有时是靠变卖。过去人们认为同性恋人群最好隐瞒性取向,后来的观念则是公开性取向更有好处,保持隐私几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伪善的标志。 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开始使用一种能使自己成名、时而还能致富的手段——在电视和书中曝光自己和他人的生活。这种对私人生活的窥视有时还被精编细制,譬如电视节目《富人和名人的生活方式》(Lifestyles of the Rich and Famous)。有的则是揭露报道,譬如许多关于肯尼迪家族的书和节目。还有一些,像 PBS 拍摄 Loud 一家的纪录片《美国家庭》(An American Family),既是在披露隐私,也是在自我营销。但真人秀和忏悔式回忆录并不标志着隐私的终结。相反,它们证实了商品化的隐私能有多值钱。 隐私对于罪犯特别有价值。宪法第四修正案禁止政府在没有搜查令时进入你的房屋、监听你的谈话;但也正是这一条修正案给参与非法活动的人提供了保护。判断执法部门在对嫌犯取证时,何时越过了法律界限,是法院一项永无止尽的工作。 这项工作之所以永无止境,是因为技术永远在变化。政府如今有很多手段来知道你在做什么,而不仅仅是靠在你电话线上做手脚——你甚至可能都没有一条电话线。Cyrus Farivar 的《数据保护令:隐私与监控技术的崛起》(Habeas Data: Privacy vs. the Rise of Surveillance Tech,Melville House 出版)是一本记录第四修正案新近理论的生动历史,它的主题正是宪法规定的隐私权能被扩张到多远。 回望沃伦和布兰戴斯在 1890 年论述隐私的文章,文中并没有提到宪法,而是主张隐私权是普通法的应有之义,并提出了多种「隐私侵权行为」,诸如披露私密事实、未经许可使用他人姓名,等等。Igo 对「隐私权」略显轻蔑,称之为「一种重新建立适当社会边界、管控公共道德的策略」——特权阶层以法律诉讼为要挟,将不愿见人的照片和桃色传言拦在报纸之外的企图。确实,正如很多公民权利一样,隐私权既可以用来保护权利所有者,也可以推而广之、用来维护现状。但「隐私权」里藏着的是一枚定时炸弹;差不多四十年后 [的一个案子里],它被引爆了。 Roy Olmstead 是西雅图的头号私酒贩子,因共谋违反《禁酒法》(Prohibition Act)被定罪,定案依据的一部分是政府通过监听电话获得的证据。在 1928 年宣判的 Olmstead 诉美国(Olmstead v. United States)案中,最高法院确认了这项定罪。但当时的路易斯·布兰戴斯已经成了最高法院大法官,他发布了一则反对意见。布兰戴斯主张,因为政府违背了法律——窃听电话在华盛顿州是犯罪行为——通过窃听获得的证据就应被排除于 Olmstead 案的审理之外。他的权利被侵犯了。「独处的权利,」布兰戴斯写道,是「众多权利中最全面的,也是最被文明人所珍视的。」这当然正是威廉姆·道格拉斯二十四年后在 Muzak 案中所重述的观点。 布兰戴斯在 Olmstead 案中反对意见的生命力超过了原案判决。1967 年,在 Katz 诉美国案(Katz v. United States)中,最高法院推翻了 Olmstead 案的判决。Charles Katz 住在洛杉矶日落大道的一所公寓里。几乎每天,他都要沿街走向三座电话亭,走入其中之一,拨出一通长途电话。Katz 以制定体彩赔率为业,他的电话是打给马萨诸塞州的庄家。三十年来,他就以此为生。 为了抓住他,FBI 在其中两座电话亭的顶部安装了麦克风,在另一座上放了「暂停服务」的标牌。在录下了 Katz 六天的通话后,特工逮捕了他,获得了搜查他公寓的搜查令,并在里面找到了他赌博的充足证据。最高法院面对的问题是,在电话亭上使用麦克风的行为,是否侵犯了 Katz 的第四修正案权利。 人们此前一直是从非法侵入(trespass)的角度理解第四修正案的。它禁止政府在没有搜查令的情况下侵犯私有财产——住宅或办公室——的神圣性。但 Katz 并不是在住宅或办公室里。他是在一个公共空间里打电话。FBI 没有搜查令就监听他的通话或许是不对的,但既有法律理论很难解释为什么这是违宪的。 最高法院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它接受了 Katz 的律师 Harvey Schneider 和波特·斯图尔特(Potter Stewart)大法官的书记员、年轻律师 Laurence Tribe(如今是知名的哈佛大学法律教授)的意见,改变了对第四修正案的解释。最高法院现在的说法是,隐私权不是依附于财产,而是依附于人身。隐私权附着在 Charles Katz 的身上,他「带着对隐私的合理期待」所做的任何事,政府都被禁止窃听。 Katz 案成为了第四修正案相关案件的关键先例。直觉上,该案判决的说理似乎很完备。如果未获搜查令而窃听电话是违宪的,那么用麦克风录下通话(Katz 案中是半截通话)很显然也应该是违宪的。但 Katz 案有两个核心问题。其一,麦克风和耳朵是不一样的。如果 Katz 说话的声音太大,足以被站在电话亭外的特工听到,他说的话就可以在法庭上被用作指控他的证据。而麦克风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义肢一样的设备,是特工耳朵的延伸。麦克风并没有改变听的方式,只是听力更强。 正如 Farivar 向我们展示的,技术会不断提出这类问题。以 Jones 诉美国案(Jones v. United States)为例。该案中,警方在贩毒嫌犯 Antoine Jones 的吉普车上安装了 GPS 追踪设备,记录了他四周的行踪。最高法院判决使用该设备侵犯了 Jones 的隐私权。理论上,警方可以开汽车或者直升机追踪 Jones 的吉普车,或者在这片区域的每条路上部署警员,这样收集的证据就是具有准入资格的。追踪设备只是提高了执法效率,怎么就触犯了第四修正案呢?在安东宁·斯卡利亚(Antonin Scalia)大法官撰写的多数意见中,最高法院又回归了非法侵入理论:追踪设备是对 Jones 的财产——他的吉普车——的实体侵入,需要搜查令才能这么做。 在另一个案件——Kyllo 诉美国案(Kyllo v. United States)中,警方使用热成像仪监控了一个名叫 Danny Lee Kyllo 的人的公寓。设备记录下了从墙壁和屋顶辐射出的不正常热量。警方用这一信息获取了搜查令,并发现 Kyllo 在他的公寓中开了一家大麻作坊。最高法院裁定,从热成像仪获得的证据不能被用来获取搜查令——尽管走在人行道上并注意到发热的警察可以凭借他的观察获得搜查令,而热成像仪只不过让警探从远处「感觉」到了发热。 Katz 案的另一个核心问题是「对隐私的合理期待」的标准。法院判决似乎仍然是很好理解的。人们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时候会推定自己没有被监听。但谁可以主张对隐私的期待、在哪里可以主张,并不是不证自明的。一个人开着租来的车、租赁公司的合同上写的却不是他的名字,他能 [主张对隐私的期待] 吗?上个月,最高法院在一则一致判决中给出了肯定答案。而正如代理该案并胜诉的法学教授 Anthony Amsterdam 所说,著名的死刑案件、1972 年的 Furman 诉佐治亚州案(Furman v. Georgia)表明,人们的合理期待是嬗变的。 如果人们被政府或服务提供商告知他们的行为正被监控,他们立刻就失去了对隐私的合理期待。例如,二十年前走在街上的市民可以推定自己没有被拍照。如今,光是在芝加哥的街道上就有三万架闭路监控摄像头。理论上,警察凭一张照片就能匹配街上的面孔;闭路电视系统依靠面部识别技术可以自动做到。 警方如今有了装在警车上的车牌读取器,利用光学字符识别技术记录车牌号码。Farivar 说奥克兰市每天要收集四万八千个车牌号码。他所担心的不是车牌被读取,而是读取和记录车牌的是机器。我们不会抗拒警察对着笔记本上的清单核对车牌号码,而会觉得这是警察尽职,能揪出逃避罚单的人、找回失窃的汽车。而用机器人取代警察就会唤起人们对《1984》中画面的想象。但你也可以反驳说,机器人只不过是效率高得多而已。 简而言之,Farivar 正确指出了科技行业是颠覆第四修正案理论的诸多因素之一。法律一直扮演着亦步亦趋的角色。在数字时代,几乎所有的交易都被记录在某处,几乎每条值得保密的信息都牵扯到某个第三方。我们大多数人存在云上的东西,多过我们存在保险箱里的。没有理由仅仅因为科技让执法更高效就限制执法部门的技术能力,但这种能力也会带来一个公民无处藏身的社会。 再者,即便第四修正案的适用跟上了时代发展,它也只在对抗政府的时候管用。限制公司对个人数据的利用需要立法,而国会几乎不是一个正常运转的机关。至于特朗普政府,它似乎对任何没有列举在第二修正案中、能保护总统及其亲信的权利,都漠不关心。科技行业还有着不同一般的经济实力。它是经济发展的巨大发动机;在它巨额的现金储备面前,法庭和解引发的资本变动无关痛痒。 Igo 做了历史学家的工作:她告诉我们,尽管我们或许觉得如今隐私面临的威胁是空前的,但自从明信片被发明以来,每一代人都有过这种感受。政府的行为一如既往,无非是对它认为会威胁社会的个人和群体实施监控。商业媒体的行为也一如既往,无非是利用消费者的信息来卖广告。Facebook 当然是这么干的,但 CBS(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和《人物》杂志也是这么干的。 如今 [真正] 让我们感到无力的是隐私受威胁的规模。五十年前,政府不可能记录每一次通话的元信息长达十四年。这种技术尚不存在(或者昂贵到无法实施)。广播和电视让广告商踏进客厅,但网络行业的染指范围比他们大上好几个数量级。上个月,CBS 最热门的电视剧《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大约有一千五百万观众,《人物》杂志每周预计被送到四千一百万读者手中。这都是些零头。Facebook 有 22 亿月活跃用户。Google 每天处理着 35 亿次搜索请求。 「公司利益和国家安全这两重迫切需求,」Igo 说,阻碍了对隐私更有力的保护。圣贝纳迪诺枪击案发生后,三者之间出现了一次经典的冲突。在这场 2015 年发生的恐怖袭击中,Syed Rizwan Farook 和 Tashfeen Malik 夫妇杀死了十四人,使二十二人受伤。Farook 和 Malik 在与警察的枪战中被击毙,警方从 Farook 身上搜出一部 iPhone。国安局解不开这部设备的锁屏,于是 FBI 要求苹果解锁设备。 苹果拒绝了,理由是如果消费者得知第三方可以破解进入他们的手机,苹果的业务就会受损。政府抨击苹果是在向罪犯做广告,并将其告上法庭。案件待审期间,FBI 找到了一家手机解锁工具的销售者,并撤回了诉讼。三家媒体随后根据《信息自由法》(Freedom of Information Act)起诉政府,要求披露卖给 FBI 解锁工具的人或公司;但去年秋天,一位联邦法官判决称这则信息关乎国家安全,属于保密信息。一个公职机关获得了一家私营公司试图保密的东西,而获取方法也是保密的。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 关于国家安全和私人便利,问题永远都是:代价是什么?要放弃什么?在犯罪与正义之争中,执法部门是在和违法者进行一场军备竞赛。据称 Timothy Carpenter 指挥跨越两州的持枪抢劫团伙靠的是手机,而法律让警方难以得知他是如何使用手机的。美国枪支协会(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的游说让联邦立法禁止国家追踪中心(National Tracing Center)从可搜索数据库中识别犯罪现场查扣的枪支持有人身份。这是在保护谁的隐私? 多数人欢迎 Griswold 案中那种隐私保护,而对 Katz 案中的隐私保护不甚认同。在《数据保护令》一书中,Farivar 分析了与第四修正案相关的十起案例;每个案子的原告都是罪犯。我们一边希望他们的权利得到尊重,一边又希望把他们关起来。 而在商业方面,[商业利益和个人隐私的] 权衡就是等价交易了吗?市场理论的预期是,如果 [市场] 对于更强的隐私有需求,那么就会出现竞争来供应它。Signal 和 Whatsapp 这样的服务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当然,消费者将要在隐私和便利之间做出平衡。问题是,他们真的平衡得了吗?《通用数据保护规定》5 月 25 日甫才生效,欧洲的隐私倡导组织就已经开始提起诉讼,声称 Facebook 和 Google 等公司发布的隐私政策更新不符合规定。你怎么搞得清楚谁在朵颐你的信息呢?12 或许整场讨论都用错了词。对于一项被商业开发和国家监控威胁的利益,「隐私」不是一个合适的名字。隐私的潜在含义是「与任何人无关」,而这并不是罗伊诉韦德案争议的问题,也不是欧盟新规针对的问题,甚至也不是 Katz 和 Carpenter 两案争议的问题。13与隐私真正相关的,是 Pollak 和 Martin 在他们对华盛顿特区的诉讼中提到的问题:自由。隐私意味着选择你有自由选择身体受到何种对待,谁能看到你个人信息,谁能监控你的行踪、记录你的通话——谁能监视你的生活、凭借什么依据。 正如我们逐渐明白的,网络公司收集数据的危险,并不在于他们会试图用你的数据来推销商品。危险在于,你的数据很容易落入那些远非善意的第三方之手。比方说政府。担心警察监听通话通常会收到的反应,正如 Gary Hart14 听说记者会尾随查证他有没有婚外情时的反应一样:「杞人忧天。」事实证明,这并不是杞人忧天。我们或许都低估了自己有多么容易受到迫害。「我们只是在说硬木地板的事情啊!」我们说。但对于那些被政府认定为不爱国、不受欢迎的群体,在总统特赦的许诺下,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司法部的默许下,壮了胆的当局就会毫无顾忌地侵入他们的私人空间。而我们现在的政府就是这么做的。♦ [1]: 指特别检察官 Robert Muller 就美国 2016 年总统竞选是否受到俄罗斯干预的调查。 [2]: 作者的意思是,政府可以直接通过向电话公司(数据提供者)出示相对较易获得的法院令调取数据,绕过了向嫌疑人(消费者)出示相对不易获得的搜查令才能取证的麻烦。 [3]: 指美国国安局从 2001 年根据《爱国者法案》(Patriot Act)的模糊规定收集电话记录的行为。该行为在 2013 年被斯诺登曝光,后被 2015 年通过的《自由法案》(Freedom Act)所禁止。 [4]: 指亚马逊公司推出的 Echo 智能音箱内建的语音助理功能,Alexa 是该虚拟助理的名称。 [5]: 作者这里指的是弗兰克福特持有的「司法克制」立场,认为法院不应该把联邦宪法解释成要对立法和行政机关施加严格的限制。 [6]: 心理健康领域最常用的人格问卷之一,以评测精神病人的个人的、社会的以及行为的问题为目的。 [7]: 指美国宪法第四修正案,该修正案旨在禁止无理搜查和扣押,并要求搜查和扣押状的发出有相当理由的支持。 [8]: 美国前总统福特的夫人,以推动女权运动、乳癌防治、反药物与酒精滥用等公益活动著名。 [9]: 指时任独立检察官肯·斯塔尔(Ken Starr)就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性骚扰案向国会提交的调查报告,该报告因描述露骨而受到诟病。 [10]: 指美国宪法前十条修正案,其中列举了宪法正文中没有明确表明的自由和权利。 [11]: 「半影」是天文学术语。发生日食时,太阳光线被月球遮挡,产生的影子有两部分,完全暗的部分是本影,本影周围半明半暗的部分是半影。道格拉斯这里是用比喻的说法,意指隐私权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于宪法,但却是宪法权利所隐含和衍生的。 [12]: 原文「who is eating your cookies」为双关,「cookie」作为技术术语指的是网站为记录信息和追踪用户等目的存储在用户设备上的文件,具有一定的安全和隐私风险。 [13]: 因为隐私(private)的拉丁文词源是 privatus,意思是「回避公共生活」。 [14]: 美国政客,在 1988 年民主党总统竞选提名中原本处于优势,后因被控有婚外情被迫退出。 这是 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3 篇译文。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未来商业。如有优质内容推荐或想要加入计划,请发送邮件至 embrace@onespiece.com。
本文原载于 http://charlesrt.co.uk 译者:Jessie | 校对:DSC发起人-Snow 译者按:英国政府部门利用设计冲刺的过程中有什么发现?它和政府本身设立的“调研”和“验证”流程又有什么区别?如果设计冲刺流程可以在政府部门中能起到作用,那么将来还可以运用到什么场景? 冲刺团队在一周内构建出了问题,在得出解决方案之后,与真实的用户进行实测,以验证假设。 我是一名资深交互设计师,并与一支多学科背景的团队共事,通过使用API帮助人们验证相关事项能否运用在政工作中。 这是一则关于我组织的设计冲刺的故事。整个故事的焦点在于围绕的是冲刺中发生了什么,而非在于我们攻克的难题本身。在政府工作中处理敏感的项目是常态,而我们则采取积极的措施把事情变得透明化——这也可以使事情变得更好。这则故事就是一次有益尝试。 什么是设计冲刺? 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设计冲刺,这儿有本书。 那些以用户为中心的团队如果你们的团队专注于以用户为中心,那么应该对书里的内容并不陌生。设计冲刺是一套谷歌风投开发的流程,这一个独特的方法,把所有相关因素聚集在短短五天之内,使得这套谷歌风投开发的流程成为解决关键性棘手问题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方式。 对于一支敏捷文化的团队来说,“冲刺”这样的叫法可能比较容易误解。可以把设计冲刺想象成一个设计跃进跃升。你不需要指派整个团队去执行。思考一下哪些任务可以稍后处理,而哪些人你需要一直配合到底。亦即调动每个人这样就可以调动每个人都来关注设计冲刺。 为何要进行设计冲刺? 我们的大量项目都需要其他人的配合。每个人都急切地希望在项目板上增加下一项需要处理的事情来保持忙碌的状态。 我们团队的目标非常清晰,因此所以马上开始设计冲刺非常容易。但是,这本身也可能是个问题——我们不想把时间和金钱浪费在一些到后来发现根本不需要的事情上。 因此我想组织一次设计冲刺来为下一个项目寻找灵感。然而团队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我们就需要换着角度跟他们解释。在几次试图说服团队后,他们仍然不以为然——不过设计师执意如此。最后,有一个人出马耐心劝说并且改变了团队的主意——这个人就是我们的产品交付经理。 设计冲刺可以帮助理解需要解决的问题,并且提示我们是否在正确的轨道上。即使不能的话不能起到这些作用,我们也只是花费了一周的时间,而非数月。这就是双赢。 团队在经历冲刺的流程与政府自己设立的“调研”或“验证”流程时,并没有那么的不同。不同点就在于冲刺中的架构以及时间限制,迫使团队作出决定、取得进展。这就使得设计冲刺可以用来很好地可以很好地来启动和引领一个项目,或者在半路中应付一项新的挑战。冲刺途中有所其他的发现。 开始设计冲刺之前 我们预定了一整周的会议室,那里将会成为我们的“战场”和“调兵遣将”的地方。我们的团队由以下人员组成:产品负责人、用户调研员、商业分析师、前端开发工程师以及交互设计师(我本人)。 整周的设计冲刺由我主导,而我们的产品负责人负责决策。 我们还邀请了一些专家加入我们。他们比较熟悉现存的问题和流程,所以最适合为我们答疑解惑,帮助我们查漏补缺。但不幸的不巧的是,由于工作需要,他们不能整一周陪伴我们,只有周一和周二参与,但这两天他们将全力以赴。然后我们在周五测试的时候再次与他们碰头。 我们同时达成一致,将与其他团队成员一道继续参与每天的冲刺总结,不仅是为了可以答疑解惑,而且可以让每个人知道知晓冲刺的进度。 周一 我们搭出了问题的框架、设定了长期目标,并且记录下了我们的中心假设以及疑问。 如果我们严格地按照流程去做,可以在设定的长期目标以后,尝试描绘出未来旅程图的所有步骤。然而冲刺团队发现很难视觉化呈现这些步骤,因为在现实中很多因素是不可控的。这在政府组织里颇为常见——大部分的服务项目需要牵涉到多个政府部门,因此而且作为团队的一分子,你所了解的只能是冰山一角。为了把目前的进度推进下去,我询问了决策者是否应该取而代之地聚焦在当下的旅程图。这样的做法很受欢迎,因为我们了解当下的旅程,可以把它阐述出来并且绘制成旅程图。同时我们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样一个反向的做法意味着我们不是专注在一个理想化的旅程图中设定一个目标,而是扎根于现实,找到我们最具风险的问题出在哪里,这个地方也酝酿着我们的最佳机会。 我感觉这一天格外漫长,而且我并不确定大家是否在这个流程上达成了一致。已经有人有一些人已经在我们开始之前就质疑了这样行动的价值,但而且周一的流程并没有起到任何帮助。然而周一是重要的一天,也是进展缓慢的一天,由于关系到许多过去的观点和立场,因而也是进展缓慢的一天。当团队外围成员时不时进来观察的时候,情形人为变得更加复杂进展就显得越为缓慢,因为这样我们就需要经常把进展重新描述一遍。然而,既然我们到了这里,便准备好从一大早开始就解决我们的目标问题。 周二 在冲刺周里,每当周二的时候我总是很紧张。我知道自己在绘图技巧方面不达标,我那个刚在学步的儿子也会在画画方面立马超过我。但这件事并没有阻碍我,因为我明白绘图方面的非凡技巧并非是关键,然而有的人就是在这里望而却步。我过去组织过几次工作坊都在这个点上就失败了,因为大家不想参与,对他们的绘画能力缺乏信心。然而,这与画些好看的东西并没有关系,关键在于把脑海中的信息提取出来,呈现给大家看。这些信息可以是方框、涂画,甚至就是关键词。关键词确实是非常有效的涂画。 这个过程可以帮助修复大家的信心。与周一形成对比的是,周二相对安静,大家大都在自管自地涂涂画画。直到一天快结束、形成了个人的想法之后,我们才作为一个团队进行分享和回顾。 看到每个参与进来的人都很高兴,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能看到团队能以以这样的方式和设计打交道,我感到非常愉快。 周二快结束的时候,我进行了一个即兴的回顾。这样做主要是让我自己确信大家对冲刺流程持乐观态度。这个机会也非常好,可以让大家去思考任何一个步骤是否可以有不同的做法。 和往常一样,我并不需要担心——整支团队对创意孵化的全新做法、我们推进的节奏以及我们共事的方式,都持积极态度。没有前一天那样反复的回顾,也很走运今天没有人拜访旁观。也有人建议接下来的几天可以以观看YouTube上《设计冲刺》的作者杰克·纳普和约翰·泽拉茨基的视频作为开场。 周三 根据提议,这天是以杰克和约翰简短的介绍如何开始周三的冲刺作为开场。他们可比我投入多得多,所以这样开场一定可以开启充满能量的一天。 我能很明晰地看到团队的融入与周一大为改观。那些坐在椅子上不动、怀疑的眼神不复存在了,大家都站立起来,热烈地讨论和来回走动。 我们的进步很大,选出了最佳创意、设计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板,并且期望基于它来进行原型测试。 周四 我们幸运至极——因为我们团队拥有一位前端开发工程师,他通过一个AngularJS的框架,很容易地的就准备好我们所需要的英国政府网站元素和开发环境。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就搭好了高保真原型的坚实基础,用户可以与之互动,就好比已经是个成型的产品。所谓把枯燥的工作理出头绪,无非就如同我们集中一整天的精力,把测试原型最困难的部分解决掉。 建立一个标准化的原型并非意味着其他组员就可有可无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比如建立模拟数据库、搭建纸质模型和定义不同的场景。团队里的所有人都到一起,把场景搭建得越真实越好。在最后一天进行实测时,这将使我们的观察更贴近现实。这样就可以在最后一天使得测试变得更逼真。 周五 冲刺的后几天就好比马拉松,而周五就是名义上我们冲刺的终点了。 我们计划把在马路对面的大楼内进行的实测作为开始——那里是用户真实的工作环境。我们打算通过谷歌环聊软件直播整个场景给向我们的团队直播整个场景。这样的话,我们整个团队都可以实时观察并做记录。 在第一轮实测开始的时候,用于测试的手提电脑突然无法连接上WIFI。由于参与者这会儿都到齐了,我们不可因此而耽搁。我带着另一台手提穿过马路,把摄像头指向实测的场地。不幸的是角度不佳,虽然我们的团队可以听见所说内容,但是不能在屏幕上看到任何互动的情况。 谷歌环聊软件就发生了这样一些小意外。 在下一个参与者到来之前,我们还有一些时间。直到实测结束我们才意识到是因为另一端实况没有通过谷歌环聊软件传输过来,所以我们才没能在屏幕上看见。 所以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放弃了使用视频流,取而代之在同一个房间内重新安排下午的实测。由于这样就不是“自然”的环境了,所以并不理想,但至少每个人都可以旁观到。 我们在午餐的时候也还有一些时间,所以我们也为下午的原型实测做了些许微调。在实测的时候一些小问题层出不穷,前几天也没有机会来纠正它们。所以现在有必要把它们迅速解决,消除障碍。 下午的实测顺利多了,我们在那一天结束前厘清了我们所有的想法。 终于完成啦!——在一周的时间内,我们构建了问题、设想了一个解决方案原型、与真实的用户进行实测并在最终得到了许多有实践指导意义的、高质量的反馈。真是太棒了! 设计冲刺结束之后 接下来的一周,我们做了一个展览并与一些政策制定者进行了分享。我们分享了我们所经历的整个流程、创造了什么以及学到了什么。我们感觉用了一周完成了一项伟大工程,但也知道我们很快将回到现实当中。但总而言之,担心是多余的!那些政策制定者对整个流程以及我们在那么短时间内的所获所得印象非常深刻,甚至期望找到我们的解决方案可以运用到更多的场景。 这是一个漫漫旅程的开始。我们学到了许多,但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了我们还欠缺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我们现在所邀请的专家们就是我们一小部分的尖端潜在用户,他们有几天没有参与到设计冲刺,也就意味着我们可能无形中失去了很多原本可以使旅程更富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计划把我们所做的工作作为筹资的砝码之一,所以希望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成就一个完整的项目。 我做了一个展示并告知更多来自我们外围数字化领域的人、分享我们的旅程,也希望可以启发到其他人来进行他们自己的设计冲刺。当我们听到我们的产品开发者和前端开发工程师承认他们之前其实很是怀疑的时候,我们感到了欣慰,因为那时他们并不相信我们可以做到。现在我们成功了,他们对我们的成果印象深刻,并且愿意复制我们的经验。 在政府部门进行设计冲刺有其独特的挑战:透明化工作、高层决策、跨部门的依赖性、政策、立法以及筹资。不要让这些东西阻止你。在冲刺周结束的时候你一定会从原型里找到实质的成果。你会产生许多疑问,但也会得到答案。你将会收获很多,速度更快,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本文为 DSC 与 ONES Piece 联合翻译计划的一部分。Design Sprint China (DSC) 是一个专注有趣设计思维的创新创意社群,其翻译团队定期搬运相关海外文章,微信公众号:设计冲刺。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和未来商业。
译者按:自 16 世纪诞生以来,公司这项古老的制度历经 400 多年,至今虽仍是经济活动的主要组织形式,却随着互联网、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日渐式微,甚至有被近年崛起的平台取而代之的趋势。不过,正如本文作者 George Zarkadakis 指出,平台这种形式,在带来更加灵活、高效的工作方式同时,也引发了更深层次的问题。而区块链技术似乎为此提供了一剂良药。(说明:Zarkadakis 是一名 AI 工程师,目前正在协助开发一份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协议,致力于提高 AI 的民主程度、实现数据的自治。) 公司为什么会存在?这些集结了人工、资金、技术的层级分明、自给自足的实体存在已久,久到它们看上去几乎很「自然」。但除了他们所生产、提供、销售的事物,公司其本身的结构自有一段历史。 关于公司最清楚的说法来自诺贝尔奖得主、经济学家罗纳德·科斯 (Ronald Coase) 1937 年提出的理论。比方说,你想靠卖零部件赚钱。哪一种才是最佳策略:是每当有需要时一个个找人,还是雇佣员工在内部完成各项工作?Coase 表示,从经济学意义上来说,组建一家公司更加合理,因为这种形式能让你把三项关键成本降到最低。首先是招聘:每次你需要完成某些工作时,从公司内部寻找、雇佣有着合适技能、知识的人比从外部寻找更便宜。其次是交易,或者说管理流程和资源:相比管理多个外包服务供应商,有一个内部团队所涉及的行政负担更少。最后是合同:每次公司内部有工作进行时,规则和条件都隐含在劳动合同中,不必每次重新协商。 科斯称,通过降低这三项成本,企业成了增加经济活动的最佳结构。 但是,如果公司通过演化试图去解决的经济难题已经发生了本质变化呢?由于软件、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到来,科斯提及的以上成本,从公司外部也可以跟从公司内部一样,借用工具来削减。通过在线市场寻找自由职业者比招聘全职员工成本更低、风险更小、速度更快。协作工具为无管理者的工作形式创造了机会。由于区块链协议的出现,算法能替代值得信赖的第三方,使用庞大的数字账簿自动验证交易,并分散在多台计算机上,可能会显著降低合约签署成本。这些创新的结果是,一种新的工作方式正在诞生:一系列开放、基于技能、经由软件优化的互动。在「公司」曾经矗立的地方,我们正在目睹「平台」的崛起。问题是:我们该把这种现象看作希望,还是威胁? 在《平台革命》(Platform Revolution) 一书中,乔弗里·帕克 (Geoffrey Parker)、马歇尔·范·欧斯丁 (Marshall Van Alstyne) 和桑吉·保罗·乔德利 (Sangeet Paul Choudary) 认为企业过去是「管道」(线性模式),而现在正在变成「平台」(网络模式)。在数字革命以前,公司创造商品、服务,并推向外界,出售给消费者。流向是从 A 点到 B 点,就像管道连接深海油井和用精炼油装满汽车油箱的人们。 不过,与管道不同的是,平台打破了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原本明确的界限,因为用户在消费价值的同时也能创造价值。平台需要一个非管道式的基础设施。商业方面最大的挑战是吸引合适比例的生产者和消费者来催生交易。事实上,平台和市场非常相似:两者都是通过促进两个(甚至更多)群体之间的交流来创造经济价值。只不过,现在价值还能在公司内部产生,而不仅仅是外部。 Uber 就是一个典型案例:为了激起消费者的兴趣,平台上必须有足够的司机让叫车变得容易。但为了激起司机的兴趣,就必须有足够的消费者来保证基本收入。寻找这种均衡在前期需要大量资金——基本上,你必须花钱或者向供应商提供其他激励,吸引他们在消费者几乎仍然缺席时就加入平台,直到双方都达到足够多的数量。但在某个时刻,如果一切顺利,所谓的「网络效应」就会发生。在越来越多供应商和消费者眼中,平台会突然变得极具吸引力,从而导致交易量急遽增长。这个时候,平台方就能够通过收取「租金」来盈利,即从每一笔交易中抽取一定比例收入。租金伴随着网络继续增长,并悉数落入拥有者的囊中。这就是这些平台具有经济价值的原因。 但并非所有平台都生来平等。在上世纪 90 年代和 21 世纪初,你还会「浏览网页」,会遇到聊天室和网络论坛之类开放、管制宽松的空间——在那里每个人在获得利益和注意力方面都有着同等机会。然而,到了互联网的第二阶段,这些空间被四大科技公司——谷歌、苹果、Facebook 和亚马逊——管理的封闭式自有服务所取代。出于效率和便利的考量,用户向这些平台迁移,于是造就了我们今天看到的技术寡头垄断。这些业务高度中心化,只为少数人所有,但影响却异常深远。消费者的数据会被肆意利用来攫取利益、扩大影响力。开发者必须遵守所有者制定的规则——这些规则随时可能发生变化、无法预料,以满足少数人的特殊利益。换句话说,互联网的竞争已不再是一场公平的比赛,而是严重向拥有我们日常活动必不可少的数字平台的巨头倾斜。 平台不仅重塑了公司与用户的互动方式,还改变了工作方式。 随着数字技术将工作解构为由人类和算法共同完成的任务,「零工经济」引发的焦虑与日俱增——工作变成是临时、按需、基于技能的。 无论你是 Uber 司机,还是通过 Upwork 签约的金融分析师,还是在谷歌或者亚马逊的开发框架中执行微任务的软件开发者,你的生计都倚赖于对你技能的需求的周期性波动、你的评级以及你有效推广自己的能力。 此外,剩余价值会流回平台所有者,而他们不再有义务为参与者提供雇佣制度原本包含的保护。 再加上自动化和人工智能的威胁,结果将会是一个适者生存的情境,只有冷酷无情、能力最强的人才有机会。 即使是拥有「合适」员工的公司的「平台化」过程也会与人性发生冲突。亚马逊目前旗下的鞋履、服饰电商 Zappos 雇有大约 1,500 名员工,每年销售约 30 亿美元。2013 年,它开始实施一个名为「holacracy」的系统,一种某位软件工程师发明的自组织方法。这种系统以「圈子」为单位来组织人员,而不是采用金字塔状的层级架构。每个圈子可以包含传统部门(如市场营销部),也可以包含侧重特定项目或任务的其他「子圈」。没有人能够阻止员工在子圈之间自由移动来实现他们的目标,因为之间不设管理人员。相反,软件能够实现个人和团队的协作,提高绩效,而「策略会议」则允许员工以严格限制的形式对工作进展提供反馈。 尽管 holacracy 可以保证灵活性和效率,但参与者和观察者都批评该系统未能满足员工的情感需求——它将人看作在数字资本主义的操作系统上运行着的「程序」。同样,Uber 司机在反馈中表示,觉得自己不像人,而更像机器人,被指使他们的应用所操纵。通过将工作解构成任务并实现自动分配,今天的人类劳动者明天可能就会被实际的软件程序替代。那能否逃脱这种反乌托邦的未来呢? 在那样的未来中,人们顶多只能希望作为平台这些数字领主的二等奴隶勉强糊口。然而这样的世界并不是必然——尤其是如果劳动者自己控制平台的话。 这种自下而上的自组织商业网络就是纽约的新学院 (The New School) 教授特雷伯尔·肖尔茨 (Trebor Scholz) 所说的「平台合作主义」。就拿目前估值数百亿美元的 Uber 来说,一群司机没理由不能自己建一个类似的平台;开发它的软件工具是开源的,而且很容易获得,然后给予开发和设计人才一定激励吸引他们加入。 巧的是,现在已经出现了这样的项目,一个名为「La'Zooz」的基于区块链的共享出行平台。目前,任何人都可以加入并开始赚取 Zooz 代币——这是你用来支付车费的货币,也代表你在这家公司所占股份的价值体现。 每次你通过这款 app 驾驶超过 20 公里就会获得代币,你也可以通过为应用设计贡献代码或邀请他人加入的方式来赚钱。 Zooz 代币有着双重目的:将平台的所有权民主化,并允许用户从其本身创造的价值中受益。回想一下,在封闭式平台中,随着网络效应的增加,租金被抽去并落入股东或资本所有者的囊中。但用户却不能从他们的参与所带来的利益中分得一杯羹。相比之下,在引入代币的平台中,用户交易所创造的价值提升了他们拥有的代币价值。用户可以通过代币升值从自身的参与中获得最大利益,而不是被并不相关的股东榨取网络效应的经济价值。 另一个民主化结构的例子是 2016 年 5 月在区块链平台以太坊上推出的「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ecentralised Autonomous Organisation, 简称 DAO)。 其目标是成为一支没有管理者的风险投资基金。它没有管理结构,没有董事会,也没有员工。相反,它将所有权分配给拥有 DAO 代币的 18,000 多个「利益相关者」,同时也赋予他们投票权。每个投资决定都由投票决定,并在得出结果后自动执行,随后利润或亏损也会由代币所持有者共同分享或承担。通过基于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参与者对 DAO 称之为「链上」的决策有直接发言权,并且投资交易也可确保得到实施。他们「链下」也有发言权,通常以讨论组这样的社交结构进行。 DAO 不需要一名可靠的投资经理;相反,其运作周期包含在「智能合约」中——以软件代码编写、包含执行规则的协议。尽管 DAO 在初期依然问题重重,包括一次严重的黑客攻击,但至少它原则上表现了如何创建一种新型的自治组织。 在经历过 90 年代的「全民免费」时期和 21 世纪「群雄割据」局面之后,互联网演化的第三个新时代正在「加密网络」的推动下到来。这样的平台生来就是去中心化的。参与者购买、消费代币(或「加密货币」)以便在网络上进行交易,无需中央权威机构的介入即可达成共识或将交易记录在账簿中。这两个因素——代币和共识——催生了一种民主、共产的治理模式,这在以前如果没有值得信赖的第三方存在是无从想象的。重要的是,参与者还有权在任何想离开时就离开,只要卖掉他们的代币、货币,或者——在极端的情况下——通过「硬分叉」、采用新规则来解决记账问题而维持旧版本不变。 从加密网络可以看出,劳动者自行组织、建立自己的平台是可行的——在这里,他们是老板,收入是公平分配的,利润和亏损是共担的。在这个集体主义的情形中,劳动者可能会决定他们的宗旨是保障工作、提供医疗保险或养老基金,以及提高员工的生活质量。代币的价值变化使参与者的利益围绕共同的愿望和目标保持一致,因为代币的升值来自整个网络的增长。 我们正处于加密网络的早期阶段。它们仍有着严重的技术缺陷,尤其在可复制性和体验方面。目前,区块链不能像中心化软件系统那样处理大量交易;而且出于技术原因,保障区块链交易所消耗的能源也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高。那为什么我们还对加密网络可能是未来的平台持乐观态度呢? 其中一个原因是中心化平台正在逐步扼杀开发人员的创意。科技巨头只是一门心思通过机器学习将用户数据变现,其应用也因此变得越来越缺乏想象力。软件开发者已经对 App Store 和 Google Play 感到失望,因为他们需要得到批准才能发布自己的应用。平台集体主义的运作方式比平台资本主义的赢者通吃的方式提供了更大的自由和回报。 未来,人们可以想象一个由提供服务、生产商品的集体主义团体构成的紧密相连的生态系统。曾经的公司将变成一个抹除层级、为共同利益合作的小团体网络——共享出行服务与 P2P 金融、医疗健康服务供应商串联在一起。公司这种传统组织结构可能已到了它的保质期限。但如果社会能够在将所有权转移给劳动者的同时拥抱平台的运作方式,那么一个更加公平、适应性强、民主的社会将很可能诞生。 这是 ONES Piece 翻译计划的第 162 篇译文。本文原载于Aeon,作者 George Zarkadakis,由 ONES Piece 翻译计划 何聪聪 翻译。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投和商业。
本文原载于http://sprintstories.com 作者:Michael Facchinello | 译者:Chulin Yang | 校对:DSC北京组织者-糊糊 译者按:公共艺术虽然高雅耀眼,但与普通民众之间还是有一些距离,本文的这次设计冲刺发生在充满艺术气息的丹佛,主要是探索了丹佛的公共艺术与民众之间的交互可能性。 在今年的丹佛创业周中,我们与丹佛城合作,重新构想公共艺术应如何被发掘,并与整座城市产生互动。我们会教参与者如何组织设计冲刺并现场演练一次浓缩版的冲刺。参与者会参加设计冲刺的一些关键环节,聚焦在如何提升人们对丹佛公共艺术的认知与意识这个问题上。他们将在冲刺中获得一些收获,我们也会从真实用户那里得到有关尝试解决的问题的反馈。 所以我们是怎样,把五天的进程浓缩到两小时之中的呢?答案只有一个:做好充分准备。 …背景知识:设计冲刺是什么? 谷歌主导的设计冲刺是一个高强度的五天工作坊,主要目的是解决重要的商业问题,通过设计思维去解决一些困难的挑战。 设计冲刺提供了一种「不需要开发或者是发布的试验捷径」,它包括不同的设计、制作原型以及验证的方法。它们非常灵活多样,也有很多实例证明它可以帮助不同行业的公司去解决多种多样的问题。它们打破了行业及职位之间的隔阂,从而解决多种跨职能的难题,使最好的想法总能脱颖而出,不管这个想法是来自CEO,还是初级的设计师。 五天变两小时? 要将整套设计冲刺浓缩成两个小时,并且体现出教育意义产出设计价值,这并非易事。所以我们要从最基本的环节开始做起。 上周,我们与冲刺的合作方丹佛艺术馆(Denver Arts & Venues)一起开展了一场预备冲刺活动。这场活动的主要目的是在团队内部先确定我们的主要目的与目标,这样创业周的参与者就能更快地融入到有既定目标的设计冲刺之中。 你是否曾经看过一些烹饪节目,注意到他们缩减了一些环节,例如说时间比较长的准备环节或烹饪环节?但是观众还是可以在短时间内学习到他们想要学的食谱及技巧,这与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异曲同工。我们快进一些准备环节,这样我们就能充分利用有限的时间。 我们做了什么准备工作呢? 丹佛城是一座耀眼的城市,它有丰富的公共艺术资源,例如壁画、雕像以及其它独特的装置艺术作为点缀,点亮整座小城。丹佛艺术馆就是这些神奇艺术品的管理者,致力于全面提升公众与艺术的互动。为了利用这400个艺术品创作出全国认可的数字体验,从而提升公众对艺术的认知和参与,我们知道我们需要为这两小时的活动做很多前期的工作。 我们预冲刺的目标是了解我们在做的事情。这个项目的主要目标是什么?其中又有什么样的风险?我们正在尝试解决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我们的冲刺是实用性的(用真实的设计解决方案达到目标),此外,丹佛创业周也是一个很棒的学习机会。我们希望尽可能地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以确保参与者集中学习,学有所值,这正是我们预冲刺想要达成的目标。 我们是怎么做的呢? 在这场活动中,我们其实只有三天的时间去与丹佛艺术馆的团队合作,并且他们不保证全天都有时间。所以我们首先要考虑怎么样才能最好地利用最短的时间去创造最高的效率。我们一致认为设计冲刺的前三个阶段是最重要的,即理解、出草图以及决策。其他的步骤例如原型设计及用户测试都可以在后续的创业周上完成,也可以在活动之后与我们自己的团队一起完成。我们从每个阶段中选出了关键活动,并且将它们浓缩,这样它们就可以组成一个三小时的活动,之后我们就开始工作了。 第一天 第一个环节就是理解我们需要去解决的问题。我们为项目确立了一些模糊的长期目标,也提出了一些问题及风险。讨论之后,我们继续打磨关键目标,并制定出可以带我们从起点达到理想效果的计划。 为了更好地理清我们的思路还有想法,每个参与者都会做一些「How Might We」(HMW)的笔记,并去将问题重新定位成为机会点。我们把用户流程在板子上面描绘出来,然后贴上了一些「How Might We」的笔记,这些笔记上有各种信息,丰富了整个用户流程。 这一步结束之后,就是我们需要为设计冲刺去选择目标的时候了。用户体验地图使我们可以将用户达到目标的流程可视化,接下来我们需要确定一个「有挑战但可控的难点」在有限的时间内重点解决。通常来说,一场冲刺耗时一周,但考虑到我们的实际情况,我们其实有更多时间实践冲刺归纳出来的方法,但不影响我们带着同样的心态做准备。 我们问自己, 什么样的用户是我们需要聚焦的呢?哪些重要的节点或者是痛点是我们是最能影响呢?如果成功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呢?我们要怎么样去衡量成功呢? 我们选择了地图上一些对于我们实现目标最有帮助的点。那就是跟附近的民众交流公共艺术是什么。 第二天 第二天中午,我们带着满满的能量以及新的想法回到我们活动场地。团队准备了一些市场调研的资料,方便我们了解不同行业中的类似问题并且寻找解决这些问题的方式。 有时候最好的想法早已经存在,只是需要被重新定义并运用到新的场景之中,或者与一些其他的想法契合在一起。-- 谷歌风投 我们逐渐进入状态,分享洞察,从了解问题慢慢转向解决问题。 在开始画一些解决方案的草图之前,我们用20分钟根据背景资料做了一些笔记并且总结了一些想法,同时回忆了昨天的活动并牢记我们的目标以及冲刺的目的。之后,带着满满的灵感,我们开始画草图。 第一场草图的练习叫「疯狂小八」(Crazy 8’s),之所以要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它需要参与者在八分钟之内画八个不同的想法,只需要低保真的模型就可以了,对艺术感没有很高的要求,主要是集中在想法本身的质量 。 八分钟之后,每个人都要将他们的想法向组内的成员发表,并且之后就会有小组的成员去用贴纸为每个想法进行投票。完成之后,我们会去选择一个想法进行更深入的挖掘。不管是最受欢迎的想法,还是我们自己特别喜欢的想法,还是一开始没有在演讲中出现的想法,这些都可以让每个人选择。 理想状态下,最详细的草稿设计将会组成一个三个版块的故事,并且还可以很清晰地阐述怎样应用这些想法来达成冲刺的目标。我们让团队用一周中剩下的时间完成草图,同时我们继续计划周一的冲刺。 第三天 过了周末之后,我们又要开始继续我们的任务了。 这天一开始,每个人都会回到他们各自的想法,并打磨他们的草稿。然后我们进行发表,提出猜想,同时我们也会在小组中进行开放讨论提问并给彼此建议。 为了在所有想法中选一个作为解决方案,我们需要投票。我们给了小组10分钟的时间,投票选择自己最喜欢的草图,最终将不同草稿中可取的部分作为概念放在故事版上。 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冲刺的必要环节。只是在我们的情况下,这个思路很合理,因为草图中的一些部分刚好跟我们的目标相吻合。而且我们也处在一个特别的位置,因为这是我们预冲刺的最后一个步骤,我们希望在下次到创业周活动开始之前,将故事版尽可能地完整化。这个故事板把用户打开丹佛艺术馆的网站作为起点,由后续的14个方块组成了这个体验地图。我们填满这些板子后,这些板子就从空白的方块变成一个将我们的想法实现的蓝图。这正是我们的目标,那便是为我们的小组提供可以绘制原型的计划,并为创业周打好基础。 下一步是什么呢? 这场浓缩的设计冲刺非常有效,它从不同的思维中激发了很多的想法,并且鼓励团队与彼此合作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最终取得成功。我们提出来的解决方法是挑战了我们的假设,并且提供了不同的想法, 如果不是这样的练习,我们是没有办法获得这些成果的。 所以我们要用这些信息来做什么呢?丹佛创业周在9月25日星期一开始,而我们的活动会在周三举行。理想的话,这个活动会与我们现在的想法擦出一些火花,为我们提供看待问题的新思路。我们希望参与者可以提出新的问题与新的想法,并且从用户角度出发去思考设计的原型应该怎样应用。 活动完成后,团队会消化我们学到的东西,并且将这些洞察与现有的故事版融合,从而去构建一个可以符合利益相关者期待的原型。 周三,我们进行冲刺; 周四,设计师会创造一个可互动的原型; 周五,我们会在创业周的参与者中测试原型; 之后,我们会将测试结果反馈给团队,并且基于这些结果进行设想,之后设计一套完全可以运作的数字体验。 这篇博文的第二部分会讲述更多后续设计周上的内容。所以如果关注这个领域,也请继续期待之后的内容。 本文为 DSC 与 ONES Piece 联合翻译计划的一部分。Design Sprint China (DSC) 是一个专注有趣设计思维的创新创意社群,其翻译团队定期搬运相关海外文章,微信公众号:设计冲刺。ONES Piece 是一个由 ONES Ventures 发起的非营利翻译计划,聚焦科技创新、生活方式和未来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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